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约定赌注之前，先来兑换筹码吧。不过你们两个人之中只能由一个人来和我对赌，期间不允许换人。当一方的筹码全部输光的时候，宣布赌局结束。”亚德马利在椅子上坐直身体，轻轻拍了拍手，那硕大的方桌上便出现了五堆大小相同的筹码。
筹码的颜色一致，但上面写着的数字不一样，从小到大分别是一、二、五、十、百。与筹码一起出现的还有一个透明的玻璃瓶，里面一共装着五个写着“十”的筹码，加起来就是五十点。
“不允许换人么……”爱丽丝听到亚德马利的条件，下意识皱了皱眉。这和她之前预想的并不一样，可现在两人也没有资格向亚德马利提出质疑，只能被动地接受这一条件。因为对方不是在和她们商量，仅仅是在宣告这场赌博的形式。
“兑换筹码……到底要怎么做？”艾尔莉亚看了一眼放在筹码旁边的a玻璃瓶，主动问道。
虽然之前她们也有听使徒提起这件事，但一直不知道具体该怎么操作。正常来说，凡人是很难将一些抽象的概念兑换成与之相应的筹码的，毕竟除了他们自己以外，谁也不清楚这些概念的具体价值。但这里是黑暗的神国，能够映照人心中所有贪婪的地方，自然不会存在这种问题。
“当你们拿起这些筹码的时候，心中自然就会理解其中的价值。当然，如果付出的代价与筹码的价值不对等，那么多余的筹码就会失去价值。”亚德马利看着艾尔莉亚，金黄的双眸中隐藏起所有情绪，就连声线也无比平缓。
连使徒都能轻易隐藏起自己的情绪，以达到欺骗对手的目的，亚德马利当然也能做到这种事情。只不过，从未有任何一个对手值得祂这样做罢了。很多时候，暴君们根本不屑于去掩盖自己的情绪，那种发自内心的傲慢与暴虐才是构成祂们力量的根源所在。
“我知道了……但是，在这之前，我希望能先和索菲亚聊一聊。”艾尔莉亚的表情逐渐变得严肃，再也见不到平时的随性。虽然她在朋友面前一直表现得不算强势，可只要是熟悉她的人都清楚，名为艾尔莉亚的魔女拥有着怎么样的决意。
——那是连神明也会为之赞叹的意志。
“可以。”亚德马利并无意见。随着祂轻轻拍了拍手，刚才一直站在原地的索菲亚才终于回过神来，无神的双眼中也恢复了神采。
她先是花了些时间去理解现状，随后抿了抿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三两步来到艾尔莉亚身边。哪怕她再怎么骄傲，也无法在这种情况下再对朋友苛求什么，就连开口说话都会感到愧疚。可即便如此……索菲亚也有必须要说出口的话。
“对……”她刚想开口，却听到了艾尔莉亚的话。
“其他的话，可以等回到学院之后再说。我只有一个问题想问你。”艾尔莉亚就像是没有看到索菲亚脸上的表情，轻声说道。
“……你问吧。”索菲亚微微攥紧了自己的衣服，低声道。
爱丽丝看了两人一眼，很识趣地没有插话，仅仅是离开了自己的座位去挑选筹码。当亚德马利开口说，她们中只能由一个人上场的时候，爱丽丝便突然理解了亚德马利的目的。
很明显，在这场对赌中，主角只能是艾尔莉亚，其他的一切都是为了这一场赌局作出的铺垫。如果不是为了将艾尔莉亚骗到这里来，亚德马利甚至没有必要将索菲亚留下来。而她现在唯一能做的，也只是尽己所能地为艾尔莉亚提供筹码罢了。
“那一天你问我，如果我是因为憧憬才去追逐，到了要后悔的时候又该怎么办……现在我会问你同样的问题。”艾尔莉亚主动握住索菲亚的手，认真地看着她的脸庞，“如果你确信自己会感到后悔，那么是否从一开始就不该这么做？只是去追逐自己所憧憬的存在，难道真的值得后悔吗？”
名为艾尔莉亚的少女，其一生都在追逐着自己所憧憬的一切。小时候，她憧憬着作为骑士的父亲，努力模仿着父亲的一切，并将整个童年都投入到刻苦的锻炼中。等到母亲逝世以后，她才终于走上成为魔女的道路，并以成为像母亲那般伟大的魔女为目标。
如果不是遇到了叶歌，或许艾尔莉亚现在还在为该学习哪个原型而苦恼，更不可能来到这不见天日的地方，去和一个比自己还要固执的女孩聊人生。她其实不喜欢做这种事情，因为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生活的方式，谁也没有资格去对别人的人生说三道四。
可她同样无法对索菲亚置之不理。现在的她……有着必须这样做的理由。
“如果会感到后悔，那一开始的时候放弃就好了。”索菲亚如此固执，哪怕是这种情况下她也不愿意妥协。
“是啊，如果会后悔，那确实应该早点放弃。但是，无论重来多少次，你也还是会这样选择吧。”艾尔莉亚笑起来，语气比之前更加温柔，“你所后悔的……难道真的只是因为，付出了努力却没有得到回报么？”
“我……”索菲亚张了张嘴，却怎么也说不出反驳的话来。因为她心里清楚，自己从来都不是因为付出过什么所以才感到后悔。她只是在憎恨着这样的自己罢了。
“索菲亚。”艾尔莉亚喊道。
“……嗯。”索菲亚低下头。
“抬起头吧。现在的你，一定不需要再陷入到悔恨之中。如果还会感到犹疑，那就拿着同样的问题再去问问其他人吧。”艾尔莉亚轻轻抱住索菲亚，“你已经足够优秀了。”
“对不起……艾尔莉亚，对不起。”她终于能把这句话说出口，下意识抱紧艾尔莉亚，一边哭泣着，一边将所有的委屈和不安发泄出来。从离开以后，她便一直处于这样的不安里，现在也终于得到了解脱与宽恕。
亚德马利撑着脑袋，脸上没有多少表情，似乎根本不在乎这样浪费时间。对于神明来说，时间本就是毫无意义的东西，哪怕经历再多，在祂们眼中也不过是短短的一瞬。只有当祂再次和艾尔莉亚对上视线时，这样的时间才重新被赋予意义。
“聊完了？”亚德马利开口道。
“你应该是想从我手里赢走什么吧？”艾尔莉亚拍了拍索菲亚的脑袋，并没有急着去兑换筹码，反而是看着亚德马利，“不然，你也不用特意选在这个时候了。”
“可你没有选择。”亚德马利并未否认，反而是第一次从座位上站起身来，双手按在赌桌上，“在约定好赌注以后，谁也不能暂停赌局——甚至包括我自己。”
“我知道了，我接受这场对赌。”艾尔莉亚深吸口气，眼中仿佛闪过万千光华，“但按照规矩，我们只能约定最低限度的赌局，没有问题吧？”
“没有问题。去挑选你的筹码吧。”亚德马利耸了耸肩，抬手示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