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帝斯碎碎念着要给金乐找个心理咨询。在金乐好说歹说之后，这女孩还是狐疑地看着金乐：“有病的人都会觉得自己没病，但可以观察两天再确定。”
金乐总算觉得稍稍放下了心：“那，你突然进房间有什么事？”
“喊你吃晚饭。”女孩指了指金乐的肚子，“你中午也没吃饭，现在不饿吗？”
黑帝斯话一说，金乐才突然感觉自己胃部不适起来，整个下午她太沉浸于另一边，竟然忘了吃饭这回事。
“中午没让你吃饭是我的过失。”这女孩一边往客厅走去一边又碎碎念了起来，声音越来越轻，“唉，这下管理层又要惩罚我了……”
在吃完饭后，习惯性地将碗盘放到水槽中时，金乐发现水槽是干的，旁边的灶台上也没有一丁点开过火的痕迹，要么对方有着严重洁癖，要么……就是这个厨房根本没被使用过。金乐环顾厨房也看不到抹布之类的用品。
饭后，金乐随意找了个借口在这屋子里转了一圈。阳台是空的，没有晾晒任何衣物；卫生间的浴缸和洗手盆也是完全干的——而且非常干净，完全没有一点水垢；毛巾架上什么也没有；唯一有稍微正常点的地方，是客厅沙发旁的纸篓里，装满了纸巾，这种纸巾也不是普通的餐巾纸，而是有些厚、还看着有点布料质感。
准备回房间时，女孩也凑了过来：“你一个人呆着没问题吗？要不坐客厅里？我们聊聊天什么的？别总想着上午的事。”
金乐赶紧摆手说不需要，她觉得一个人挺好。
商业金融区，给金乐的印象是穿着笔挺西装，挎着公文包的从业人员与客户，熙熙攘攘来往于林立的大厦与天桥间。可当金乐循着舰载AI告诉她的入口踏进这个区域时，见到的却是破旧不堪的街道，建筑上锈痕斑驳，各种管道暴露在外，覆盖满头顶的空间，各种阶梯穿插在建筑中，通往上层。路面上满是污渍和不知名的垢物，只有每家门面前的一小块地方是干净的——充分展现了“各扫门前雪”这句话的含义。
街上来往的行人不多。金乐注意到行人里有大半都是机器人——她在路上见到的萝卜可没有这里这么多。
循着招牌，金乐很快找到舰载AI所说的“库亚赫信用转存机构”，或说是“库亚赫商会银行”。
这家银行大厅虽然不小，但里面没什么人，也没见到有自动服务系统。金乐径直走到柜台前，敲了敲桌面试图引起正在开小差的柜员的注意。
“我要开通一个账户。”金乐说着，有些紧张。
柜员回头用他狭长的瞳孔看了眼金乐：“人工智能和合成生物不能拥有自己的账户。”说完又低头摆弄起手里的东西。
金乐一愣，很快想起舰载AI的叮嘱，她立刻改口又对柜员道：“我的……拥有者想办理一个账户。”说完她惴惴不安地看着柜员等待对方反应。
这时，那柜员才慢条斯理地动了起来：“名字？”
“啊？”金乐以为柜员问她自己的名字。
见眼前的机器人没有立即回答，柜员又重复了一遍：“你主人名字报一下。”
“哦，是……”金乐停顿了下，报出了舰载AI给她的一个船员的名字。
输入完名字后，柜员又询问起证件和证件号码，这些金乐也按部就班地报了出来。柜员又问了一句：“来自哪个星球的？”
金乐暗喊糟糕，舰载AI完全没提到过这件事。她目光瞥到了身后座椅上的一沓宣传单上，上面绘制着一个星系，还写着几个宜居行星的名字。金乐随便抓了其中一个行星的名字就念了出来：“坎提卡！”
“坎提卡？”柜员带着略微疑惑的语气问道，“你确定？”
金乐心里一沉，难道这个行星有什么问题吗？但她只能硬着头皮承认：“是，是坎提卡。”还小心翼翼追加了一句：“有什么问题吗？”
