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傻话了，除了魔女以外，到底还有谁能够打败那些骑士。难道就靠那些连战争都未曾参加过的工人吗？还是说，你们在期盼着那些骑士能像魔女一样被策反？”索菲亚变得愈发愤怒，“就凭如此天真的觉悟，又能赢下怎样的战争？”
“索菲亚……你冷静点。”艾尔莉亚上前想拉住索菲亚的手，却被少女甩开手。她本来想让爱丽丝上前去劝说的，可这时艾尔莉亚才发现，爱丽丝不知道什么时候一个人悄悄离开了工厂——甚至根本没有和着她们一起进来。
米娅依旧站在一旁看着，完全没有要上前插话的意思。她似乎完全不在乎这场争执的结果，哪怕是见到索菲亚如此激动地去否认马克的计划，她的脸上看不到丝毫动容，好似一开始根本就不是她授意要进行这场战争。
“艾尔莉亚，你让我怎么冷静！”索菲亚握紧手，几乎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随着愈发接近战争的真实，她终于意识到了自己要面临的是怎么样的一场灾难。
平民们聚集起来，企图推翻贵族的统治。在此之前，任何一个帝国都不可能听见这样的笑话，只因为骑士们是忠诚的。在贵族们还未违背国家的一切律法以前，贵族们的统治必须得到骑士的拥护。如果没有魔女的帮忙，仅凭凡人的力量根本不可能去与贵族为敌。
贵族是帝国的统治者，也是律法的践行者。他们的荣光是被帝国所赋予的，自然也由帝国来保障。如若一位骑士不再拥有忠诚，那他便要失去作为骑士的资质——就和不再追求知识的魔女一般。
“米娅大人，工人们应该要聚集起来，我该去作准备了。”马克叹了口气，没有再对索菲亚解释什么。
“去吧。记住，你只有这一次机会。无论是否成功，你都不可能再活下来。”米娅摆了摆手，目送着马克走出工厂。那人的背影是如此萧瑟，每迈出一步都仿佛踏在泥沼里。可即便如此，男人的背板依旧直挺，好像任何灾难也不能让他屈服。
“这是什么意思，米娅大人？”索菲亚向米娅质问道。
“他们想要发起一场战争，我就要为他们提供必要的条件——战争宣言本该如此。谁也没有规定过，发起战争是独属于贵族的权利。”米娅一脸平静地看着索菲亚，轻声说道：“可是，身为魔女的你又在为什么感到愤怒呢？”
“我……”索菲亚无法察觉到手心传来的痛楚，直接转头朝马克离开的方向追去。可惜，工厂门外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就连送她们来到这里的马车也已经离去。
“真是狼狈啊……索菲亚。”爱丽丝站在门边，轻笑着道。刚才她并没有跟着艾尔莉亚一起进去，只是留在了工厂外面。此时看到索菲亚追出来，当然知道她想要做什么。
“你看到马克去了哪里？”索菲亚并不在意爱丽丝的话语，仅仅是侧头问道。此时，她的脸上再也看不到往日的嬉笑，只剩下可怖的愤怒，将那可爱的脸蛋彻底扭曲。
“上了马车，走了。”爱丽丝耸了耸肩，就好像没看到索菲亚的神情。
“为什么不阻止他？以你的实力，想阻止他离开应该是件轻而易举的事情吧。爱丽丝，你真的有考虑过我们是来这里做什么的吗？”索菲亚质问道。
“凡人的事情，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而且他身上还留着神明的祝福，我可不敢去拦他。”爱丽丝摇了摇头，手指轻轻点在自己心脏的位置，横着划出一条线来，就好像在胸前划开一道缺口，“而且索菲亚，再这样下去的话……马上你要毁掉你自己了哦。”
“那种事情……我才不管。”她冷声说道，咏唱起平时绝不可能使用的魔法，乘上一阵狂躁的风暴朝帝都飞去。等到艾尔莉亚和米娅从工厂里出来时，少女已经飞远了，再也不可能回头。在暴怒之下，她全然没有注意到自己的魔法早已变质。
艾尔莉亚看着爱丽丝满脸无辜的表情，一下子居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她依稀听见了刚才爱丽丝与索菲亚的谈话，这绝对不是以前那种嬉笑打闹，而是差点撕破脸皮的争吵。正如爱丽丝所说的那样……一位魔女如果是激动到如此地步，或许很快就要毁掉自己了。
思前想后，艾尔莉亚觉得这件事未免也太过巧合，不由得向依旧平静的米娅问道：“米娅大人，你不担心索菲亚会泄露你的计划吗？”
“我说过了吧，战争无可违逆。谁都不能去阻止这场战争的发生——包括你和我。”米娅翻开战争宣言，头也不抬地说道：“如果你真的想要保护她，那最好快点追上去，再把她关在魔女们建起的堡垒里。不然，她的愤怒迟早会招致灭亡。”
“那不是我该做的事情。”艾尔莉亚抬头望着魔女离去的方向，轻叹道：“既然我决定了要帮她，那就没有现在去阻止她的理由。不论索菲亚要面临怎么样的结局，我都会站在她身旁。”
“一位罪人即将要走上刑场，接受来自神明的处决。他的女儿终究不能做到漠然视之。”米娅却突然笑起来，“艾尔莉亚，和我打个赌吧。如果你能想办法阻止她，我就把战争宣言送给你。”
“为什么要这么做？”艾尔莉亚愣了愣，一下子没有理解米娅的意图。
“这个国家已经不需要我了。”米娅摇了摇头，“所谓的战争宣言只不过是在阿斯莫德长眠之时，用以代替祂的意志的产物罢了。如今神明即将彻底苏醒，这个国家自然也不再需要所谓的战争宣言了。这是我所要宣布的最后一场战争，其名为……残酷的终末。”
“我不会现在去阻止索菲亚的。如果我执意要阻止她，便相当于要让她怨恨我。那对她来说或许也算是一种背叛吧。”艾尔莉亚摇了摇头，“等她冷静下来，我会找她好好谈一谈。反正距离新王登基还有五天时间，在那之前我们还有足够的时间去作准备。”
“要是她无法冷静下来呢？”米娅微微歪头，那可爱的脸蛋上浮现出与之相符的笑容，好似想起了什么让人愉悦的事情，“艾尔莉亚，你确实是个很有趣的人。怪不得那位【无感动】的神明会如此偏爱于你。”
“你已经不是第一个和我说这句话的人了。”艾尔莉亚叹了口气，“我一直不能理解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人们只能透过镜子才能看到自己的模样，但镜子里那个的人也只不过是一个表象罢了。只有他人眼中的你，才会是最真实无虚的你。”米娅轻轻拍了拍手，重新唤出自己的马车，“随我去见证这场战争吧，你会是我所邀请的第二位客人。”
“这是我的荣幸。”艾尔莉亚稍稍迟疑，最后还是没有放任爱丽丝一个人躲到后座去，仅仅是小声对米娅说了一句“失陪了”便和爱丽丝一起上了马车。而米娅也没有在意，指挥着马车再次驶向王都。
刚才米娅没有再问艾尔莉亚会怎么做，自然是因为她已经得到了答案。从少女的眼神中，她看到的是比火焰还要纯粹的意志，仿佛任何困难都不能去阻拦她的脚步。那样的眼神……并非任性，也并非是贪婪，而是一种理所当然。
任何人都能理解这种理所当然，但只有她会这样做。
这便是所谓的纯粹。
无需任何贪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