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柔对陈晨方才的话若有所思。
他说自己像狐狸。
狐狸啊。
可不就是那只一直惦记着葡萄，而最后也没吃到的狐狸么？
这句不知是无心还是有意的话，惹得赵柔的俏脸微微发红，心底又泛起些许苦涩。
担心被陈晨看出异状，她把脸埋进手臂更深处。
“狐狸就狐狸，你非得加个笨字干什么？”
“连个葡萄都吃不到，可不是笨…”
陈晨话说到一半卡住了，因为他才明白话里的歧义。心虚地朝赵柔看了一眼，却被对方躲了开来。
片刻后赵柔细微的言语再度传来。
“你才笨。”
“你更笨。”陈晨不忘还击。
“你最笨。”
...
两个人的声音低低浅浅，回荡在两张课桌之间。
“好好好，我笨。”
陈晨很快就抬手投降。
不然两个人很可能会复读这几个字一整晚。
赵柔在小交锋中赢了心里没有得意，反而是感到脸上的热意更盛，忙用闷闷的声音把话题扯到别处。
“你觉得那只狐狸最后能吃到葡萄吗？”
“故事最后它不是放弃了么，应该吃不到了吧。”
“嗯哼，我不这么想，”赵柔轻轻地晃了下脑袋，“狐狸最后一定会成功的。”
“嗯？”
听完陈晨的眉毛动了一下，毕竟赵柔的话听起来怪怪的，总觉得是在意有所指。
不过赵柔突然又把脸抬起来了些，她有些迫不及待地想问这个问题。
“你知道要怎么做吗？”
“怎么做？”
“我好不容易才想到的，你真的想听？”
“想听。”陈晨摆出诚挚的神情。
毕竟早点糊弄完赵柔，早点去抄笔记做题，那多好啊。
“那你过来点，我告诉你。”
见他的身子又靠过来了一些，赵柔只是眨了眨眼。
那边的陈晨还在等着赵柔说答案呢，突然感觉脸上拂过一道凉风，顿时把陈晨给吹木了。
因为他明显看得到是怎么回事。
那道风，是眼前的赵柔朝着自己脸上吹了一口气。
陈晨的眼睛睁大了些，看着赵柔的神情，显得不知所措。
自己是要做出什么反应吗？
陈晨不明白。
说话就说话，突然吹自己一下，就很怪。
而赵柔却是眼睛都不眨，只是弯着嘴角，盯着他的眼睛一阵入神。
其实赵柔现在也是一筹莫展。
为什么还是没反应？
还是解释一下吧。
“等哪天刮了风，或者直接把架子推倒，葡萄会自己掉下来，狐狸就能吃到了呢。”赵柔顿了一下，“你明白了吗？”
“这样的么…”
陈晨只是清了两下嗓子以作回应，权当是对方日常的恶作剧。
过了一会儿，他才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问赵柔。
“那你还要听吗？”
“听。”
赵柔心底还没来得及泛起失望，便很快听到了陈晨的催促声。
“你还剩下五分钟睡觉。”
“那你快讲。”
说完赵柔就赶紧闭上了眼睛。
而陈晨往屏幕上划了一道，第二个故事就出现了，陈晨特意把声音放缓了一些。
“很久以前，森林里有一只乌龟和一只兔子。”
“换一个。”
陈晨抬起眼看赵柔，不太明白为何对方要跳过这个故事，不过还是顺手又翻了一页。
“从前，有个放羊娃，每天都去山上放羊。”
这次，赵柔并没有任何反对的意见，任凭陈晨继续讲下去。
寓言故事依然很短，但每个人在年幼时或多或少都听过一些。直到现在，陈晨仍记得这篇故事的结局。
陈晨的一言一语之中，故事很快来到尾声，而赵柔早已把脸都埋进臂膀里。
“
直到有一次，真的有狼来袭击小孩的羊群。
