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座风景如画的湖水边,有一个宁静而豪华的庄园。
“有人吗?”苏米站在庄园门口,喊道。
没有人回应。
苏米摇了摇大铁门,门竟然自己打开了。
门竟然不锁。苏米叹了一口气,走进了庄园里。
庄园很大,但四周长满了各种荒草。一些枯萎的花零零星星点缀着亭子,藤蔓肆意缠绕着亭子和墙壁,攀援而上。被枯叶盖住的,勉强可以称为路的小木道,踩在上面嘎吱嘎吱的发出了木头的呻吟声。
房子的门是一个黑色的木头门,上面刻满了岁月的痕迹。
“这个地方真的有人住吗?”苏米站在大木门前自言自语道。“不会是有人耍我吧?”
“你好,请问你找谁?”眼前的木门吱呀一声打开了,露出了一张怯生生的,小女孩的脸。
“你好,我是接下泰德伯爵委托的魔法师,叫我苏米就好了。”苏米说道。“泰德伯爵住在这里吗?”
“啊,是爷爷的客人呀。”小女孩笑了起来。“请进,叫我爱丽丝就好!”
这个名叫爱丽丝的小女孩穿着一件样式保守,有些破旧的女仆装,但是洗得很干净。和苏米一样,她也有着一头让人羡慕的美丽黑发。
“请在这里稍作等候,我去请泰德爷爷过来。”爱丽丝给苏米上了一杯花茶。
“谢谢。”苏米接过花茶,礼貌地回答道。她喝着花茶,开始观察起周围的景象。
虽然说是贵族的宅邸,周围的家具也体现出了一些曾经的奢华。这些家具虽然被擦拭得很干净,但依旧掩盖不掉上面饱含着岁月的痕迹。墙边的一口大钟艰难地在发条的鞭策下转动着,看起来随时都会停下来。
这也太落寞了吧。苏米心想。
“你就是苏米小姐吗?”一个苍老的声音传了过来。
“真是不好意思,老朽这个样子,也没办法站着迎客啊。”泰德伯爵一头白发,坐在轮椅上被推了进来。他身后推着他的,正是刚刚的小女仆爱丽丝。
“你好,伯爵先生。”苏米站起来行了一个礼。
“不必这样,苏米小姐,坐下吧。”泰德摆了摆手。“能有魔女愿意接下我的委托,我已经很开心了。”
其实泰德的委托给的钱非常多,苏米还是正好路过兔绮那里的时候,趁机在她分发的时候抢走的。
“真的是个见钱眼开的家伙。”兔绮叹了口气,苦笑着说道。“别告诉守幽老师哦。”
不过这些话当然不能当着泰德伯爵面前说,苏米也明白这个道理。
“老人家的委托给我这样的小孩子来做,也许更容易让您满意。”苏米撒谎道。
“这么小小年纪就成了魔法师,后生可畏啊。”泰德笑着说道。“爱丽丝也和你一般大,但可惜我叫她去学魔法,这孩子却说要照顾我......”
“泰德爷爷!”爱丽丝有些撒娇的不满道。
“好好好,不聊你了,我们来聊聊委托。”泰德脸色稍微严肃了一些。“苏米小姐,这孩子这几天被梦魇缠上了,你可否帮我去除一除藏在这个城堡里的梦魇?”
“没问题。”苏米说道。
“事成之后,会给你五个金币作为奖赏的。”
五个金币!苏米眼睛顿时一亮。果然是贵族,给钱就是大气。
“爱丽丝,去买点菜来,给我和苏米做点好吃的吧。”泰德对爱丽丝说道。
“嗯,好!你们先聊。”爱丽丝笑着回答道,拿着一个菜篮子蹦蹦跳跳地跑了。
“伯爵先生,你有什么话不能在爱丽丝面前说吗?”外面传来木门关上的声音,苏米喝了一口花茶说道。
“果然是聪明人。”泰德笑了起来。“不妨在这之前,听听我这个即将入土的老东西的故事吧。”
“我对太冗长的故事没什么兴趣,还请你简短一点呢。”苏米笑了起来。
“说话还真是不留情啊。”泰德笑了起来。“没事,我会尽量简短一点的。”
......
