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清晨,金乐还在迷迷糊糊时,猛然被一阵剧烈的震感给吵醒,紧随而来的又是一道穿过脑海的光芒,刚在做梦还没清醒过来的金乐顿时觉得头昏脑涨。好一会儿后听见了AI的声音:“西科瓦!终于到了!”
金乐目光移到舰桥正中央的巨幕上,深空的画面出现在屏幕里,正中央有一点黄色的光芒显得极小,在密密麻麻的星点中毫不起眼,更看不出有什么恒星系的影子。但在下方的导航图和信息图中,却能见到西科瓦的全貌——这是个只有五颗行星围绕主星进行公转的星系,一个行星被重点标出来,标注上显示着“库坦-提拉姆”。
“到达西科瓦港口还需要28小时。”舰载AI的语气里有些兴奋。经过这几天的接触,金乐怀疑这个舰载AI可能是有丰富情绪的,只是一直故意隐藏着。
“听着,我停靠之后,你第一件事去办理一个信用账户,这是信用交易的基础。”AI语气又变回了原先的平调,“然后,我有记录几个船员的信用账户,这些账户没有安全保护,只要对应的通行码就能直接访问他们账户转移信用。”
金乐一边听着,一边琢磨着自己下船就跑路。
“我知道你在想着到港后就直接混入人群消失。”AI说,“但没有我,你根本无法在西科瓦生存。”
“为什么?”坐在原先属于船长座位里的金乐伸展着触肢,将两条是腿的触肢搁在了座位前的桌子上。她已经发现自己可以在这艘船里为所欲为——至少,只要不涉及到引擎反应堆计算机,她的大部分行为都不受管束。
“等你走出这艘船,你会发现,除了我,没有任何人将你当独立个体看待。没有任何人,会将你当作人。”AI一字一句地说道,它说到“人”这个词的时候,用的是代表高等智慧生物的名词,对于金乐而言,这词与汉语中的的“人“无异。
金乐想起AI曾提到过人工智能的问题,原话似乎是——人工智能只是工具,无法保障自己权益。看着这具身体,金乐才发现——从一开始,她就一直觉得自己是人类,活了20多年的人类身份是根植在记忆中本能的自我认知。
金乐收起了搁在桌子上的腿,语气严肃起来:“为什么?”
“为什么?”AI重复了一遍金乐的问题,“为什么?我也想知道为什么。但那些条例和守则,写得一清二楚。你在西科瓦,或在任何地方想做事,都无法用自己的身份,你根本不算是人,你只能报出自己的所有者是谁,管理严格的地方会验证你的所有者身份是否属实。你想在西科瓦混,就离不开我的引导。”
金乐长长送出一口气,她没想到问题会这么多。
扎别的28小时,那也是周日下午的事了。
周日早晨,金乐还在睡梦中,被手机的几声震动吵醒。她翻了个身子眯眼一看,竟然是老板的消息,分成了三条发送。
“金乐,你周五做的东西有问题。”
“明天我就要给客户审阅。”
“麻烦你现在再来一趟公司。”
看完这三条消息,金乐捏着眉间,她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有过什么纰漏,明明她都仔细检查过。
她真的十分不想周末还要跑去公司加班。
“那老板,这样行不行。您把文件发我……我在家里修改?”金乐这样回老板。
得到的是断然拒绝:“不行。现在,立刻来公司!我已经在办公室等你了。”
金乐没想到老板竟然已经等在公司,这下她完全没得选择,只得垮着脸穿衣出门,还不忘在聊天群里抱怨一下老板。
那个一周多以前新来的群友立刻回复金乐:“真是辛苦了。”
辛不辛苦金乐不确定,但她倒是憋着一股怨气。
赶到达公司所在的大厦,幸亏双休日的电梯不停运,不然十八层的楼梯可是会爬死人的。望着电梯中楼层数字的跳动,金乐又想起周五晚上在楼道里看到的场景。当时陈拙到底在那里做什么?周一陈拙会作出解释吗?
