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来刚才捅进这只昆虫嘴部时的场景,灰白色粘液对自己似乎没有影响,金乐伸出触肢点了点灰白色液体,奇怪的是这些特殊液体完全沾不起来,仿佛是不愿意被金乐碰到。‘难道这是它体内的修复细胞之类的东西?’金乐看向另外一只断成两节在地上的成虫,这只昆虫的伤口处完全没有灰白色液体;她又看了看在通道中挂掉的第一只虫子,也没有这种古怪的液体。
‘是不是因为损伤太大而无法修复?’金乐作出了一种猜测,但尽管如此她也想不通为何虫子会死而复生还共享了一部分思维,乱猜的话原因有很多,或许是她在捅进这昆虫脑袋里时发生了什么反应,或许灰白色液体也在其中起到作用。可能性太多,金乐不敢妄下结论。
办公室同事收拾物品的声音将金乐拉回现实,她才注意到——已经到了下班的点了。时间竟然在不经意间过得飞快,而她整个下午坐在电脑前啥也没干。金乐见老板还在办公室内,没人注意她,便悄悄关掉了公司电脑,违心地离开座位准点下班。
她现在只想关注另一边的情况。
这只巨型的昆虫如同安静的小狗一样,等待着金乐的指令。甚至用听话的宠物来形容也不够准确,因为金乐能够准确地读出它的想法。稍稍深入挖掘,金乐发现这只虫子的思想很简单,记忆也没有多少,但金乐得到了些有用的信息——她此刻正位于一个巨大的昆虫巢穴的边缘,如果再往前走,就会逐渐接近巢穴中心,将遇到更多巨型昆虫。这些虫子的社会结构类似于蚂蚁,而这只虫子负责将出生后幼虫搬运到饲育区去,它们依靠身上的化学物质来分辨同类,触角担任了识别的功能——只有同时依靠两根触角才能在静止不动时分辨出距离,现在只剩下单根触角的巨虫只有在移动时才能勉强分辨出事物之间的具体距离——也就是这只虫子现在残疾了。金乐有些无奈,但扯掉它一根触角也不是她主观意愿为之,是身体自己干的……
从巨虫的记忆中她获知了这巢穴的具体结构,以及——非常类似于出口的地方,在这只虫子的描述中,巢穴连接着一片很大的空间,大到至今未找到边际,那里的空气流动让气味变得多样而杂乱,同时有着许多诱人的气息也有危险的气息,可是那儿的捕食者与天敌太多,它们很少会过去,大多时间都是深入地下寻找容易得到的食物。冲着这样的描述,金乐觉得十有八九是地面。
然而怎么穿越巢穴令金乐犯了难,这些虫子对于外来者十分警惕,识别到不对的气味就会发动攻击。虽然在动物世界中见过有些昆虫会将自己身上的气味改变得与蚂蚁相同混入蚁穴蹭吃蹭喝,但她不敢确定是否在这里也同样奏效——毕竟,这些家伙可是能通过化学信息判断出事物形状的。
这方法还是值得一试。金乐暂时想不到更好的办法,也不希望自己一路屠杀过去。
在洗去身上的气味时,金乐发现随着自己身上的气味越来越微弱,她在虫子的感知中也越来越淡薄。最终将所有的化学信息完全洗掉后,在虫子接收到的信息里,她与周围的岩石几乎融为一体。在虫子感官中,这具身躯是个矿石般的死物。
金乐意识到了一件事:这样岂不是完全可以省了再涂抹信息素的功夫?!
之前她被虫子攻击完全是由于自己沾上了虫卵的气味,虫卵中的在孵化不同阶段释放的信息素也会变化,她身上未孵化的虫卵气味引来了成虫的攻击。这是一种极好的防御与警示机制,未孵化虫卵的气味必定代表有入侵者破坏虫卵,从而使成虫能够直接辨认出入侵者。
洗去所有气味的金乐让僵尸虫走在前面开路,这只僵尸虫或许还能够帮助她从其他虫子那获取一些额外信息。
向虫巢深处没走多远,金乐便迎面遇上两只工虫。靠着僵尸虫与它们触碰触角传递的信息素得知,它们通过之前水流冲刷下来的气息,知道孵化室出事了。金乐令僵尸虫实话实说,只是隐瞒了她的存在,换成“被某个不可知生物入侵”。工虫简单的头脑完全相信了这件事,金乐得以没有任何阻碍的前行。
通过僵尸虫的认知,金乐推测整个虫群规模不大,可能仅有五六十只个体,不像地球上的蚁群动辄数百只。路上遇到的虫子数量也极少,更加印证了金乐的猜测。
经过一个房室时,金乐见到了形态不太一样的虫子,它的下颚更加巨大,体型也比之前所见的工虫大一圈,它旁若无人地从金乐身边爬过,翘着头部,轻点触角与路过的同伴交流。
“孵育室;敌人?”这只体型较大的虫子发出的信息。“集合;同伴;过去。”
这十有八九是负责防卫的个体了,金乐想。
在这只虫子离开后金乐加快了前进步伐,随着离“出口”越来越近,她越发紧张起来——万一那不是地面,而是另一个更大的洞穴怎么办?