在得到肯定后，柜员进行手上操作没有理睬金乐，片刻后，这个生物递出一块平板，让金乐在上面输入设定的密码。
一枚小小的正方形硬币，向上的一面印着库亚赫的徽标，金乐翻过这枚硬币，另一面刻着编号。
“信用币可以在任何有我们商会支持的信用转存处使用。”柜员枯燥地复述着条例，“也可以利用它载入我们的程序，目前我们程序只支持二十三种系统……”听了大半天，金乐大概搞懂了，这信用存取和地球上的也差不多，甚至她居然感觉——也没先进多少？只是这枚正方形的硬币，功能和银行卡还稍有区别——用户需要将它插入自己的个人机中，才能载入查询程序，也能够利用个人机进行这个账户的信用存取。但如果这枚小硬币弄丢了，可就没法在其他设备上登陆了，重新办理倒也很简单——找到所在分行，上报自己的账户名和账户信息还有设定的密码。
终于顺利开通一个账户，金乐感觉没那么提心吊胆了，整个过程比她想象得轻松太多，不过这也让金乐未免有些疑惑——这管理是不是太松了点？至少在地球上办理一个银行账户不会这么简单。
从库亚赫的银行出来，金乐直接向着晨日的信用银行去，按照地图上的指示，晨日商会的银行就在右拐后的前面那条路上。
一路上金乐翻看着手中的信用币，可刚拐过街角，就见咫尺处一个瘦小的身影急匆匆奔来，随着一声闷哼，与金乐撞了个满怀。金乐手中的信用币一个没拿稳，滑脱落到街角边缘。那身影怀中抱着的东西也滚落到了地上。
看清身影的瞬间金乐呆愣住了，这是一个人类小女孩。头发剪得长短不齐，皮肤黝黑，一副南亚人的长相。
金乐直愣愣地看着小女孩，这里为什么会有人类？
她的目光又放到女孩掉落的东西上——那是东西像个密封的坛子，表面泛着象牙白的光泽，在坛子的一面印着一个图案：一弯凹面向上的月牙，托着一个空心圆球，在月牙下有四个对称的棱形。
小女孩抬头看到金乐，小声用这里的语言道了句“对不起”，就一骨碌爬起来，重新抱起奇怪的坛子，蹿上了旁边的阶梯。
“喂等一下！”金乐喊了一声，但小女孩身影已经消失了。看着小女孩离开好半响，金乐才过去捡起信用币。
当她走到晨日商会的银行门口时，道路前方的阶梯上匆匆下来几个高矮不一的生物，逢见金乐，便问她有没有见过一个赫曼小孩，他们还比划了一下身高。这身高正是与之前那个小女孩差不多。
见金乐迟迟不回答，其中一个生物不耐烦了：“你快说到底见没见过？”
犹豫片刻，金乐试探性地问了句：“你们为什么追她？”
“帕瑞蒂娅寄存在我们商会的一个重要物件被她偷了。”回话的瘦高个生物语气很差，“这不关你事。”
“没见过那种小孩。”想了想，金乐没有说实话。
几个生物见浪费这么多时间，骂骂咧咧地走了。
在晨日银行中，金乐没遇到什么困难，直接在这里的自动服务机处分别登录了那几个账户。没有人来询问，也没有出现任何操作验证，就这么简单地直接将这几个账户内的信用划到了刚刚办理的那个账户名下。
这样顺利反让金乐觉得有些不安，真的一点保护性措施都没有吗？捏着手里这枚库亚赫信用币，她开始有些不安心了。舰载AI或许还有不少事情没告诉她。
回到舰船上后迎接她的却是AI急躁的絮叨，夹杂着一丝愤怒：“你怎么能耽搁这么久？你知道现在有多危险吗？扎别应该已经发现他们的这艘科研船失踪了，肯定会发出通知搜寻。等勒巴联邦发现这艘船就停泊在他们的西科瓦恒星港口……到时候你也难脱身。”
金乐觉得浑身一冷，一路上她完全没想到这些。