泰德伯爵出生在一个贫民窟的猪肉铺里。
她那未婚先孕的未成年妈妈,在一片腐败的猪肉混着血水的泥地上,生下了这个婴儿。
随后,她拿出了布,想要闷死这个婴儿。
但很不幸,她的行为被路过的卫兵发现了。
“抓住她!她要闷死一个婴儿!”
卫兵们七手八脚地摁住了这个姑娘,无论姑娘如何声嘶力竭的哭喊。
最终姑娘被判处了死刑,绞死在了广场上。
还在襁褓之中的泰德,被送到了孤儿院,在那里度过了自己的童年。
泰德十四岁那年,孤儿院被揭发有虐待儿童的嫌疑,孤儿院院长和一些护工被捕,被绞死,小于十四岁的孩子们被转移到其他孤儿院去继续生活。
而大于十四岁的泰德,选择了去一个沿海的商业城市做杂役。
做杂役是十分辛苦的,但是泰德还是坚持了下来,渐渐累积了一些钱。泰德用自己攒下来的钱,开了一家属于自己的杂货店,卖各种市民们需要的杂物。
因为做人诚信,商业眼光毒辣,泰德的杂货店很快越做越大,渐渐地打出了名气。泰德也借此机会雇佣了更多的手下,甚至在许多城市开起了分店。
就在生活逐渐变好的时候,内战爆发了。
内战摧毁了泰德的一些分店,也让已经进入中老年的泰德在一夜之间再次回归了清贫。
某一天,泰德把货物刚刚运回店里,发现在店门口,几名穿着军服的士兵正在狠狠殴打着他的店员。
“我拿你就拿你的东西,还要跟你打报告吗!”那是一群贵族军士兵,他们用力地踹着店员的肚子和脑袋,把他打得浑身是血。
泰德愤怒地举起运来的货物,狠狠砸在那群士兵的头上。
结果,砸晕了三人,但更多的人发现了泰德,转而围攻着这个人。
一群身强力壮的士兵围殴一个五十多岁的人,结果不言而喻。泰德被打成了重伤,下身彻底瘫痪。
但他作为战争中唯一一个敢于反抗贵族的平民,他得到了国王的奖赏——当然,国王也是为了树立一个典型,以威慑那些旧贵族的势力。
“封泰德为伯爵,领湖滨庄园一地,终老由国家所养。”
一个平民窟的孤儿,在一夜之间成为了伯爵。无数的女人和投资人都踏破了他的门槛,想和他结婚,或想和他进行商业合作。
泰德当然很清楚,这都是为了他的钱而已。所以他拒绝了这些人。
不同于其他贵族家里女仆成群,泰德并没有雇佣任何女仆,他只是请了一位管家来打理自己的日常起居。到后来,老管家年纪太大了,泰德也给了他一笔钱,让他回家养老。从那以后,泰德便一个人生活在这偌大的湖滨庄园里。
这一天,有一位老妇人走到了泰德家门前。
“亲爱的老妇人,请问你有什么事情吗?”泰德问道。
“你是不是在贝尔孤儿院长大的泰德?你的妈妈是一个被绞死的猪肉铺的女孩?”那个老妇人上来便抛出了两个如此失礼的问题。
虽然心里有些不快,但泰德还是忍住了自己的情绪。
“你怎么知道的?”
“那就对了!我是你的表妹啊!”老妇人说道。
“表妹?”
“是啊,你的妈妈是当年自己跑出去的,我们家族的孩子。当时你爷爷找她还废了好大的劲,结果得知她在哪里的时候,她已经被绞死了。”老妇人脸上有些失落。“爷爷因此急火攻心去世了,但我直到前一段时间才知道你还活着!而且活得很好!我就特意过来拜访一下你!”