终于在接近虫巢的出口时,明亮的光线与流动的空气令金乐放下了担忧。当她踏出虫巢,分辨出这光线来自于星空——现在正是晚上,但奇怪的是,天空明亮得接近白昼——没有太阳的白昼,但繁星却同时甚是显眼。这种奇特的景象是金乐前所未见的。
树干高大如同石柱般灰白,几乎高耸入云,比金乐寻常见到的树木都更加高大且笔直,也仅仅只在顶上一小段高度生长着枝叶。在这些高大的树木下方则密布着各种较为矮小的树木,似乎大部分都是蕨类,金乐明白在现在的地球上蕨类植物可没有这样大规模生长。况且,这天空的亮度也过于怪异了。
金乐见时间也已不早,离开虫穴已是夜晚十一点。她找到一块凹进去的石壁,将身体仔细盘起来,嘱咐僵尸虫值守着,便准备进入睡眠。也许这具身躯不需要休息,但金乐身为人类的大脑无法持续清醒,她必须需要睡眠。然而这具身躯同样也没有眼睑,即使在现实中闭上了眼睛,在这里,金乐还是直愣愣地望着明亮的夜空,一直到她思维涣散,不知何时真正入眠。
一整个晚上,金乐都觉得自己半梦半醒,时而会醒来在迷糊中见到丛林与星空、或是有什么阴影在树丛间闪过,又很快再次陷入睡眠。也许是无法闭眼的影响,这一整个晚上渡过得不是很舒心。
当早晨金乐在铃声中醒来时,她发现另一边也已经是白天,一轮太阳已经升起。
白昼的另一边世界相比夜晚,光线更明亮,眼前丛林的颜色也略微鲜艳了些。僵尸虫守在身边,一晚上未曾动过,察觉到金乐醒来,它发出了一条讯息:“饿了。”
‘唉,我还没起床啊。’金乐揉了揉额头,她想到今天还要上班就一阵头疼,更别说现在多了另一个需要注意的陌生世界。看向虫子时,金乐发现它的大颚已经修复得差不多了,口器几乎恢复了之前的状态,就是重新生长出来的几丁质颜色不太对,稍微浅了些。
“你自己随便找点吃的去。”金乐给了这样一条指令,也不管僵尸虫能不能理解,不过似乎这家伙的理解能力还不错、也或许是它完全没从字面去理解金乐的意思,总之,它扭动着身子钻入丛林,消失在了矮小的蕨类植物丛中。
照例起床做完刷牙洗脸穿衣全套后,金乐才注意到时间尚早。于是她利用这些时间与上班路上的时间,在夜晚栖身的地点附近转了一圈。
树林中能听到隐约的虫鸣声,却不见有任何虫子身影,偶尔传来沙沙声仿佛有什么大型生物在林间爬过。带着一丝疑虑的情绪,金乐回到栖身处,僵尸虫已经从虫巢里进食完毕回来,正在那儿等着她。
金乐踏进办公室坐入工位后,开始先整理起老板昨日交代的工作内容;同时在另一边,她也带着僵尸虫开始深入丛林。
由于一心二用的困难性,金乐在丛林中走走停停,前进缓慢,也亏得工作内容并不需要动投入太多精力,否则金乐感觉自己完全无法关注另一边的情况。
将文件打包给老板后,金乐又调整了一下视频,重新进入等待渲染模式。
一路上,除了几只稍微有些大的虫子从金乐脚下爬过,她并没有发现其他动物,而进入丛林后僵尸虫也变得畏畏缩缩起来,似乎本能地害怕这里。金乐也怀疑是不是在这边的自己缩小了,毕竟她现在见到的许多事物都显得巨大。在行进许久后,金乐又见到了不可思议的景象——一直巨大的膜翅类昆虫正停落在树干上,这只昆虫从头至尾的长度几乎与金乐最长的触肢差不多。
这一次的午休金乐也将精力全部放在探索丛林上,只是当她又卡着午休快结束进入办公室时,听到了陈拙的一句话:“你知道在二叠纪时期地球空气中的氧含量高达36%吗?”
