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楼的走廊很短，只有约莫五六步路的距离。再往前走便只能看到一扇巨大的木门，门上挂有一个生满铁锈的锁，默默地拒绝着一切来访者。外人来到这里或许会以为门后是整个皇宫的仓库所在，可只有阿斯莫德自己清楚，这里什么都没有。
所谓的战争，从不需要理由，也不需要准备。
如果从一开始便能预料到自己的成功或失败，那就无有任何残酷可言了。
阿斯莫德走到门前，手轻轻按在门锁上面，那门锁便被火焰所点燃，缓缓褪去身上的所有锈迹。随后，傲慢的神明用力推开面前的大门，一股无由的热浪忽然从门后扩散开来，将地上的所有尘埃吹向角落。
“我已经很久没到这里来了。兴许是失去了这样做的理由，又或者是不再愿意回到那个地方。”阿斯莫德踏出一步，走进这片空旷得不能再空旷的场地里。室外的阳光透过窗户落在木质地板上，勉强将整个大厅照亮。
魔女们完全听不懂祂在说什么，但大门很快便要合拢，她们只能急急忙忙地闯进门里，跟随阿斯莫德一同走向大厅中央。很快，阿斯莫德便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看着两个魔女，眼眸中的漆黑已经彻底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如流光的金色。
“我从来都不擅长去倾听别人的愿望，那些无聊的贪婪对我而言也是毫无意义。但你会是这个例外，我愿意花费些时间去了解你的愿望。”阿斯莫德表情平静地抬起手，无名的火焰燃烧起来，将周围的空间扭曲，“索菲亚，如果你真的理解残酷的意义，那就上前来，将你的愿望告知于我。”
直到这时，艾尔莉亚才终于发现，这片空地上残留着的权柄竟是外面的数倍有余，就连阿斯莫德身边的领域也得到了极大的增强……不，更准确地来说，祂是在走进这个大厅以后才变得认真起来的，此前的一切都只不过是一种假象罢了。
作为少数直面过神明的凡人，艾尔莉亚很清楚，那些神明在不同状态下到底有着怎样的差别。在无所事事的时候，神明们对任何事物都提不起兴趣，凡人们也很难体会到其中的差距。而一旦祂们开始认真，世间的一切都会因为祂们的意愿而发生改变。
——直至神明们陷入暴怒，将要毁灭眼前的一切。
那时候，任何人都无法阻止祂们。
“在身为魔女之前，我依旧是凡人。如若是凡人，便必须去抗争。”索菲亚走上前去，毫不畏惧地与阿斯莫德对视，“我愿意参与到这场战争里，给予罪人们最后的残酷。但是在战争彻底结束以前，您应当束手旁观。”
“你没有资格命令我。”阿斯莫德嗤笑道。
“这不是命令，而是劝谏。”索菲亚显然已经想好了措辞，表情平静地回答道：“那些平民将所有希望都寄托在神明身上，这本就是不公平的事情。如果他们不必背负战败的风险，那谁又能在这场战争中理解到残酷的意义？”
“年轻的魔女，那你又是否真正理解了，到底何为残酷？”阿斯莫德缓缓朝索菲亚伸出手，手心的火焰突然变得虚幻，就连周围的场景也在发生变化。不知何时，那片空荡荡的大厅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漫天的黄沙，大地被鲜血与尸骸所淹没，耳边传来不绝的厮杀声，仿佛有什么就要发生。
索菲亚下意识回过头去，只能看到无穷无尽的军队正从地平线的另一头朝着这边涌来。那军队便如同流沙一般将大地淹没，将其染成一片肃杀的漆黑。凭借着优秀的视力，索菲亚甚至能看清楚他们手中的武器，以及脸上狰狞而决绝的表情。
“索菲亚……”艾尔莉亚喊了一声，下意识想拉着女孩往另一边跑。这种数量的军队，哪怕全都是由凡人所组成也足以活活堆死一位议会魔女了。如果是留在这里，她们将毫无胜算。可索菲亚却仅仅是握住了艾尔莉亚的手，没有随着她一起逃跑。
“不能获得胜利，那就只能去死了。我必须活着回去，为此……一切牺牲都不必成为代价。”索菲亚再次看向阿斯莫德，轻声问道：“所谓的残酷，不就是这样的东西吗？”
“恭喜你，答对了。”阿斯莫德第一次笑起来，那笑容显得猖獗且疯狂，“那么，让我们开始吧。我很期待你的表现。如果你死在这里，我不会替你收尸。大地之上的荒土将会是你最好的归宿。”
“如果我赢了呢？”索菲亚伸出手去，触碰到阿斯莫德手中的火焰。
起初，她并未从那团火焰中感受到温度，甚至当她从火焰中抽回自己的手掌时，那些火焰依旧留在她的手中。直到火焰缓缓扩散开来，将索菲亚整个人都笼罩在内，远远望去仿佛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火人，就连地上的尸骸都被这些火焰所点燃。
少女缓缓闭上眼睛，心中的怒火仿佛要将五脏六腑全部点燃，再睁开眼睛时，眼前已经看不到战争，也看不到黄沙，只剩下漫无边际的绯红。她的血液与魔力一同燃烧着，逐渐转化成为更高一级的权柄。
艾尔莉亚松开手，缓缓退开两步。看到沐浴在火焰之中的索菲亚，她忽然理解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只有活下来的人才有资格去谈条件。”阿斯莫德轻笑道，“我希望你会是活下来的那一个。不然，这场战争就太无趣了。”
“艾尔莉亚，你会等我回去么？”索菲亚没有在意这句话，只是回头看了艾尔莉亚一眼，突然笑起来。那笑容是如此的纯粹，索菲亚从来都不知道，原来自己也能露出这样笑容。
“嗯。”艾尔莉亚抿了抿嘴，却发觉自己怎么也笑不出来，最后只能有些落寞地说道：“如果你就这么死了，我会很难过的。”
“放心吧，我一定会活着回去的。”索菲亚转过身，不再去看那些令人眷恋的场景。随着脚步声逐渐远去，她终于能静下心来，开始操纵体内的权柄，将自己所掌握的魔法一个一个施展出来。
比肩山岳的熔岩巨人拔地而起，将少女托在肩膀上，朝另一边的军队一步步走去。
哪怕，身后再无一人。
PS：感谢xuwu亚伦给作者打赏了一个价值1000火券的「灵感药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