“嗯,我明白了。”泰德知道,眼前这个老妇人没有撒谎。
“今天天色也不早了,能不能留我在这住一晚?”老妇人问道。
“可以。”泰德说道。“请进吧。”
“别磨磨蹭蹭的,快进来!”老妇人对身后的小女孩喊道。
一个瘦弱的小女孩拖着个大行李箱走了进来。
“这是?”泰德问道。
“不用管她,叫你的仆人去做点饭就好了,我饿坏了。”那个老妇人毫不客气地往沙发上一坐,笑嘻嘻地说道。
“这里没有仆人,做饭的话我来做。”泰德
“这么有钱还不雇几个仆人啊?”老妇人说道。“我拎行李都要雇个丫头呢。”
“我没那个兴趣。”泰德说完便进了厨房。
“哎我说,你作为贵族应该有不少钱了吧?”老妇人在身后喊道。
“我说,你作为一个贵族晚餐就吃这些啊?”老妇人有些不满地看着餐盘里简单的烤鱼配奶油蔬菜。
“这已经很不错了。”泰德说道。“为了招待你,我还特意买了烤鱼呢。”
“招待我就算了,怎么给这个小姑娘也买了一条!”老妇人不满地说道。
“为什么不能呢?”泰德笑着问道。
“仆人就该有仆人的样子,你这样宠仆人是要出问题的!”老妇人对泰德指指点点着。“你也是个贵族了,怎么能还这么有平民气质。”
“你是我妈妈吗?”泰德已经有些难以忍耐这个老妇人了。
“你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泰德说道。
“你怎么能这样对亲人说话!”
“我不喜欢别人对我指指点点。”泰德说道。“我穷的时候你们不来找我,现在我有钱了,你们倒是过来和我攀关系了。”
“我们是一家人,你就把一家人看得这么不堪吗!”老妇人更加生气了,大骂道。
“我也不想的。”泰德说道。“但你从进屋那一刻起就说着钱,很难不让我这么想。”
“算我看错了你,你这个白眼狼!”老妇人摔下刀叉。“喂,我们走!”
那个小女仆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
泰德拿出一袋子钱,放到了老妇人手里。
“你干嘛?”
“把这孩子留下。”泰德说道。“我改变主意了,让这孩子跟着你这个泼妇,迟早会被你整死。”
“我不卖!”老妇人喊道。“这是我的女仆,我说不卖就不卖。”
“陛下已经给了所有人人身自由的权利,这不是你说了算的!”泰德低声说道。“你要公然违抗国法吗?”
小女孩呆在那里,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办。
“小姑娘,别怕。”泰德说道。“这个阿姨是不是经常打你,饿你?在我这里,我不会这么做的。”
小女孩点了点头,钻进了泰德的怀里。
“哼,我看你就是想养个雏儿,然后给自己以后当小老婆!你给老娘等着!”老妇人恶狠狠地说道,跨上了马车,马车夫也没见过妇人这么生气的样子,一时间愣住了。
“愣着干嘛,快走啊!”
马车缓缓离开了庄园,泰德无奈地摇了摇头。
小女孩最喜欢鸢尾花,因此泰德给她起名叫**丽丝。
城市里有些人传言泰德收了一个小女孩当老婆,国王还派下卫兵前来查看情况。
“呀,看来这些谣言是真的无理取闹呢。”卫兵们了解了情况后,向泰德道着歉。“真是不好意思了,伯爵大人。”
“没关系,有人在无理取闹罢了。”泰德总是这么笑着说道。
泰德的身体越来越差,但爱丽丝对他依然不离不弃。
“爱丽丝,你是时候去学魔法了。”泰德不止一次这么对她说道。“或者拿我的钱去上学,你不该仅仅是个小女仆的。”
“没关系,我在爷爷你身边就很开心了。”爱丽丝笑着回答道。
“等我死后,你就去读书,或者去当魔女吧。”泰德笑着说道。“不要为了一个老东西牺牲自己一辈子。”
“你别乱讲!”爱丽丝着急地说道。“泰德爷爷你肯定还能活好久好久的!”
“好好好,有你这句话,爷爷我就能活很久了。”泰德笑了起来,笑声无比幸福。
一老一少两人,就这样平静的生活在这个庄园里,直到今天。
......
“爱丽丝原来是你收养的。”苏米看了看已经凉透了的花茶,轻声说道。
“是的,所以我还是麻烦你...”
