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晨平静的上午，是在第二节课时被打破的。
“不捡起来吗？”赵柔望着教室前方的黑板，轻声问道。
她指的是地上的铅笔，那支被她“不小心”推下去的属于陈晨的铅笔。
陈晨听课的时候习惯用两支笔，一支签字笔来书写笔记，一支铅笔来给重点内容作划线标记。
此前陈晨的签字笔已经被同桌的赵柔碰掉两次了。
起初以为对方是无心之举，陈晨索性把它放到了课桌的另一边。没想到的是，留在两人中间的铅笔很快又被赵柔用手肘推下去了，此时铅笔正无助地躺在地。
陈晨皱着眉头盯了赵柔半天，最后弯着腰默默捡了起来，结果钻到课桌下时头还被赵柔用膝盖袭击了一下。
在被击中的一瞬间陈晨才意识到，原来对方真是故意的。虽然不觉得膝盖的主人用了力，但还是揉了揉脑袋，他现在正处于另一种头疼的状态。
对于目前发生的一切陈晨只有忍气吞声。先不论现在正是上课时间，一旦陈晨和她发生冲突，赵柔在班级的地位可是有着天然优势，班里的人也只会自顾自地认为是自己率先挑起的争端，怎么想都讨不着好。
看着旁边的单马尾美少女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陈晨实在想不出她这么做的动机。
赵柔有着一头靓丽的黑色秀发，一小缕没扎好的细发随意地搭在白净的耳旁，反倒增添了更多迷人的色彩。挺拔的鼻梁和长睫毛下的大眼睛，共同勾勒出一张精致的面容，带着些许成熟气息的同时，又因粉嫩的小嘴显得楚楚动人。
虽然学校是没有任何公认的校花，但男生们还是会在私下交流，哪个班上都有哪些好看的女生，而赵柔便是年级里男生始终热衷的话题。
诸如周末在哪哪遇见了她，周末的时候和她同坐在一辆公交车上之类的。
哪怕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小事，只要和赵柔产生了关联，仿佛都成为了值得向身边的好友炫耀的谈资。
上高一时就从后排男生的交谈里有过听闻，即便她容貌秀丽，每次考试也始终保持在年级第一的排名，却从不因此而疏远同学，对待身边的人皆是和风细雨般亲切温润。
陈晨想破脑袋也想不清，赵柔会对自己做出“特别”举动的原因。
况且彼此两人应该是第一天接触才对，在此之前双方都是处在不同的班级，陈晨上一次见到对方还是在高一下学期的开学典礼上，赵柔正作为年级代表上台发言。
而能和年级第一的美少女同班，甚至是成为同桌，也有着一定的机缘巧合。
因为成绩的迅速提高，陈晨在上学期的期末考试中取得了年级第四十名的成绩，所以他和排名更高的39位同学共同被纳入了高二一班。尽管近些年来不断有制度出台，但学校还是会为了升学率会将优秀的学生集中在一起重点培养，这么多年下来已经是个公开的秘密了。
重点班会将学生两两分组安排座位，第一名和最后一名坐在一起，而第二名会和倒数第二名分在一块儿，以此类推。据说是学校为了帮助名次靠后的学生跟上班级的上课进度，从而达到提高全班的平均成绩的目的。
当然，现在陈晨觉得校方这个主意真是糟透了。因为年级第一的家伙正在打扰自己的学习啊，而且还是一副乐此不疲的样子。
原本陈晨对于成绩是漠不关心的态度，毕竟吃喝玩乐谁不爱呢？
可自从刚升入高中时玩过头，成绩跌落到年级倒数的糟糕境地，陈晨的电子产品就全被父亲没收，一切也迎来了转机。
这位在校也没有交到任何朋友的可怜宅男，在高一的某一天终于被无聊逼到需要靠学习来打发放学时间。可能一开始还有些吃力，但是靠刷题把熟练度提高之后，每次考试的分数也在一点点的增长，他越来越能感受到学习的乐趣。
特别是现在的成绩足以成为所谓“邻居家的孩子”，可以称为好好学生的地步，陈晨在升上高二之时，也想这么一直努力下去。就跟以前玩游戏时打排位是一个道理，在某方面一旦达到了比较高的排名，痴迷的程度会逐步加深。
本以为自己的退让会让赵柔消停一些，可就在陈晨一转眼的功夫，自己刚捡上来的铅笔已经被同桌给夺走了，此时正被她拿在手心把玩着。
“生气了吗？”
赵柔语气显得十分俏皮，陈晨心中尽管有些许火气，却也无可奈何。
“把笔还给我。”
男生极力克制着，言语中带着命令的成分，当然更多的是像请求。
班里的其他同学正在专注着老师的讲课，并没人注意陈晨这边发生了什么。老师授课的声音刚好停顿下来，应该是刚讲完一个版块，教室里只留下学生们写字的沙沙声。
而本应该最专注的赵柔，此时心好像不在课堂之上。她正拿着同桌的铅笔，用修长白皙的食指慢慢地在笔身上滑动着。食指来到了顶端的笔尖时，还会轻轻地揉弄两下，透着樱红色的皮肤也因笔尖的陷入而微微变形。
整支铅笔顺着她的一举一动变得颤颤巍巍起来。一时间陈晨联想到某些不好的事物，赶紧把视线抬至赵柔的眼眸处。
