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问,你现在有时间吗?”一个小女孩怯生生地看着苏米,问道。
“有什么事吗?”放下正在看的书,苏米看着眼前的小女孩。
小女孩浑身脏兮兮的,穿着破旧不堪的衣服,苏米本能地想到乞讨的孩子。
“想要钱的话我不会给你的,但是想要吃一顿饱饭的话,我倒是可以满足你。”
“不是的不是的。”小女孩摇了摇头。“你是会魔法的姐姐吧!我想让姐姐帮我实现一个愿望!”
“愿望?”
“我妈妈失踪了,我想让你帮我找到她。”
小女孩的家在这座城市附近的村子。一走进村子,苏米就感觉到了村庄破败的气息。
用来修墙的都是些难看的,带着裂缝的石头。地上也是烂泥路,下过雨的泥路上随意铺着一些稻草和木板,勉强能通行。村子里的人们看到穿着魔法袍的苏米,眼神也像看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一样。
“怎么会有魔女来这个村子?”“那么小的孩子居然是魔女?”
小女孩的家位于村子的角落,是整个村子最为破落的一个房子。
“萨沙,你回来了?”一进屋,就听到床上发出了嘶哑的声音。
借着屋子里的微光,苏米看见床上躺着一个脏兮兮的男人,他蓬头垢面,身上流着恶心的脓水。屋子里飘着一股腐烂的饭菜和发霉混合在一起的怪味,苏米不禁捂住了口鼻。
“苏米,你自己找个地方坐一下吧。”萨沙对苏米说道。“爸爸,我找到了一个魔女,她能帮我们把妈妈找回来!”
苏米找到一块勉强能称为干净的地方,轻轻用魔杖吹了一阵风清理干净,抱着膝盖坐在了地上。
“这个小姑娘是魔女?”男人借着微光看清了苏米的脸蛋,有些惊讶地说道。
“是的,爸爸。”萨沙端着两杯不明液体和一份腌制的小鱼干走出来,她身后还跟着一个小男孩。“你难道不想让她找回妈妈吗?你说过,不想让我和弟弟变成没有妈妈的孩子。”
“是啊,是啊,如果这个小姑娘真的是魔法师就好了。”男人说道。
苏米看着那份颜色不明的液体,默默放在了一旁。
“先不说这个,我先看一看你爸爸的病吧。”
“欸,魔女大人还会看病的吗?”萨沙惊讶地说道。
苏米走到男人面前,拿出魔杖,魔杖尖发出白色的亮光。借助亮光,苏米看清了那恶心的脓肿。巨大的肿包内,似乎还有一些虫子在游动着。
被下了强烈的恶咒呢。苏米心想。
“看来是被下了恶咒才变成这副模样的。”苏米直起身。“不找到诅咒的人,恐怕永远无法解开这个咒语。”
“可恶的女人!”那男人恶狠狠地说道。“就是她,就是她下的咒!”
“嗯?你知道是谁吗?”苏米问道。
“我的妻子,萨沙和卡塔基的妈妈,桃乐丝!”男人神情十分激动。“原本以为你抛弃了我,没想到,这一切竟然都是你的预谋!”
“哈?”苏米挠了挠头。“你是说,萨沙的妈妈对你下了咒?”
“只有可能是她了。”男人的语气十分低沉。“这种恶咒,只有可能是这个女人下的!”
......
男人是在某座城市遇到桃乐丝的。
桃乐丝是当地的风尘女子,在红灯区,穿着暴露地站在街边等待着上门的客人。
男人穿着一身破旧的衣服,他匆匆路过红灯区的时候,其他的女人都在暗中嘲笑着他。
“瞧那个穷酸样,还想过来沾花惹草?”
“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哼!”
“乡下来的穷小子,竟然还有胆子来这种地方!”
