“干得漂亮,陆牙大人,第一次战斗就能召唤出银之铠,您的资质是上等之上。”
看上去已经有三四十岁的大叔,随意地坐在陆牙身前,说道。
他们的周边是一望无际的蓝色,除此之外就是陆牙身后的大门。
门外是关押着无数欲兽的深渊,也是陆牙最初所梦见的场所。他选择了与埃利法斯签订契约,自然也就获得了自由出入这里的权能。
“虽然您在签订契约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在下的名字,但我姑且还是重新介绍一遍吧。”
埃利法斯手一抬,具现出他的本体锁链,在手中把玩着。
“在下是深渊囚笼的守门者,同时也是这里最强最恶的囚犯,在下名为埃利法斯,此刻向您献出忠诚。”
陆牙静静地看着这一幕,长叹一口气。
“别担心,陆牙大人,我们已经签订了契约。在您死去之前,我会为您效力,在此之前,我是不会对您不利的。”
看到陆牙的表情,埃利法斯以为他是在担心自己违反约定,连忙解释道。
他在这里可是被囚禁了上万年之久,区区人类的百年寿命对他来说不过是睡一觉的事。
“不,我不是担心这个……我只是……”
陆牙看向门外的深渊。
在那里,一只他十分眼熟的蜘蛛欲兽正痛苦地挣扎着。
“我们不是杀掉了那只欲兽吗?为什么它会出现在这?”
“欲兽这种东西是杀不死的,只能消灭它们的肉体。它们的灵魂会潜伏在人类的身体里,慢慢成长。”
“老木匠也是这样吗?”
陆牙转过头,看向埃利法斯。
埃利法斯轻笑一声,暗道:“即使表现得再成熟,陆牙也还只是个孩子啊,对未曾拯救到的人而耿耿于怀。”
陆牙只是偏过头,不去看埃利法斯。他可不想让这个自称“最强最恶囚犯”的家伙看到自己软弱的一面。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他们都只是坐着,静静地看着在深渊中沉浮的蜘蛛欲兽。来自前辈的亲切问候在它的灵魂上留下一道又一道可怖的伤痕。
“算算时间,你该回去了。”
埃利法斯突然出声,打破了沉默。
陆牙看了他一眼,转身走出大门,消失在这个诡异的囚笼。
“陆牙……银之铠……”
医院……
徐衫坐在病床边,看着躺在上面的好友,心中满是烦躁的感情。
一次突发奇想的探亲,却见证了长辈的死去,好友身上发生的变化,以及本当只存在人类想象中的可怕怪物。
他整个人的世界观在这两天之内被粉碎,然后艰难地拼凑起来。他的心中充满了对未知的恐惧,保不齐下一次还会遇见那种怪物呢?
但是……陆牙在这个未知的世界中,又扮演着怎样的角色……
徐衫眼神复杂地看着床上的好友,再次发出了一声叹息。
“这位先生,你的朋友没事,就是平时过于劳累,很快就会醒来的。”
护士小姐路过,轻飘飘地安慰了一下他。
但是这句话对徐衫却没多大作用,像陆牙这么自律的家伙,怎么可能会过度劳累。大概是使用了那副铠甲的副作用吧……
不然也无法解释陆牙为什么不一开始就召唤铠甲战斗。
护士小姐离开了,徐衫继而陷入了更深层次的思考之中。
“那套铠甲,除了加剧体力消耗,还有什么限制呢……要是我能使用那套铠甲的话,那该多好,我一定能救出二爷爷吧……”
“抱歉……”
沙哑的声音从床上传来。
“阿牙,你醒啦,来,先喝点水。”
徐衫立马起身,扶着陆牙坐起,然后把放在床头的水杯递到陆牙嘴边。
陆牙听话地抿了一口,湿润了自己沙哑的喉咙。
“抱歉,没能救下爷爷……要是我早点做出决定就好了……”
“不用再说了,我不怪你。这样强大的力量,想使用一定有什么代价吧。我能理解你……”
徐衫背对着陆牙的身体抖了抖,用着和往常一样的轻松语气说道。
“……对不起。”
陆牙能说的只有这句话。
“都说了没关系啦!”
巨大的咆哮在病房里响起,惊扰了睡在隔壁床的病人。
“不要在医院大吵大闹!妨碍其他人休息!”
