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价值……那是什么？”艾尔莉亚微微皱眉。
“值得被戏弄的愚者拥有自己的价值，因为他们能为神明们带来欢愉。值得被杀死的罪人拥有自己的价值，因为他们能让神明们体会到审判罪人的**。但你的价值还要在此之上，甚至足以支撑你与任何一位神明分庭抗礼。”阿斯莫德撑着头，“就像现在这样，哪怕你要挑衅我，我也不会随意生气。”
“那是因为，叶歌总会在我身边吧。”艾尔莉亚叹了口气。
“不完全是。”阿斯莫德摇了摇头，“你应该知道，神明都是过于傲慢且任性的存在。哪怕是一位神明的使徒，也不可能去挑衅另一位神明。”
“说得好像我就敢了一样……”艾尔莉亚小声嘟囔道。
“我可没让你去做这种事。要是你因此而死了可别怪我。”阿斯莫德不由得失笑道，“我要说的是，至少在那些神明眼里，你有着高于一切凡人的价值。哪怕对我而言，索菲亚的重要性也远远不如你。”
“为什么？”艾尔莉亚不由得问道，“你应该是赐予了她祝福吧？不然她不可能得到权柄，而且还是在那种地方。难道对神明来说，这种祝福也是可以随意赋予的吗？”
“当然不是，我只会赐予那些我看得顺眼的人祝福。一旦凡人们接受了神明的祝福，便无异于成为了神明的使徒，只不过其地位和权限都不可能比得上使徒罢了。可使徒有着属于自己的使命，不可能和那些凡人一般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阿斯莫德解释道。
“也就是说，如果索菲亚能活着回来，她便要接受你的一切命令了？而且，其他的神明也能轻易察觉到这种祝福吧？”艾尔莉亚回想起爱丽丝的情况，终于理解到这要付出怎么样的代价。当然，其中的回报与付出也是对等的，至少对她们来说是这样。
“所谓的祝福也只不过是神明的任性罢了。祂们能赐予，当然也能收回。”阿斯莫德不在意地道，“但我劝你最好不要接受这些祝福，祂们可不会像我这样好说话。有些神明甚至巴不得你死，要是你随随便便就跑到祂们的地盘去，祂们绝对会把你关起来的。”
“就因为我所拥有的价值么？”艾尔莉亚微微歪头。
“神明们的贪婪不尽相同，但祂们要想实现自己的贪婪，便必须依托于现有的秩序。但你的存在会为这一秩序带来不可预知的风险，甚至彻底摧毁秩序本身。”阿斯莫德竖起一根手指，脸上露出嘲讽般的笑容，“祂们竭尽全力想要避免这种情况发生，但又不想和叶歌彻底翻脸，便必须作出抉择。”
艾尔莉亚看着阿斯莫德的表情，突然理解到自己所察觉到的异样感到底源自于哪里，轻声问道：“可是，你不也是神明么？为什么总要用‘祂们’这个词呢？”
“艾尔莉亚，你确实很聪明。”阿斯莫德依旧笑着，脸上再也看不到刚才的慵懒，反而是透露出一种令人胆寒的恶意，“我和祂们确实不是一伙的……至少，不全是这样。”
“你希望摧毁这种秩序？”艾尔莉亚便突然反应过来，心情逐渐变得沉重。
“就算我什么都不做，你也会作出同样的选择。”阿斯莫德用手指轻轻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凡人无法轻易改变自己，哪怕嘴上说得再怎么好听，第二天太阳也会照常升起，一切都不会发生变化。你所知晓的关于神明的事迹越多，你就会越发憎恨神明，最后亲手摧毁掉现有的秩序。当然，你也必须为此付出足够的代价。”
“你就笃定我会这么做？”艾尔莉亚抿了抿嘴，反问道。她心中的问题如小山一样多，而且她能肯定，无论她要问什么，阿斯莫德都会非常慷慨地去回答她。可是……正如阿斯莫德所说的那样，她必须为此付出足够的代价。
那么，知晓这些秘密的代价到底是什么呢？
艾尔莉亚不知道。可是一种无由的恐惧让她硬生生打消了内心的所有疑惑，就连身为魔女的本能都无法抑制住心底翻涌着的恐惧。她必须按捺住这种好奇心，否则一旦潘多拉的魔盒被打开，那就再也合不上了。
“你心中不是已经有答案了么？”阿斯莫德轻笑道。
“我可没有那么无私。”艾尔莉亚摇了摇头，否认了阿斯莫德的话。她从来都不会尽信于神明，哪怕祂们根本不屑于说谎，可亚德马利曾做过的事便足以提醒艾尔莉亚——不说谎并不代表祂们所说的话就都是对的。