只有桃乐丝,在男人匆匆路过的时候,对他抱以一个美好的微笑。
“我等着你哦,小哥。”
从那以后,男人每天魂牵梦绕地都是桃乐丝曼妙的身影。
他更加勤奋的挥洒着汗水,更加努力攒钱,省吃俭用。店长和其他店员都好奇他为什么要这么努力,纷纷私底下打听着。
“我要去见桃乐丝一面。”每次,男人都是这么回答的。
“哈哈哈哈,你别开玩笑了!”当然,每次大家也是这么笑话着男人。“桃乐丝可是红灯区的头牌,你想见她一次哪有那么容易!别做梦了!”
面对大家的嘲笑,男人完全不为所动。
终于,男人攒够了去见桃乐丝一次的钱。
那一夜,两个人翻云覆雨。
清晨时分,桃乐丝挽住了男人的脖子。
“你知道吗,我小时候生活在一个很穷的街区。因为我长得漂亮,爸爸在我四五岁的时候就把我送到红灯区来。在我十三岁那一年,我就被迫迎接了生命中第一个客人。”
“我过得一点也不快乐,你可以带我离开这里吗?我们私奔吧,好吗?”
睡得迷迷糊糊的男人答应了一声,他其实根本没有考虑太多。
带着桃乐丝,逃出红灯区的男人理所当然的成为了全城通缉对象。卫兵们挨家挨户的搜查着他俩,但依然让这两个年轻人逃出了城市。
“一起回故乡吧!我们去故乡寻找安宁的生活!”桃乐丝带着男人骑上了飞天扫帚,男人对桃乐丝喊道。
“欸,好啊!”桃乐丝笑了起来。“你可得好好养我!”
回到故乡的男人,与桃乐丝举办了盛大的婚礼,两人住进了当时还算可以的一套石头房里。
桃乐丝天**玩,家里的家务活和农田都是男人负责的。男人勤奋而努力,一家人至少吃得饱穿的暖,生活平凡而安逸。
但很快,桃乐丝就与男人之间起了不少冲突。
“我在红灯区的时候,接过客至少都有一只鸡吃。”桃乐丝不满地说道。“我跟你回来,可不是天天吃水煮菠菜和山羊奶酪的!”
“家里只有这些吃的了。”男人说道。“想吃鸡的话,等冬天来了,杀一只给你和肚子里的孩子补补身子,好不好?”
“我现在就要吃!”桃乐丝撒娇道。
“别闹了!”男人也有点生气了。“现在吃了,冬天怎么过?”
“你是不是不爱我了!连一只鸡都不能满足我!”桃乐丝也生气地喊道。
“我没有!”男人气愤地说道。
“你就有!”
“你别无理取闹了!”
“我就要无理取闹!”
夫妇俩吵架,一开始村民们还会劝着点,到后面也就由着他们去了。
“这俩人一开始吵架,我们就知道该生火做饭了。”村民们略带调侃的编了个段子。
第一胎孩子出生了,是个女孩子。
“怎么是女孩啊。”男人略带不满地说道。
“怎么了?你是不是瞧不起女孩?”桃乐丝生气地说道。“我告诉你,女孩也是宝贝,魔法师一大半都是姑娘!”
“可是我们要劳作,肯定要男孩啊。”
“劳作,劳作,你就想当一辈子的农民?”桃乐丝不高兴地说道。“女孩子可以去当魔女,这样一来,我们家就能成为受尊敬的家庭,也不用整天劳作了!”
“可是现在吃饭问题怎么办?我会老的,到时候又得多一张嘴!”男人着急地说道。“不管怎么样,我还是想要个男孩。”
“你怎么可以这么说!”
于是两个人又开始了吵架的一天。
在女人生下第二个孩子之后没多久——没错,这回是个男孩,男人很开心。
某一个深夜,桃乐丝骑着飞天扫帚,离开了这个村子。
在离开之前,她找来了一名黑魔女。
“我受够这个村子了。”桃乐丝说道。“请对这个村子下一个诅咒,让他们永远活在这种贫穷和痛苦之中吧!”
黑魔女照办了。从那以后,这个村子就变得无比贫困和破败,男人也因此被全村人排挤到了村角落的一个破房子里苟活。
“就是这个家伙,带了个毒妇进来!”
“现在大家的生活都变得这么糟糕了,都怪这家伙!”