放羊的孩子面朝着村庄，喊得声嘶力竭，
却没有人来帮助他…
”
直到陈晨把故事讲完，赵柔都没再抬起头。
她趴在课桌上半晌没出声。
也不知道她是真的睡着了，还是在等待下文。
赵柔的马尾辫就这么自然地垂落在后颈上，可能是它的主人今天没有扎仔细，这一刻那道辫子看起来是如此的松散，也少了份往日的活力。
陈晨没再多看，倒是手上还拿着对方的手机。
也不知道同桌究竟是怎么想的，会这么放心地把手机交到自己手上。
毕竟，每个人的手机里，或多或少都会存着些不想被他人窥探的存在。
现在屏幕还保持着解锁状态，只要陈晨想，他现在就可以随意翻阅里面的内容。
不过到最后，他也只是想想而已。
陈晨轻轻地把手机放到赵柔的桌上，然后回过身去，做着还剩下半面的卷子。
…
眼看晚修快下课，陈晨轻拍两下赵柔的肩膀。
对方才从睡梦中堪堪醒来。
兴许是赵柔睡的太熟，她的眼睛看起来有些红肿。
“嗯？”赵柔的低声嘟囔着。
“嗯什么，晚修快完了赶紧起吧。”
尽管对方没听清自己的话，陈晨的声音也不急。
一个晚修，他做完了试卷，又拿到了笔记，现在的心情很是舒畅。
犹记得，上一次见到赵柔睡眼朦胧的样子，还是在刚开学那会儿。陈晨试着用手在她眼前摆了摆。
没想到还一脸茫然的赵柔突然就抓住他的手。
他收了下力，没把手抽出来。
“醒了？”
“…”
赵柔没说话，只是在凝视着陈晨指尖上的月牙。
待在学校里的学生多数只会在两个时间点较为兴奋，一是下课的时候，二是快下课的时候。
两个人的手现在没在底下牵着，而是堂而皇之地摆在心口前。
那些躁动的同班同学，只要随便把视线往他们这一挪，就能发现后排的私密事。
为了让赵柔回过神来，陈晨轻轻扯了下她的手，想拉回对方些许的注意。
“今天就到这吧，该回家了。”
“…”
赵柔仍旧不语。
想快点摆脱纠缠的陈晨，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只能用另一只手附上赵柔如同琬琰的细指，分开她抓着自己的指尖。
最后顺着她指尖的缝隙，在赵柔呆滞的目光跟随下，陈晨的手指就紧紧扣了上去。
“你不是喜欢这样吗，可以了吧？”
赵柔的视线落在握在一起的手，又徐徐越过它，聚焦在陈晨的脸上。
而陈晨见对方还是没反应，缓缓地推了她的掌心一下，才小声开口问。
“满意没，嗯？”
急促刺耳的下课铃响彻在教室里，学生们欢快的氛围瞬间被点燃，所有积蓄的情感也这一刻得到了释放。
对嘈杂声充耳不闻的赵柔，掌心吃了轻轻的一道劲，才觉陈晨看向自己的目光带着烫。
她顿时从恍惚中惊醒，猛地抽回自己的手，回过身子去不再和对方言语。
有用了有用了！
折腾了一个晚修，都不用自己出声，他终于懂主动一回。
简直就跟做梦一样。
赵柔抿抿嘴，又深吸口气，用了好久才抑制住躁动的心。接着她兴冲冲地转过头，再准备和陈晨说些什么。
然而回应赵柔的，只剩下一张空荡荡的椅子。
她赶紧再看林薇薇的位置，那边也早已没了人影。
眨眼间就已经略显空旷的教室里，不知是谁关上了冷气。室内清冷的空气过了好一阵子，才渐渐恢复炽热。
在校园之外。
刚来到站牌下的陈晨借着路灯的光，他紧盯着自己的手怔怔出神，心里犹在纳闷同桌冷淡的反应。
难道说…
她不喜欢这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