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我发现我的弟弟有一些奇怪。我想,他应该是变成了一只鸽子。这种变身并不是永久性的,而是会在特定的时间点发作——比如上学的时候。
我并不是在胡乱猜测,更不是因为精神不正常产生了幻觉。
我和我弟,以及我们的父母,住在离学校大约两三公里的一个破旧小区中。虽然小区本身很破旧,但由于是学区房的原因,价格却一点也不破旧。具体的价格我也不是很清楚,当然也没有什么兴趣去了解,毕竟是成年人的世界嘛,对于我这种女高中生来说还是太早了点。
说回奇怪的事情,我们家住在二楼,上学的话需要从墙皮脱落的楼梯间中走到一楼,拉开生锈的铁门走出去。我跟我弟就读于同一所学校。我读高二,他比我小一岁,就是高一。暑假结束也差不多有一个月了,这一个月内刚刚升入高中的弟弟就和我一起走路到公交车站,乘公交上学。
而接下来我所要说的,就是发生在我弟身上的那个奇怪的部分了。早上,当我们一起走出铁门时,他总是会停下来系鞋带,然后让我先走。我问他“你要干什么?”他也只是摇头,让我先走,并告诉我他很快就会追上来。
刚开始我不以为然,虽然身为姐姐,但我不想成为那种很令弟弟厌烦的姐姐。况且我也懒得知道他的那些秘密。所以我就干脆自己先走到车站,站在站台上等他。可是经常一等就是两三辆车过去了,他也没赶上来,我试着打他的电话,也打不通,于是我只好自己先坐车去学校,一边祈祷他千万不要迟到。不过令我意外的是,他总能在学校打铃前进入校门。我问他他是怎么做到如此之快地从家里走到学校的,他也总是闪烁其词,不肯正面回答我。
我之所以会得出这个结论是基于充分的事实基础和证据而得出的,并不是什么胡乱猜测。而证据就是:每当我从小区的大门出来时,我总会看到一只鸽子在电线杆上发呆,那只鸽子之所以是如此的显眼,是因为它和我经常在城市里见到的其他鸽子不大一样,其他鸽子的羽毛大多是灰色,黑色,脖颈处带一点绿色的灰鸽,但这只鸽子不一样,它是白鸽,而且白的很纯粹,不带一点瑕疵。同时我所见过的其它鸽子总是成群结队的,只有它看起来有些孤独,总是形单影只,我想这可能是因为我弟刚变成鸽子,其他鸽子都不认他的原因吧。
当然了,单单这一个证据并不能证明我弟变成鸽子的猜测。更加奇怪的是,当我走到学校时,我抬头总能看到一直长得一模一样的白鸽,停在校园的围墙上,有时候它还会把眼睛看向我,就像是认识我一样。想到这里,我总算明白了为什么就算我弟在上学路上落后我很远,却依然能准时到校的原因,因为鸽子能飞,如果能飞的话自然不怕火车晚点,路上堵车,公交车等不到这一系列状况啦。
这么一想,我还有些羡慕我弟。但很可惜,如果我弟真的变成了鸽子的话,我会离他离得远远地。因为我对鸟的羽毛过敏。这是件很悲哀的事情,我想大概仅次于对花生过敏和对酒精过敏吧。因为对花生过敏的话很多东西就不能吃了,而酒又是个好东西,鸟类也是个好东西,可惜我跟它们无缘。第一次意识到这件事情是在小时候,父亲从花鸟市场里买回来一只虎皮鹦鹉,我凑近笼子以便于近距离地观察它,结果这一观察让我打了三天喷嚏,红色的疹子布满了我的全身。洗澡的时候往身上一看,实在是好恶心欸……
所以事情就变得麻烦起来了,如果我弟变成了一只鸟,那不仅会对他的生活造成影响,对我的生活也会造成巨大的影响。更可怕的是,万一我弟在众目睽睽之下控制不住自己体内的洪荒之力,变身了的话……后果实在是灾难性的。
为了防止悲剧发生,我准备去找我们学校古籍研究社的社长,他是个很聪明的人,虽然是文科班的但是无论是理科还是文课成绩一直位列年段前茅,同时跟我也是同伴同学。让他出马的话,说不定能找到一个不错的解决方案。
于是在周一放学的时候,我来到学校科艺楼的三楼拐角处,敲了敲古籍研究社的门,门发出沉闷的响声,紧接着一位头发散乱,戴着黑框眼镜地少年打开了门,他看到我脸上有些意外。因为古籍研究社太过于无聊,所以只有他一个社员,别人也很少光顾社团活动室。
“你好啊,苏宇新。”我摆了摆手,叫了叫社长的名字。
“原来是你啊,我还以为是哪个新生想加入古籍研究社了呢。”他明显有些失望,“我很早在学校公告栏那边贴了我们社的招新海报,不过很明显没什么用。”
“再等等嘛,说不定明天就有人来了。”看到苏宇新失落的样子,我安慰了他一句。
“希望如此。”他走到一张长桌旁边,拿起盖在桌上的一本厚重的书,合起来放到旁边的书架上。
“你刚才在看什么?”我好奇地问道。
“古希腊悲剧史研究。”他把刚放回去的书抽了出来,在我眼前晃了晃。“现在看的这章是关于欧里庇德斯的。”
“什么斯?”
