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砰！砰砰砰！”
炒豆般的枪声不断从堡垒深处传来，随着时间推移，车队已经在堡垒里面躲了将近一周，在这些日子里，皓钧将弹药分发给了二十一个队员，让他们没日没夜的练习射击……
尽管队员的肩膀都肿了一大圈，但射击的精准度着实有着不小的提升……
从脸盆般大小的子弹散步到头盔大小的面积，足足消耗了将近三千多发子弹……
都是经历了九死一生的幸存者，对于力量和生存的渴望不比谁弱，二十几个男女都拼了命的练习……
想到这些队员也还算有长进，额外消耗的弹药和食物似乎对皓钧来说也不是那么心疼了……
整个堡垒的物资也在不久前全部整理和统计完毕，四辆“巡林者”履带战车，两辆装甲运兵车，油料六十五吨左右，各色弹药总计六万多发，除了工具零件和三台柴油发电机之外，在指挥室里面还找到了一套电子通讯设备……
这巡林者战车作为当前车队最重要的重武器，自然是被皓钧高度重视，这种武器属于落后现役装备一个版本的武器，属于电子火控和手动火控两用型战车，因此即便经历了这么久，这东西灌上油料还是能跑起来的……
“嗡———”
在三台柴油发电机的努力下，巡林者战车的炮塔终于转动起来，威风凛凛的双联装机枪直指前方……
“长官，这开枪我还可以，但是驾驶这东西……”
炮塔的舱盖打开，赵骏从里面探出头来，别看这战车也有两个履带，但和那挖掘机又不一样，真要驾驶这战车，赵骏心里面也是不断打鼓……
“不会就学！现在的状况你还有的选么？”
…………
战前的赵骏就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警察，一个没什么功绩，也没什么主见的老实人，从来没干过什么大事的他在那场灾难中救下了一群平民，自那时起，他觉得自己总算能当个英雄了，然而那些核爆后出现的变异兽让他再次陷入绝望和怯懦……
直到寒水镇里面的枪声响起，赵骏看到那个宛如战神般的男人，他知道就算他赵骏不行，总有人能行！所以他想跟着那个能行的人走！
“好吧，我再试试！”
赵骏再次钻进了战车，随着他一次次笨拙的操作，巡林者战车终于也稍微有了几分凶气……
参与驾驶战车的还有其他三人，都是皓钧从一群司机里面细细挑选出来的好手，好在堡垒一层的空间足够大，能让四辆车勉强跑起来，随着皓钧手把手的教导，一些基础的战车驾驶技术也算过关……
皓钧带人把战车里面的电子设备拆掉，换成了纯手动的控制系统，对于一群门外汉来说，电子设备又不好保养也不会用，和一堆垃圾没什么区别……
至于那台电子通讯设备，皓钧也是相当重视，作战室里的两个队员见皓钧走来，连忙摘下耳麦向皓钧问好。
“有……什么消息么？”
皓钧知道这问了也是白问。
“长官，连续好几天都是杂音，什么都接收不到……”
房间里面一度陷入了沉默，唯有角落里供电的发电机在嗡嗡的吵闹着……
“可能是我们不熟悉这东西吧……毕竟我也是第一次接触这种军用通讯器……”其中一个瘦高瘦高的队员低声道。
皓钧知道，这其实不能怪罪他们，那场核爆虽然过去许久，但是漂浮在高层大气的辐射尘和一些不知道的粉尘阻隔了绝大部分信号，也仅仅是地面近距离的短波通讯可以进行，至于卫星和飞机信号，或者长距离的地面通讯全部是痴心妄想……
“唉……这不是又回到起点了么！”
一路走来，除了惊心动魄的逃亡，再没有什么新的情报，至于大部队的线索，看来是再次断裂……
