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我决定加入古籍研究社的那个下午开始，时间也差不多过了一个月了。这一个月就这么平常的过去，没有任何出乎意料的事情发生。我每天下午都会去古籍研究社帮忙，说是帮忙，其实也就是跟苏宇新聊聊天，就算偶尔做点工作，也无非是帮他跑腿之类无关紧要的事情。苏宇新最近似乎在编写古籍研究社的社刊，这样就可以在元旦举行的社团节上售卖。而我虽然算是社员，但是我对古典文学的研究程度就连他的十分之一都不到，自然也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坐在旁边看着。
没想到古籍研究社比我想象中的还要无聊，就算能跟苏宇新聊天，也都是有一句没一句地聊。再这么下去，恐怕我就要有退社的心了。
我这么想着，左腿迈进了教室。在走进教室的那一刻，我的目光瞬间就移到了自己的课桌上。
课桌上横放着一只白色的小花，一眼看过去应该是百合。细长的花瓣有气无力地朝四周耷拉着。这让我感到很不舒服，因为据我所知，百合花通常出现出现在葬礼和追悼会上。
我快步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将书包放下来。心里盘算着如何处理这个不祥的百合。
“喂。”同桌戳了戳我。
“你的？”他指了指我桌上的百合，又指了指我。
“当然不是。”
“那是……”他想了想，“一定是哪个男的送你的！”
我看着他那一脸兴奋地八卦样，叹了口气。
“要送我礼物的话怎么会送花这么老土的东西，而且白百合明明是祭奠死人时候用的。”
“嘶～”同桌的身体往后一倒，满是厌恶地看着此时正躺在我桌上的百合花。
“这玩笑开的也太过分了吧。”
我想了想，我最近有惹到谁，或者是和谁产生过纠纷吗？似乎没有，我是个性格随和的人，吵架什么的自然是极少发生的。
“我觉得不像是玩笑，也不像是整蛊。”
“那是什么？”
“感觉真的像是在纪念某人呢……”我拿起桌上的百合，凑近嗅了一口，什么味道也没有。
“被你这么一提醒，我倒是想起了一个校园传闻。”他的声音一下子低了许多。
“类似鲁迅石像会闭眼，学校楼梯在午夜会少一个台阶之类的？”
“不是。”他摇了摇头，“是关于我们学校的校园传闻。”
我背后一凉，但惊奇地发现自己突然对这个传闻好奇了起来，这种感觉就像是半夜看恐怖片一样，虽然有些害怕，但是还是忍不住会打开看。
“据说在二十年前，高三年段里有一个女生从天台上跳了下去。听说救护车很快就来了，但是女孩还是因为颅内大出血，死在了手术台上。”
我咽了一口口水。
“校方当时考虑到学校的形象问题，就没有公开宣布这件事。但是所有的高三学生都知道在他们年段里有一个女生跳楼自杀了。不过当时的校长给了所有人一笔封口费，并且威胁他们：谁要是透露了她自杀的消息，谁就会被开除学籍。迫于压力，没有学生敢声张这件事情。”
“听起来就像是抗不住学习压力而自杀的事件，为什么会变成传闻呢？”我有些不解，自杀固然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但是仅仅是这样就会成为校园传说，未免也太草率了一些。
“别急，接下来就是恐怖的部分了。”同桌讲到这里忽然停住，拿出水壶喝了一口。
“奇怪的事情很快发生了，因为无论是校方和警方都没有深究她的死因，所以整件事也就被当成了普通的学习压力大而导致的自杀，就跟你说的一样。可是在接下来的一个月内，女生的同班同学不断地在抽屉里，座位下，甚至是作业本里发现写有奇怪句子的字条，大家很快就认出来，那些字条上的字迹和那位死去女生的字迹相吻合。发现这些字条的学生们都很害怕，但是由于惧怕校长的威胁，没有人告诉家人或者是向警方报案，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让这件怪事口口相传，把它告诉给低年级的学生，一代一代传下来，最终就成为了一个校园传闻。”
我点点头。
“也就是说，在学校里散播纸条的其实是那位自杀女生的冤魂？”
“谁知道呢？”同桌耸了耸肩，“女生自杀这事确实是存在的，但是什么冤魂啊复仇啊之类的，应该是之后的学生添油加醋而来的吧。”
“也许吧。”我这一刻才意识到自己的额头在冒汗，如果女生的冤魂至今还游荡在学校里的话，那么这束花的意思是，她来找我索命了？
不不不，我摇了摇头。鬼神之类的肯定都是假的，一定是。
我突然想到了一个极其关键的事情。
“你知不知道那个女生，是在哪年哪月自杀的？”
“哪年哪月？”同桌想了想，“自杀应该是发生在二零零零年，如果传闻是真的话那么应该就是发生在秋天，我好像听过一个更详细的版本，女生自杀的日子是十一月五号。”
“十一月五号……”
今天的日期，似乎就是十一月五号
我把头转向同桌所在的方向，我突然发现他也面对着我。
“也就是二十年前的今天。”
我和他交换了一个惊恐的眼神，我甚至都没有注意到上课铃声已经响了起来。
班主任用胳膊夹着书，走进了教室。
我们的班主任教语文，是个不苟言笑的中年男人，年龄将近四十，但是头发明显超龄发育了，我相信过不了几年，班主任就会从现在的秃顶进化为完全的秃头了。
想到这里我忍不住笑了一声。
班主任可能是听到了我的笑声，他的目光移到了我的身上，不断下移，最终停在了那朵白色的百合花上面。
糟了，光顾着和同桌讲话，忘记把百合花收好了。
“纪小落同学，花这种东西最好不要带到学校来。”他冷冷地说到。
“可是这花不是我的，是……”我赶忙解释到。
“不要说了。”他挥了挥手，从讲台上走到我的课桌旁。
“不是你的就给我，我来处理。”他一边说着，一边拿起放在我桌上的百合。我感到全班同学的目光都如同聚光灯一样照射在我这里，这让我很不舒服。
班主任就这样把百合拿走了，也不管它到底是不是不详的象征。我想，也许这就是所谓的“中年男人麻木”，对于他这种失去想象力的人来说，幽灵诅咒之类的事物肯定是不存在的。
班主任没有再对我说话，他径直走向讲台，但是班上的目光并没有从我的课桌上收回去。
“对不起，我迟到了。”教室门口一个喘着气的声音传来。班上的目光终于从我身上转移到了教室门口。
苏宇新拿着滴着雨水的伞，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口。我很少看到苏宇新迟到，他往往都是最早几个到教室的人之一。不过今天早上雨下得很大，迟到也是可以理解的。
“进来吧，下次别迟到了。”班主任对苏宇新的语气比起对我的语气明显要柔和的多，没办法，谁让他是语文课代表呢。
不过我确实得感谢苏宇新，不是他间接的帮我解围，班上同学的目光恐怕还要在我身上多停留一会。
“谢谢。”我小声地说了一句，但我的心情还是无法平静下来。
我低头看着空无一物的课桌，好像百合还在那里一样。
它已经完全把我的思绪搅乱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