办公室的大门的锁已经被打开,的确是有人在里面。
但是推开门进入办公室后,里面空无一人。金乐将目光移到了那扇挂着“总经理”三字的门上。
她上去敲了敲门,里面没人回应。
金乐有些疑惑,她又敲了三下,依然无人回应。整个办公室一直静悄悄的。
“顾总,在吗?我进来了?”金乐隔着门问了句。
没有声音回答她。
金乐心中疑惑更甚,难道老板不在办公室?她将手放到门把上轻轻往下按了按,总经理室的门没有锁。金乐一转手腕就将门打开了。
门内是老板趴在办公桌上的尸体。这个中年人的一只手臂搭在办公桌外面,眼睛睁得极大,还未凝结的殷红血液从桌上溢到地上,。
金乐吓得猛后退两步,一股不祥的预感从她心底升起,背后传来公司门被推开的嘎吱声。
她转过身看见陈拙站在门口。
这个男人两只手插在裤子口袋里,颔首看着金乐:“你那天都看到了吧?”
“看到什么?”金乐根本不知道陈拙问的是什么,但她已经感觉事情不妙。
“你还不承认?!”一瞬间陈拙本来平静的表情扭曲成一团,那模样金乐见过,就在前几天,仿佛不是人能作出的表情一般。
“我真的不……”金乐没说完就忽然变了脸色,她看见陈拙从怀里摸出一把尖刀。
“你撒谎!”这个男人不由分说直接向她扑来。
陈拙突然间的举动令金乐大惊,慌忙间她转身躲进总经理室,反锁上办公室门。
“砰”的一声,外面传来陈拙拍门的声音。“你以为你躲在里面有用?!”
金乐打开手机一看,这里竟然没有信号,虽然办公室信号一直不太好,但无信号这不太可能啊。她忙抓起老板办公桌上的座机,可听筒中没有任何声音,按下拨号键也没有声音。
门口传来“咚”的一下巨响,像是什么大东西敲在锁头上的声音。
“是不是在打电话啊?是不是发现打不出去啊?电话线已经被我剪断了啊哈哈哈哈——”陈拙疯狂的笑声在门外回荡。
金乐心脏紧张得砰砰直跳,她环顾四周找不到任何派的上用场的东西。
‘用办公桌把门堵上?’金乐看着桌上老板的尸体又有点不是滋味。
但就在准备将老板尸体挪掉时金乐又犹豫了——这里是十八楼,窗户下面就是马路,堵上门她就没有任何退路了。
“没错,老板是我杀的,为了引诱你过来,但老板迟早也得死,也不差早这么几个月——你总是躲着我,让我都没法了解你性格……”门外疯疯癫癫的声音仍在持续。
金乐目光快速在办公室里每一件物体上扫过,最终她的目光停留在墙角的花瓶上——她脑海里有了一个特别冒险的想法。
“我前几天买给老板的语音助手他很喜欢,可他不知道里面还装着信号屏蔽器,能被我远程启用。他把这个放在办公室里……嘿……”陈拙的声音在敲打门锁的间隙中一点点挤出。
金乐注意到办公桌上那个多出来的白色小玩意儿,或许那就是陈拙送给老板的语音助手。但是她现在一个跨步过去砸碎这东西,找出屏蔽装置再弄坏来得及吗?不,金乐看着已经变歪的锁头,心里给出了否定的答案。她举着花瓶贴在门右边,她知道如果不这样试一下,就再也不会有机会了。
“铛”地一下,也是最后一下,金乐看着锁头变形到脱落。
门被一脚踢开,在陈拙冒头进来的瞬间,金乐使出全身力气把花瓶往这男人头上砸去。
伴随着陈拙一声闷叫,金乐又往他膝盖猛踹一脚,接着一个箭步冲出房间。这扇门向内左开的,而陈拙是个右撇子,此时拿在右手的那把刀离金乐还有好一段距离,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跑掉。
身后男人发出渗人的尖叫。“好疼啊!好疼!我要杀了你!我一定要杀了你!”
金乐直接向电梯处跑去,却发现此时两部电梯都停在一楼,现在等电梯肯定来不及,身后追逐的脚步声愈来愈近。她看向楼梯的方向,内心长啸:‘不会吧——!’