“欧-里-庇-得-斯。”他把每个字都发的很重,好让我听清楚这个生僻的古希腊人的名字。
“这么无聊的书都能看下去,你也真的是很厉害啊。”我十分佩服社长,我看中国的古典名著都会看得哈欠连天,更不要说千百年前的欧洲戏剧了。
“我也觉得无聊,不过这就是古籍研究社的任务,我不做的话就没人做了。”
“所以你就选择了古希腊戏剧?”
“也不是。”他拉出一张椅子坐了下来,“还有别的选项,比如莎翁的戏剧之类的……”
“那还不是一样无聊。”我忍不住自己吐槽的欲望。“好了好了,先不说这个。”他示意我坐下来,我也拉出一张折叠椅坐在他对面,手托在下巴上听他讲。
“所以说你来找我是为了什么?”
“我最近遇到了一个奇怪的事情,甚至说是奇幻的事情。”
“奇幻?”正如我所预料的那样,苏宇文的表情充斥着惊讶和疑惑。
我说“因为我觉得,你不是很聪明嘛,而且我们又是同班同学。所以就来找你咯。”
“啊,聪明啊……那行吧,你说说那个所谓‘奇幻的事’究竟是什么?”
我就把我所经历的,以及我的疑惑一五一十地告诉了苏宇文。苏宇文越听我说,神奇就越是奇怪,这种奇怪不像是对我所讲的故事产生的,更像是对我本人产生的。
“怎么可能嘛,你弟好好的一个人怎么会变成鸟呢,你看起来挺死板的,没想到你居然是个超自然爱好者啊。”他说到最后居然笑了两声。
他这么说实在让我有些不爽,明明证据确凿,为什么要不经调查就武断地否认我的观点呢?不过他这么聪明的人应该不会搞错,我就姑且相信他吧。哦对了,他说我看起来很很死板,这么一想就更不爽了。
“喂,你说我很死板是什么意思啊!”
“好好好,我道歉。”他赔笑到,“不过粗看上去,就算不是变成鸟,你弟的行为也确实挺怪的。”
“如果不是变成鸽子的话,那会是什么呢?”
“谁知道呢,也许他在抽烟,但不想让你看见然后告诉爸妈?所以就躲起来,等抽完了再来上学?”
“不不不。”我马上摇了摇头,“我弟学习比我都好,在我爸妈眼里是个很听话的孩子,绝对不是不良少年,再说了,如果一个人长期抽烟的话,身上和嘴里的烟味肯定是藏不住的。所以肯定不可能啊。”
“这叫大胆假设,小心求证。”他辩解道,“不过我需要知道更多关于你弟,还有那只鸽子的信息。”
“比方说?”
“比方说那只鸽子是一直停在电线杆上吗?如果在学校围墙上也能见到它的话,那么它的位置一定是移动过了的。”他用手指在桌上比划着,“你有见过那只鸽子飞走过吗?”
我努力搜索自己脑海里关于那只奇怪的白色鸽子地记忆,我突然想起周三的时候,那只鸽子从电线杆上扑腾而起,飞离电线杆,而它飞走的方向和我家正好相反。我家在西南面,学校在东北面,也就是说鸽子飞去的方向,刚好是学校的方向。
“这还真是怪了...”苏宇新此时显得有些坐立不安,他站起来在房间来回踱步,感觉不少人思索的时候都会这样呢。也包括我自己。
“难道你弟真的变成了鸽子?”
“喂喂,你不是刚说这是不可能的吗。”被我给予厚望的苏宇新怎么也开始变得无厘头了,这令我直扶额。
“冷静冷静,确实是不大可能。”他重新坐回椅子上,“我需要更多的信息,关于你弟本人的。”
“就算我直接问他,他也不会说啊。”
“不需要,问一些拐弯抹角的问题就行了,比如他上周如果不坐公交车的话,是怎么去学校的之类的问题。”
“好,我明白了。”我郑重其事地对他说到,“在此之前,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什么?”
“在我们推理出事实真相前,能不能把我弟当作鸟来对待?!”
我突然发觉苏宇新对我投来宛如关怀智障一般的目光...
“你爱咋样就咋样吧,这又不是我能决定的。”
“那好,鸟不是喜欢吃坚果吗,我就买点坚果给我弟吃去。”我突发奇想,毕竟因为鸟毛过敏的原因从来没能养过鸟,给能变成鸟我弟吃坚果的话,某种程度上也算是喂鸟了。
“真有你的。”我看到苏宇新无奈地摸了摸自己的额头,“那你能不能帮我带包腰果,我挺喜欢吃腰果。”
“...”
“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