“继续向西北么……看来只能这样了”
………
堡垒外面的风雪已经停歇了，连续三天的大雪，让厚厚的积雪堵住了大门，若不是堡垒里面有能充当“推土机”的履带战车，想来清理起来要麻烦许多……
然而暴风雪的的停歇也意味着车队需要马上启程了，在野外四处奔波终归会耗尽体力倒在途中，所以找到庇护才是最终目的……
………
突然腰间传来触感，皓钧回头，发现是楚雨在自己身后戳了戳自己，这些日子在堡垒内部，楚雨和皓钧担任起了队员们的临时教官，没日没夜的监督他们训练，好像也没什么时间闲聊……
“辛苦了，小雨，训练的还行么？”
从那次令人心跳加速的“互动”发生以来，两人也不知道是有意无意的刻意的回避着对方，于是今天见面皓钧还有些许尴尬，毕竟当他的视线瞟到楚雨的嘴唇，总会有一些特别的联想……
“还……还好，效率不错，都是能吃苦的人，那几个女队员也能跟得上！”
楚雨估计和皓钧一样还有些尴尬，说话都有些卡壳……
“那就好，暴风雪已经停了，我们明天就该出发了！”
皓钧暗骂自己没出息，心虚什么啊，人家小雨都跟没事人一样，反倒搞得自己好像纯情少女一样，于是马上整顿一下，正色道。
“是啊，该走了……”
楚雨望向大门，自言自语道，门外是银白色的一片雪景，积雪在月光的照耀下竟显得有些美轮美奂……
“怎么了么？你好像有些走神？”
回过神来的皓钧看出楚雨好像有话要说，不由好奇道。
“啊！没什么！那个……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么？”
楚雨还是有些窘迫……
“什么日子？这么久以来咱们好像都过一天算一天吧！”
皓钧苦笑，末世后谁还在意什么节日什么时间，如果没有风雪和太阳，他估计连季节和昼夜也分不清……
“今天是新年前夕，我也是才发现的……”
楚雨掏出对讲机，小小的屏幕上显示着十二月三十一号……
“新年啊………多久没有过新年了……”
皓钧不由感叹，每当这一刻到来，大多数人都会团团圆圆的和家人在一起，欢笑着过年，在爆竹声中一起享受美味的晚餐，分享着这一年里面的点点滴滴和酸甜苦辣……
只可惜，冬天留在皓钧这里的记忆只有在白雪皑皑的战场上的枪林弹雨，给他的回忆也不过是换个环境作战而已……
“不过……确实应该稍微庆祝一下！”
皓钧微微一笑，叫来赵骏。
“通知所有人集合！”
………
那是一堆巨大的篝火堆在一层中央，皓钧带人将所有木箱子都劈成干柴，浇上汽油，随后熊熊燃烧的火焰照亮了整个堡垒……
准备的篝火是赵骏的主意，在旧年的习俗里面，有一种叫“旺火”的东西，据说在年末的庆祝上堆上一堆旺火，能保佑来年红红火火……
除了必要的岗哨，所有人都来到了一层，围在火旁，皓钧将额外的食物分发下去，也算是末世里面仅有的庆祝方式了……
然而温暖的篝火并没有温暖气氛，堡垒里面依旧静悄悄的，最热闹的声音也是那篝火中传来的木柴细微的爆裂声……
灾难带给人的创伤是对身体和心灵双重的加害，停止了机械般的工作，所有人自然也就回想起来那些可怕的经历，战争中的枪林弹雨，变异兽的锋利爪牙，还有在寒水镇受到的折磨……
火光映照着每个人的脸颊，皓钧至此才能仔细的观察到每个人的表情……
呆滞麻木的、惶恐不安的、绝望空洞的、又或者是强装坚强的……
在不同的人眼中，面前的火焰又是不同的形象：是恶魔？是希望？是解脱？但可以确定的是，这些人都是被惊吓过度的可怜人……