陈晨将右手摊开摆在课桌上，再次出言催促：“快点！”
“听不清你在说什么呢。”
即便只能看到赵柔的侧颜，但陈晨明显感觉到那双水润的眼睛中含着笑意。
赵柔依旧我行我素，她甚至开始用另一只手开始记录起黑板上的板书。因为老师已经向两人这边看了过来，陈晨刚刚只顾着捡笔，频繁的动作自然会被讲台上的人看得一清二楚。
没办法，陈晨只得按下心，也开始着手做笔记。可惜没等抄完，老师已经擦掉了上面的内容。PPT的页面也在一瞬间切到了下一节的知识点。没能做好笔记，注意力也被分散开来，这堂课对于陈晨来说，已经是没法好好听下去了。
还好自己有提前预习过，回家再好好看一遍吧。陈晨只能在心里这样安慰自己。
“想要吗？”待老师的目光散去后，表面上正襟危坐的赵柔将铅笔递向了陈晨。
当然赵柔很机灵，她刻意地把声量压得很小，并且只有老师说话的时候她才会出声，也只有她旁边的男同学才能听清楚说了什么。
不过她也只是做了一个弯着手肘的动作而已，陈晨的手必须主动跨过两张课桌的分界线才拿的到。
可是陈晨刚有抬手的动作，赵柔马上就把铅笔抽了回去，过一会儿又递过来。这个流程反复循环了几遍，就像幼儿园小孩无意义的嬉闹般。
如果陈晨生得一副美男子的模样，他现在已经有资本去认定，旁边的美少女是对自己有意思才会这么戏弄自己。
但是陈晨很有自知之明，毕竟今早洗脸的时候就有好好地过镜子。步入十七岁的自己，因为嫌剪头发麻烦，而留着能够盖住眉头的杂乱长发。容貌却和小时候没有多大变化，都是一样找不出一处能够引人注目的地方，倒是因此看起来比同龄人多了几分稚气。
幼稚，是正值青春期的学生最讨厌被贴上的标签，特别是男生。
同性会害怕和陈晨这类男生交谈过多，也沾上了几分幼稚味道，导致一同陷入被周围人看不起的境地。女生则基本上更喜欢关注那些表现成熟的异性同学，毕竟谁都不想找一个像是干儿子一样的男朋友。
所以陈晨在校的时候多是独来独往。和面前的美少女发生的小闹剧，无论陈晨怎么闻，都闻不出带有暧昧的酸臭味。
“这样搞有意思吗？”
陈晨的眉头紧锁着，他此时只想快点结束两个人的课堂游戏。
“生气了吗？”
和之前提问的语气如出一辙，就连声调都没带变的。可赵柔脸上的笑意却再也藏不住，导致讲台上对此一无所知的老师也注意到了，还欣慰地朝这边点了点头。大概是认为美少女的笑容，是对自己教学能力的肯定吧，虽然事实的确如此。
陈晨见过很多喜欢在上课时搞小动作的同学，他们能从违反课堂规矩这件事中收获刺激感。如果打闹之中有一方是不情愿的态度而被卷入其中的话，主动的一方还会感到更加兴奋，从而变本加厉起来。
虽然陈晨没曾有幸参与过任何一方，但也知悉应对的办法，简单来说即为“冷处理”。
见之前的沟通毫无结果，陈晨确定好战略后便不再说话，重新将注意力放回讲堂上。无论一旁的赵柔将铅笔递得有多近，无论她不厌其烦地问了多少遍，“想要吗？”
就算是被同桌用铅笔戳中了腰间的软肉，陈晨都视若无睹，不过装作没被挠到痒的样子很难受就是了。
在遇到需要标记的知识点时，陈晨改换签字笔来涂划，心中也在默默回答着老师的随堂提问，逐渐达到听课过程中心无旁骛的最高境界。
陈晨仿佛是在用行动告诉同桌，自己已经不需要那支铅笔了，请不要打扰专心听课的人。
赵柔也似乎知趣地不再骚扰陈晨，终于是停下了各种小动作。也可能是她也没有闲工夫了，毕竟老师已经开始布置起课堂作业来，很简单但稍微费时的两道小题，下课前要交上去。
只能说不愧是年级第一，陈晨在解题的空隙也有在偷偷关注同桌，自己刚把第一道题做出来时，对方已经停下了笔。无论是解题过程的简化程度，还是思考的效率，对方都显得十分出众。因为现在整间教室里，除了时不时偷瞄手机的老师外，只有赵柔在左顾右盼。
重新投入解题状态的陈晨从未意识到，刚刚的一切都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在陈晨就读的公立学校中，对于学生制式校服的考量都会更偏向于传统和稳妥的因素。所以即便是炎热的九月份，校内的学生也不过是穿着面料稍薄一点的运动长裤。好在教室的空调有在辛勤的工作着，不至于让人感受到盛夏的残酷。
然而，就在陈晨刚想到解第二题的思路时，右边小腿肚子上却多了份温热感，能明显感受到是有人在碰自己。
心中浮起不好的预感，陈晨低头往课桌下看去。此时赵柔在底下用脚踝轻轻地勾蹭着自己的小腿。因为桌子底下是中空的，但凡旁边有个同学稍加注意，都能发现两人之间的不同寻常。
“干嘛从刚刚开始就不理我啊？”赵柔悄悄将身子贴近了些，从耳边传来的声音一时间变得黏黏糯糯的，充满了魅惑的气息。
而陈晨此时像是受惊的兔子，满脸涨红地从椅子上一下子蹦了起来。
这下子，整间教室的人都看向了陈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