路过的护士小姐窜出来,抓住了徐衫的衣领。
“对不起。”
徐衫低下头,对隔壁床被吵醒的病人道了个歉,然后快步走出病房。
陆牙迅速跳下床,敏捷得像一只猞猁。站在房间里的护士小姐和床上的病人只能看见一道长长的白色残影。
医院的顶楼,一身病服的陆牙和徐衫并排靠在围栏上,俯视着下方的风景。
在如此高的地方,底下的一切都变得像玩具一样,一抓就能抓出一大把。
每当徐衫或者陆牙难过的时候,他们都会一起站在高高的地方,靠着宽阔的视野和渺小的人们抒发自己的负面情绪。
“我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刚刚冲你发那么大的火,真的很抱歉……只是,我有点控制不住……”
良久,徐衫才出声。
陆牙笑了笑,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姿势,把下巴搁置在手背上。
“就像你理解我一样,我也理解你。”
“你知道吗,阿牙?在你昏倒的时候,我产生过恨你的想法。”
徐衫也学着陆牙的样子,将重量压在身下的围栏上。
“我想,如果你早点出手,是不是能够救下二爷爷……你拥有超越常人的力量,为什么不能拯救二爷爷……”
“我真的很抱歉。”
“不,我没有怪你。我大概是在生自己的气,对自己的无能为力而怒不可遏。但是当时拥有力量的你出现在我的脑海中,然后我就自然而然把对我的愤怒转移到你身上了……”
“……”
陆牙沉默着,脑子里一片空白。之前在楼梯上想出来的安慰之词全部卡在嘴边。
“这是迁怒,这对你不公平……我居然对自己的救命恩人和发小产生了如此肮脏下流的想法,我并非是我想象中的圣人……”
黑色的刘海将徐衫整张脸遮住,看不清说出这番话时他的表情。
“人之常情……”
“我知道,但我害怕了,害怕我会被那种怪物袭击,也害怕自己会变成我最讨厌的人。”
“……”
“阿牙,这样的我,已经没有脸再面对你了……”
“……”
死一般的寂静。
陆牙并非圣人,在听到自己好友有过怨恨自己的想法,他怎么会不去在意?
但徐衫的悔意也是货真价实的。
陆牙没有责难他的理由,但又不想如此轻易原谅他。
“我们都先静静吧,在冷静下来前,我们还是不要再见面了。”
徐衫抛下这样一句话,率先离开了陆牙的身边,就像他说的一样,他们都需要时间去思考、判断自己的未来。
……
赤色的狼影从天而降,狠狠地撞击在仓库中央乱窜的蝙蝠欲兽身上。狼空出一只手,直接暴力撕去了欲兽的翅膀。
“死吧!”
在落地的一瞬间,赤狼直接拧住欲兽的脑袋,向地面砸去。巨大的力量让仓库的石砖地出现了蜘蛛网一样的裂纹。
蝙蝠欲兽挣扎了一下,随即化为虚幻的光点,消失在空气中。
“出来,黑狼!”
赤狼散去铠甲,冲着仓库的大门处吼道。
身穿黑色风衣的男人慢步走进来,站在赤狼身前。
“你这家伙,来找我干什么?”
赤狼睁大他赤色的瞳孔,嘴角夸张地勾起,狂气地笑着说道。
被称为“黑狼”的男人表情没有一丝变化,就好像无感情的机器人一样。
“银狼出现了。”
没有丝毫起伏的声音响起,但是话语的内容对赤狼来说无异于一场十三级大地震。
“什么?你说银狼出现了?是本人还是继承者?”
“继承者,如果是本人,不可能只是着装十秒不到就累成那副狼狈的样子。”
赤狼顿时失去了兴趣。
他直截了当地推开眼前的黑狼,大步流星地走出这个破破烂烂的小仓库。
“只是初出茅庐的小鬼罢了,我还没有下作到对小鬼下手的地步。”
“难道你的仇恨只有这种程度吗,懦夫?”
空气瞬间爆炸开来,黑狼被赤狼死死地按在沾满灰尘的墙壁上。
“激将法对我没用,银狼是银狼,他的继承者是他的继承者。上一代的仇恨没必要传承到下一代,银狼既然有了继承者,那就代表着我们之间的仇恨彻底结束,懂吗?”
黑狼拍开抓在自己衣领上的手,冷冷地看着眼前这个业界被称为“疯子”的男人。
“我只是很疑惑。”
“但是你所谓的疑惑tmd惹怒了我!现在的银狼不是和我有仇的银狼,他的继承者是我们的朋友!只要他不向我们露出利爪,我就不会对他出手!”
看着赤狼疯狂的面孔,黑狼下意识拔出了自己的武器,一柄大得夸张的弓弩。
“要打吗?整合我意。”
赤狼只是举起了自己的手。
他没有武器,这对狩魔猎人来说是异类,全靠自己的两只手来和欲兽战斗,这简直是最愚蠢的举动。
但是黑狼完全没有放松警惕,换个角度想,如此愚蠢的举动,赤狼还能活到现在,这又证明了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