他们不过是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平民，是这一切灾难的受害者，而今天，本应该和家人团圆的日子，却只能呆在在这里，被迫成为一个个难民……
这些原本是皓钧所保护的对象，却不得不拿起了步枪，成为了一个个半吊子的战士，他们也知道，在今天，没有力量的羔羊终究是别人所欺凌的对象，唯有反抗与求生，才能和每天的太阳见面……
但即使他们学会了射击和驾驶，他们也依旧算不上一个真正的士兵，因为他们的勇气还不够，换句话说，他们根本就没有经历战争的觉悟……
惶恐不安的情绪逐渐蔓延，即便是明亮的火光也没能照亮他们脸上的阴影，暴风雪已经停歇，明天早上启程的命令已经下达，他们猜不到自己的结局是什么，到底是终结于一颗子弹，还是变异兽的血盆大口……
楚雨坐在紧挨着皓钧的一个小箱子上，同样注视着火光发呆，两只手紧紧的抱着那支狙击枪，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不行……这本不该这样……不是这样的！”一个不甘的声音在皓钧心底咆哮！
那一天是楚雨给这个濒临崩溃的男人一束阳光，那今天这个男人就要给这一群噩梦缠身的难民一团火光！
似是魔鬼附身一般，皓钧突然触电般起立，抽出手枪打开保险对着天花板就是一枪！
“嘭！”
枪声的巨响震耳欲聋，在堡垒里面不断回荡，众人都被吓了一大跳，作战队员们连忙抓起步枪在第一时间站了起来……
然而，他们想象中的危险并没有到来，枪响之后，什么都没有发生，于是众人都疑惑不解的望着皓钧……
“今天是什么日子？嗯？什么日子！”
皓钧垂下枪口，来到火堆旁，闪烁的火光照印着他愤怒的脸……
“今天是新年！是新年！是一年中最应该庆祝的日子！”
“你们为什么一个个的都黑着一张脸？啊？”
皓钧大声质问着，面前的队员低着头，无一敢回应皓钧的话……
“赵骏！你说！你为什么在今天黑着一张脸！到底是什么原因！你说啊！”
见一群人都当了哑巴，皓钧怒火大炙，一把揪住赵骏的领子，冲着他吼道。
“长官……我不知道，我只是……”
“啧……”
丢下支支吾吾的赵骏，皓钧再次面向众人，队员们见皓钧如此发火，也不知道做错了什么，一个个的把头压的更低，生怕变成第二个赵骏……
“都不知道什么原因是吧？我来告诉你们！”
皓钧怒极反笑……
“你们怕了！怕了！折腾这么久，到头来你们怕了！没错吧！”
其实这个答案根本就是心照不宣，是谁心里都清楚的，当停止机械的动作和外界的刺激时，人就会回想起自己的经历来，而那时………恐惧就会发酵，就会蔓延，就会逐渐侵蚀自身！
之前的皓钧是如此，而现在的众人也是如此……
“赵骏，你回答我，你怕了吗？”
“…………是，我怕了……”
赵骏犹豫了许久，才说出了实话，似乎是觉得自己太没骨气，他不由得涨红了脸，但这确实是实话，所以赵骏到最后也没有改口……
“你怕，是啊……谁不怕呢……”
皓钧苦涩一笑，别说面前的队员是一群平民武装，就算是他曾经的手下，那些精英中的精英，也是会害怕的，这些存在于恐怖故事里面的怪物，如今却真真切切的出现在面前，试问谁又能不怕呢？
倒不如说，能随着皓钧坚持作战这么久，这些队员已经算得上相当勇敢了……
楚雨也站了起来，轻轻拉住了皓钧的衣角，她知道皓钧为什么会发火，也知道他的正真目的，但她实在不想让重伤初愈的皓钧动气……
“我知道你们都很害怕，是啊！我也很害怕，身为一个无所畏惧的军人，感到害怕是一件极其耻辱的事情！但是我却在今天和你们一起害怕了！害怕外面那些吃人的变异兽……”