这时,突然传来了敲门声。
“嗯?哪位啊?”泰德喊道。
“公证人。”门口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苏米过去打开了门,迎接她的就是一个巨大的熊抱。
“好久不见!苏米!”
“维娜...你抱得太紧了......”
“皇...皇后大人!您怎么来了!”泰德大惊失色,连忙弯腰鞠躬。
“别这样,老泰德。”维娜摆了摆手。“公证人今天临时有事,我就代替他过来给你做一下遗嘱的公证人了。没想到苏米也在这里,真是好巧啊。”
“这怎么好,让您来给我公证......”
“没关系啦,我更有公信力对不对。”维娜笑了笑。“拿纸笔来,我今天就是为了这个目的专程前来的,今晚我可要留宿哦。”
“庄园破败,还望皇后大人多多海涵!”泰德诚惶诚恐地说道。
“那么好,加盖上这个火漆印,一切就完成了。”维娜说道。“虽然很期待你写了什么,但也只有等你离世那天,才有机会打开这个信封了。”
“到时候,就拜托二位了。”泰德说道。
......
苏米下一次见到泰德的时候,他正平静地躺在棺材里,旁边的爱丽丝,正在维娜的怀里大声痛哭着。
“亲爱的神明,愿你能保佑这伟大的灵魂步入那充满着奶与蜜的应许之地......”台上的神父轻轻念着祷告词,旁边的乐队演奏着低沉的哀乐。
苏米也换上了一身黑色的毛衣,坐在一旁。
按照惯例,先要宣读遗嘱,然后再闭棺下葬。维娜牵着爱丽丝的手走到了台上,苏米则站在二人的身后。
“作为公证人,我来宣读一下遗嘱。”维娜对来参加葬礼的人们说道。她打开了被火漆印封住的那个信封,从里面拿出一张皱巴巴的纸。
“关于我死后的百万遗产,包括庄园和爵位,都需要一个人来继承。”
台下的人们议论着是谁来继承。
“我的遗产,将全部由我的养女,我的小仆人,爱丽丝继承。”
所有人都一片哗然。
“不可能!”那个老妇人大喊了起来。“她不是亲属,她不能继承任何遗产!”
“安静!”维娜喊道。“按照惯例,死者可以自己选定继承人,不管是谁。”
“这封信肯定造假了!你作为公证人,我要去找国王举报你!”站在老妇人身边的男人也喊了起来。
“火漆印刚在是你在你面前亲眼打开的,我怎么会做假呢?”维娜问道。
“我不管!我不信!我要去打官司!我要去找法官!”
“果然会有这种麻烦事呢。”苏米说道。“难怪他要请魔女来当公证人。”
“他早就料到自己死后会有所谓的亲戚们来闹了吧。”维娜也低声对苏米说道。“这群人对他不管不顾,现在人死了,倒是第一时间就过来继承遗产了。”
最终,老妇人一家还是把维娜,爱丽丝和苏米告上了法庭。
经过书记员和笔迹研究员的仔细比对,确认了这封信就是泰德的真迹。但老妇人依然坚定地认为这是泰德在神智不清的时候被爱丽丝胁迫着写下的遗嘱,因此法院判定这些财产收回,属于国有财产。
这样的结果虽然不是最完美的,但至少老妇人一家,也一分钱没拿到。
当然,这个故事并没有这样就落下帷幕。
“这些财产,隶属于国家对吧?”维娜问道。
“嗯,是的。”法官回答道。
“那么皇后决定御赐给爱丽丝,是否可以呢?”
“当然可以,爵位,赏金和庄园即使收回也是皇家财产。”
一个星期以后,一封皇后的御赐令下达到了法院,宣布将这些财产全部赐予爱丽丝。
“还能这样我是真的没想到。”苏米有些无语地看着维娜。“你这算滥用私权了吧?”
“你怎么能这么说呢,苏米小妹妹。”维娜笑了起来。“你想要的话,我也可以给你哦。”
“不用了。”苏米摆了摆手。
“虽然我没有糟心的亲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