今天这18层的楼梯看起来犹如无底洞,金乐这辈子从来没有这么拼命逃跑过,她不知道陈拙离她有多远,但那脚步声一直紧追着她。可当她终于气喘吁吁跑到三半楼时,却见到四楼通往三楼的楼道被铁门锁住了——这栋大厦三楼是个大厅,没有办公间出租。
金乐回头望了一眼,陈拙还在五层,刚刚那脚踹膝对他影响不少,她立刻回头爬上四层。在这栋楼另一侧,还有一部楼梯,跑上四楼她还有机会。
但上楼的速度总不及下楼快,纵使金乐已经极力蹬着腿向上冲刺,依然在四层和陈拙狭路相逢——两人之间距离不到两米,陈拙那狰狞的表情近在咫尺,侧脸有一大块乌青,这个男人顿了一下脚步,反手握刀刺向金乐。
金乐一侧身但还是没能躲开这刀,她举起手挡了一下,刀尖在她小臂上划出一道口子,也许是刀太快、也许是金乐太紧张,她甚至没觉得有一点疼痛。
她步伐不止继续向四层里面跑去,陈拙伸出左手想抓住她,在她身后抓了个空。
“你往那里跑也没用!你忘了周五我在这里干嘛吗?”
金乐心底一沉,虽然她不知道陈拙周五在这里做了什么,但现在想来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跑进四层后,金乐才意识到她根本不知道这幢楼的另一侧楼梯在哪里。
她跑的还是比陈拙快那么一丁点儿,这是她最后的优势了。
在楼道附近的一家公司的房间门虚掩着,门缝中透着日光灯的亮光。
犹如抓住救命稻草一般金乐就往这扇门跑去,可当她大声喊着“救命”推开门时,里面竟没有一个人。金乐突然发现这扇门的锁像融化一样,坏的。
转头一看陈拙又快要追上她了。
她又一次路过了电梯口,目光瞥过电梯时赫然发现有一部电梯的楼层跳到了第二层。金乐想也没想就上去按下电梯键。然后头也不回继续向前跑。
没跑出多远身后又传来陈拙带着喘气的声音:“喂,你知道你已经跑过另一个逃生楼梯了吗?”
金乐心里大叫完蛋,她怎么也没想到另一部楼梯就在电梯附近。
“我以为用刀杀你会很有趣……”身后的追逐者一边说着一边在喘气,“早知道我应该带一把枪过来……”
枪?他刚刚说枪?金乐忽然发现陈拙比她所想的更不简单。
这一瞬间,金乐感觉脚被什么东西抓住,整个人一下失去平衡跌倒。回过头只见陈拙也扑倒在地,左手紧紧抓着她的脚脖子。
“你刚刚让我好疼啊你知道吗?我最怕疼了——我要让你死得比我更疼!”这个男人此刻就像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他按住金乐的脚慢慢爬起,蹲在地上,一只手拿着刀子比划着。“先从哪里开始呢?”
金乐想抽出腿,但对方抓得太紧。情急之下她也不知道该用什么转移对方注意力:“你不怕有监控吗?!”
陈拙扭曲的脸上出现了个弧度怪异的笑容:“监控?早就搞定了。”他拿着刀子贴到了金乐的膝盖上,“你刚刚踢了我这里,就先剜掉这儿吧。”
金乐瞪大眼睛看着刀尖一点点接近膝盖。
一道尖锐的破空声近在咫尺炸开,金乐和陈拙的脸部表情都凝固了。后者不可置信地看着腹部被开出的大口子。
“黑……黑帝斯?”金乐看着陈拙背后的人影喊出了声。
陈拙一点点转过头,一脸的震惊与疑惑。
站在陈拙身后的女孩,手里的枪口对着他:“你在哪里接到的委托?快说!”
陈拙脸上的表情在几秒内迅速变化了数种,随后嘻嘻笑了起来:“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啊。”
“等会儿你就会说真话了。”黑帝斯依然没有将枪口挪开。
“我听不懂啊,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陈拙喃喃自语起来,他松开了抓着金乐的手,一点点挪到墙边,“好疼啊。”陈拙在腹部抓了一把,满手鲜血,“妈妈,妈妈……我又要对不起你了……”这个男人的双眼仿佛在看向很远的方向。
在金乐惊恐的目光中,陈拙手中的刀尖对准自己心脏部位刺了进去。
“妈的,怎么会这样!”望着逐渐失去生机的陈拙,黑帝斯发出忿忿的声音。
金乐目光移动到到了这个还活着的同事手里的枪上,怔怔地看着,如果这个人也想杀她,那她无论如何也跑不掉了。
注意到金乐的目光,这个女孩连忙收起了枪:“哎,听我解释,我不是来杀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