男人身上也长出了红色的疹子,一开始只是痒,到后面逐渐流脓,发霉,发臭,男人逐渐丧失了自己的劳动能力,只能躺在床上,每天呻吟着,扭动着。
村里人见他可怜,也渐渐由憎恨转变为了同情。
人们在贫困的生活之余,还努力接济着这一家人。
......
以上,是苏米在男人和萨沙嘴里听到的版本。
虽然接下了委托,但男人却没有任何东西可以付得起报酬。
“没办法啊。”苏米摇了摇头。“那只能等我把人带回来再找你要钱了。”
“嗯,到那个时候,我会攒好钱的。”
桃乐丝所在的那座城市,是一座滨海小城。
虽然谈不上富裕,但绝对谈不上贫穷。
“小妹妹,你可不能进来哦。”红灯区路口的大姐姐看到苏米要往里走,连忙拦住了她。“这可不是小孩子玩的地方,快走快走。”
“我只是想过来找个人而已。”苏米掏出一张照片。“你们认识这个人吗?”
风尘女们摇了摇头。“不认识哦。”
苏米又陆陆续续问了许多人,很多人都表示并不认识这个女孩。
直到某个卫兵看到了这张照片。
“噢!这不是之前被拐走的少女桃乐丝吗!”
“被拐走的少女?”
“啊是啊,但是我不建议你去打扰她的父母呢。”卫兵环顾四周,笑声对苏米说道。“这孩子,前几天刚刚自杀了。”
......
桃乐丝并不是什么风尘女子,也并不是什么家境贫寒的孩子。
她出生在一个艺术世家,爸爸是钢琴家,妈妈是魔法教育家。
一切都在她十六岁那年的一个雨天戛然而止。
桃乐丝被男人绑架来了小村庄里,关了起来,不生出孩子不许走。
桃乐丝多次祈求男人让她离开,但迎接桃乐丝的都是棍棒。
“滚!生出孩子才能给我走!”
桃乐丝在严重的精神压力,和男人无尽地侵犯之下,最终竟然怀上了一个孩子,并把她生了下来。
“这样我就可以走了吧?”桃乐丝问道。
迎接她的依然是棍棒。
“不生出男孩,不许走!”
桃乐丝最终在生下第二个男孩的时候,一名路过的魔女发现了男人房子里的异常,趁男人不注意的时候,把她救了出来。
救出来的桃乐丝,已经精神彻底失常了。她安安静静地坐在椅子上,但一旦发起狂来,几十名魔法护工都按不住她。
那名魔女也被迫远离了这座城市周边,原因很简单,她帮助一个女人逃了出来,其他女人就会想从那个村庄逃出来。那个魔女自然成为了那座村庄共同的敌人。
魔女因为饱含恨意地对男人和村庄施了一个毒咒,因此也被魔法联盟抓了起来,不过仅仅被关了几个月就释放了出来。
村里人曾请过其他魔法师去解除诅咒,但都因为力量不足而作罢,或知晓了真相的魔法师拒绝为那个村子解除诅咒。
“同为女人,这么做有违我的原则。”不少魔女都是这么说道。
“这种诅咒我不可能处理,不然我也会得罪不少人。”一些男性魔法师也这么说道。
桃乐丝住在精神病院里,在某个无人知晓的午后,她趁着护工们不注意,用偷偷私藏起来的一根皮带吊在了天花板上,结束了自己不幸的人生。
......
被诬陷成风尘女子,被倒打一耙说成做作的女人,被说成不顾家庭,不顾孝道的女人。
苏米不知道这样的谎言,病榻上的男人究竟跟多少魔法师说过。
但是,单纯的谎言是无法掩盖事实的。
苏米常常在想,如果桃乐丝精神正常,逃到了一个全新的地方开始了全新的生活。这个时候有一个自诩为正义的魔法师找到她,并想把她送回村庄,桃乐丝又将怎么办呢?
当罪人站在舞台中央,灯光照射在他身上,他声色俱泪地介绍着自己悲惨的过往,看客们被他的故事打动,流着眼泪,大喊着要为他伸张正义的时候。
才是最为恐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