“我要在他们发现之前，就办完这些离港。”舰载AI说这些的时候竟然在叹气，“那几个船员的信用账户有变动肯定也迟早会被查到，所以你应该清楚，现在你手头的这个库亚赫账户不安全。”
金乐看了看手里的信用币，果然如此。
“这里并没有你说的那么黑暗。”她说。
“呵，是吗？”舰载AI冷笑一声，“等你到别的区域就知道了。”紧接着它收起了这态度，语气又变得没有感情起来：“你用这个账户，按着我给你的地址和清单，采购几具机器人。监督他们送过来。”
金乐皱着眉头记下地址。
“事成之后，我给你一个加密的安全账户。是大副曾经匿名注册的美尔乌索的信用账户，有些商会专门提供这种特殊信用存储业务，对客户个人信息进行完全保密和模糊，没有人能追查到。”
眼看时间已经不早，金乐准备先洗漱，躺到床上后再处理西科瓦的事。可当她走到房门附近时，听到门外传来黑帝斯的声音，像是正在对谁说话一般。金乐轻轻拉开一条门缝，声音清晰了许多：
“什么？那个人身份不是？那他为什么会动手？”
在门缝里，那个女孩像是在与空气对话，自问自答一般。
“你们是不是没查清楚？……不，我不是那个意思……他真的是个普通人？”
金乐听得入神，原本按在门把上的手松开了。“吧嗒”一声把手的响声格外引人注意。门外的黑帝斯往这里看了过来。金乐脸色一白。
黑帝斯停下对话直冲房门走来，一把推开房门，看着门背后神色紧张的金乐。这女孩原本毫无表情的脸上化出一个微笑，声音柔和地对金乐道：“是要准备洗漱吗？”与之前的语气完全不同。
金乐点点头。越过女孩肩头，她看向客厅，那边没有任何人。
女孩进来拍着金乐的肩膀把她推出房间：“我已经给你准备好毛巾和换洗衣物放在卫生间了。”说道这儿她顿了下，转过头双眼直视金乐，“下次别躲在门缝后面偷听了。”
这话一出，金乐感觉不太妙。
可没想到黑帝斯话风一转：“这些事倒不算机密，可以告诉你。你知道陈拙为什么杀你吗？”
金乐摇头。
“我也不知道。”黑帝斯失笑道，“我们查了陈拙的资料，发现他只是个普通人，学历没有造假，也没有前科，家庭环境正常，精神诊疗记录也正常……就是一个干干净净的普通人。之前从没表现出任何不寻常的倾向。”
“你是说……陈拙是个……正常人？”金乐对正常人这三个字念了重音，那家伙看起来怎么都没法和正常人搭边，活脱脱像一个精神病。
“是啊，我也不敢相信这个结果。”女孩晃了晃脑袋。
“那……既然他人死了，也调查清楚了，这件事算完了吗？我什么时候可以离开？”金乐问。
“唉。”黑帝斯笑着叹了一声，坐进沙发里，望着金乐，“这事没完。陈拙是个意外。我们真正的目标还没解决，在这之前，你都不安全。”
“所以，到底是什么事情？”
“保密条例。不能说。”女孩竖起一根手指道。
循着舰载AI给出的地址，金乐找到了一家开在街上的商铺。AI说这儿经营一些地下交易，可金乐从门面上怎么都看不出一丝倪端。
店面不大，也很冷清，一只巨大的、软绵绵的蘑菇伏在门边的柜台上。见到金乐进来，它肥大的身体抖了一下，有气无力地声音从身体上不知哪儿发出：“随便看看。”
对于金乐而言她也没什么能看的货物，于是直接对着这生物，报出了AI要购买的东西。
这个大蘑菇一听就浑身震颤了下，声音警惕起来：“谁派你来的？”
“塔斯库尔，哈德。”金乐报出了AI给她的名字。
蘑菇听到这名字后似乎稍有安定，它向金乐挥动一根菌丝组成的触手：“跟我来。”说着，挪动起胖胖的身躯进了店铺后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