皓钧反握住楚雨的手，示意她放心……随后也不再发火，向着站在前面的众人高声道。
“我见过那玩意进食的样子，撕碎和生吞！落进它们嘴里连全尸都没有！那头熊你们也见过了吧？炮弹都打不死！我们的军车被它一巴掌掀翻！这就是我们要面对的敌人！怎么样！够可怕吧！”
“嘭！”
第二声枪响冲击着耳膜，突如其来的响声引得众人心神一震，仿佛那恐怖的巨熊再次袭来，冲破无数阻碍，直至钻进了堡垒……
“但是！………谁才是赢家！你们告诉我！谁死了！谁活着？”
“是我们！是我们人类！那只熊连我们一个人都没杀掉就被钢筋扎成了刺猬！的确，我们的枪炮杀不掉那皮糙肉厚的畜牲，但是它依旧死在了我们的手下！怎么死的？因为我们还动脑子！子弹打不穿”它身上的厚皮，但我不相信它的眼球和口腔也有厚皮保护！”
皓钧越说越激动，直到胸口的剧痛打断了他的发言……
“我没事……咳咳！”
一旁的唐颖和楚雨想要上来搀扶，但都被皓钧拒绝了……
“所以，今天我们能杀掉一头，明天我们还能杀掉第二头，我们害怕！那么就让我们去杀掉恐惧的源头！”
“对不起……长官……是我们让您失望了……”
赵骏率先上前一步，表态道。
“还有……我想我们最终的目的，我也告诉过你们了，只要我们追上大部队！就有知道一切情况的机会！”皓钧好似没有听到赵骏的话一般，自顾自的继续道。
“等到那时候，我们就算的上真正的安全，真正的摆脱这些变异兽了！我现在问你们！你们能不能战斗到那一刻！”
没有什么是一个在末世里的安全港湾来的诱人的，此刻无论是战斗小组还是剩下的平民，全部都站了起来，中央的篝火如往常一样升腾着，只不过这次火焰在他们每个人的瞳孔里燃烧！
“能！”
皓钧默然的看着这支声如洪雷的队伍，其实大部队的情况其实他也不知道是具体如何的，但仅仅能够确定的是，之后的路途将愈发艰难，眼前群情激愤的人群不知道还能存活下多少……
但皓钧更明白的是，无论在何种博弈中，失去勇气和信心，就是溃败的开始！
那是一种自内而外的失败，无论多么坚硬的甲胄也无法抵挡来自自身内部的崩坍……
“好，今夜所有人都好好休整，我们明日正午动身！”
似乎是被皓钧的言论所鼓舞，又或者是被大部队安全温暖的庇护所打动，刚刚紧张窒息的气氛随着皓钧的一番鼓动已经尽数消融，篝火旁的众人也逐渐放松起来，保养枪械的、整顿装备的、还有狼吞虎咽的……
皓钧不是吝啬的人，他知道，即使储备再多的粮食也不如将它们化作队员身上的肌肉来的划算，俗话说：想要自己的食物不被敌人抢走，就要吃掉自己的食物化作力量来赶跑敌人！
这是车队吃的最饱的一次，虽然和真正的吃饱相差甚远，但是对于这些人来说已经足够，车队在皓钧的指挥下重新整编好，向着通往外面的大门方向排成了一字长蛇，众人带着睡袋钻进车里，四辆巡林者战车打头阵停在队伍的最前面，皓钧掀开炮塔的顶盖钻进了车长位置，将睡袋笨拙的套在身上——这里就是皓钧今夜的休息处……
燃料即将烧尽，篝火的火焰逐渐黯淡下去，直到堡垒里面重新归于黑暗，一支全副武装的车队静静的陷入了沉睡……
借着手电的光亮最后瞟了一眼弹仓里擦的锃亮的子弹，皓钧安心的合上双眼……
是啊！让食物给我们热量，让热量使我们抖擞精神！让武器给我们力量，让力量使我们振奋信心！
待到黎明破晓，新的一年将降临在这残酷的世界，但………恕我们实在无法坐以待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