瞬间,这句话如醍醐灌顶提醒了金乐,她回想起在另一个世界见到的所有景象,也许那边正与地球在二叠纪时所经历的差不多?由于空气中极高的氧气含量使得昆虫体型都发展得十分巨大。金乐也记得那具身躯没入水中时,水体的表面张力显得并不明显——也就意味着她的这具身体很有可能升高接近人类的她。
在工位上坐下后金乐立刻查起了二叠纪的相关资料,她仔细对比着另一边的植物与网页上的描述,发现植被虽然并非完全一样但相似度很高,尤其是显眼的石松——就是当时金乐一出山洞见到的树木——几乎与网页上的描述一模一样。
但事情也同时越来越没有头绪了,那边的世界真的是以前的地球吗?若真是穿越,那金乐无法想象背后的原理会对现有的时空理论模型造成多大冲击……这已经完全超出她的想象范围了。她更加希望这只是一个异世界……
金乐的屏幕滑到了聊天群中,她思忖着是否应该将这件事告诉群友——她加的大部分聊天群都是游戏群,因为共同爱好聚集在一起。在思索片刻后她又放弃了诉说,只是在某个自己当管理的百人群里复读了一个表情包。
很快便有群友回复了她:最近怎么不见你说话了啊?
虽然金乐在现实生活中沉默寡言,但在网上她的发言还是较多的,几天的沉默已经令一些熟悉的网友发现了不对劲之处。
金乐回复道:工作很忙,老板**。
在关掉聊天群之前,金乐想了想,又拿起来打了行字:“说起来,如果你们穿越到了二叠纪会怎么样?”
“那大概率是活不下来的。”那网友回复道。
还有个经常发言的群友也回道:“怕是活不过一天就氧气中毒了吧?”
很快在聊天中,这个问题连带着寥寥的几个回复被刷到了上面,群里的人又聊起了其他事情。
金乐也明白在群里问这种问题是没什么用的,可是在她准备再次关掉聊天群时,她发现有新人申请入群,昵称是:只是领导交代的工作罢了。头像看不清是什么,似乎是一片漆黑中的一点红色光源,金乐顺手便同意了这个入群请求。
这个新人进群后没过几秒,竟然回复了金乐之前提的那问题。
“如果不考虑大气成份,陆地上建议捕杀节肢类生物与植物搭配食用,尽量选择在现代还存在着的可食用植物的祖先,节肢生物可以提供高蛋白,几丁质也可以当材料;当然更加建议前往浅海附近,那边的物种更丰富。不过,若是真的穿越过去,现代的病菌才是对以前最大的环境破坏吧(笑。”
虽然对金乐的问题没有实质性帮助,但却是让她注意到了这个新人,在进群后居然会翻看聊天记录还认真回答,可并不常见。
下午过半,金乐终于感觉到丛林渐渐稀疏起来,脚下的土壤也有了些变化,土壤干燥起来,依稀能够看见前方有片平原。
就在金乐兴奋地加快步伐时,忽然一道黑影从树间窜出,一下将跟随金乐的僵尸虫抓起,等金乐看清那是一只巨大的膜翅类昆虫时,对方早已抓住僵尸虫升到了高空,不论僵尸虫怎么挣扎扭曲都被紧紧钳制着。
金乐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她和僵尸虫的联系还在,而僵尸虫此刻只有一种想法在疯狂传递过来——它不想被那只虫子吃掉,可气流扰乱了它的感官让它已经无法分辨方向。在数分钟后,金乐感觉到僵尸虫落地了——接着传来腹部被撕开的信息——并没有疼痛,因为僵尸虫没有痛觉神经,可它依然能够感受到腹部在被撕扯,这种感觉被传递给了金乐。
腹部的内脏在被咀嚼,身体一点点被蚕食。
僵尸虫没有害怕这种复杂的情绪,可是这一切感官的集合反馈给金乐时,却令金乐背后寒毛竖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