一句同样的话，站在不同的立场去看也会有不同的解读，更别说是这些本身就带有引导性的提示了。这也是为什么叶歌当初会告诉她，任何人都不值得信任。神明们的贪婪会让祂们本能地作出最有利于自己的选择，至于其他人的死活根本就不在祂们的考虑范围之内。
“你会作出正确的选择的。”阿斯莫德轻轻捂住脸，眼眸中再次染上些许金色，“真是叫人期待啊……残酷些，再残酷一些，是足以让此世的凡人皆尽死去的残酷吗？还是让战争重新开始的残酷？”
只有此刻，祂并不像是一位高傲的神明，反倒像是陷入疯狂的丑角，在呢喃着谁也听不懂的话语。艾尔莉亚感觉到愈发的恐怖，下意识后退两步，想要逃离这里。可阿斯莫德很快便冷静下来，整个人像是泄了气一样瘫坐在王座上，默默地闭上了眼睛。
“……”艾尔莉亚看着发了疯的阿斯莫德，默默地又退开几步，退到大门附近，以便于情况不对直接跑路。要是阿斯莫德真的疯了，那她最好还是不要说什么去刺激对方。
“好了，我已经没什么要和你说了。”阿斯莫德也没有在意，只是像赶苍蝇一样朝艾尔莉亚摆了摆手，“没什么事就赶紧滚吧。”
“……我知道了。”艾尔莉亚稍稍犹豫，最后还是退出了大厅，朝楼下走去。回到三楼时，她忽然见到了从楼下走上来的米娅，下意识喊住对方。
“怎么了？”米娅眨了眨眼，有些无辜地问道，那样子甚是可爱。
“我想知道，索菲亚大概什么时候能回来？”艾尔莉亚问道。
“她在里面？”米娅看了一眼旁边被锁上的大门，若有所思地答道：“那你可以先回去了，就算她回来也不可能马上变回原样。”
“这是什么意思？”艾尔莉亚微微歪头，没有理解。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米娅没有解释，“还有别的事情吗？如果没有就回去吧，爱丽丝应该是在魔女议会那边等你了。”
“我可以去二楼看看吗？”艾尔莉亚迟疑道。
“不可以。”米娅脸上写满了不开心，就差没拿起扫把赶人了，“我不建议你去那里。如果发生了什么，我会很困扰的。”
“好吧，那我先回去了。”艾尔莉亚叹了口气，打消了去下楼去找叶歌的念头。
虽然她知道叶歌肯定是在经历某种变化，可是在真正见到对方之前，她都无法肯定这种变化到底是好是坏。好在，艾尔莉亚已经习惯了等待，所以也没有急于一时。反倒是米娅的态度让人有些捉摸不透，她好像很不想让自己见到叶歌。
米娅目送着艾尔莉亚离开，似乎完全不担心对方会反悔，很是放心地上了四楼。直到她走进大厅，看到阿斯莫德又躺在王座上才恢复到平时的模样，面无表情地说了一句：“艾尔莉亚已经回去了。”
“我知道。”阿斯莫德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你看你做的好事。”米娅有些不开心地说道，“刚才楼下的死亡差点从楼道里溢出来。我估计要是艾尔莉亚再多留一会儿，他就得杀上门来了。你不该这么着急的。”
“可她迟早也是要知道这些秘密的，纯粹之人……最抵不过理所当然。”阿斯莫德轻声说着，好似快要睡着，“如果她必须找到这么做的理由，我便能给她。可惜，她并不想知道，也不愿意知道。”
“她还有足够的时间好好去考虑。”米娅摇了摇头，“就算你再怎么想让她倒戈，也不至于用这种手段。”
“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马上，那些麻烦的家伙也要醒来。而且，想要污染一杯清水，只需要那么一点点的污秽便够了，根本不必大费周章。”阿斯莫德冷笑道，“她很快就会吃到苦头，那些被亚德马利污染过的凡人都不会有好下场的。”
“……或许吧。”米娅叹了口气，没有再多说什么，“我去马克那边看看。”
阿斯莫德没有回答，因为祂根本不关心那些人怎么样。就像祂自己说的那样，神明们傲慢而且任性，那些毫无价值的事物从来不值得被祂们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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