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座原本名不见经传的小岛,人们在那个岛屿上世代以打鱼为生。
打来的鱼常常被老鼠偷吃,老鼠还会把老鼠屎拉在鱼的身上。看着好不容易打来的鱼被老鼠吃得只剩下一个脑袋,岛民们又焦虑又无奈。
在某一天,一名路过的旅行者看见岛上的居民们生活艰辛,于是出于怜悯之心,他把随身带来的一只公猫和一只母猫放到了岛上。
“他们可以替你们抓老鼠。”旅行者如是说。“你们就全力以赴让这座岛成为猫咪的天堂,老鼠自然就会消失了。”
这是一个古老的故事,被记录在某本地理志里。
而现在,那座小岛已然改名叫做猫岛,成为了一座适合旅行的岛屿。
“我们要到了,小姑娘。”一个船员轻轻拍着苏米。
苏米睁开眼睛,蔚蓝的大海中央出现了一个小小的岛屿。
小岛上的建筑都十分可爱——白色的房屋,红色的房顶。在房屋上还画着一些像是小孩子画的猫。每一条路上,每一个房顶上,每一片草地上,都悠闲地躺着一些猫咪。岛民们熟视无睹,但路过的游客们都纷纷过去抚摸这些猫咪,这些猫咪也十分配合地翻开肚子,露出软乎乎的腹部,接受着来自人类的抚摸。
苏米走在街上,不少猫咪也跟在她的身后。
“我有这么受猫欢迎吗?”苏米自言自语道。她蹲下来,轻轻抚摸离自己最近的一只三花猫。
“小姑娘,要不要试试我们的名产,鱼肉烤派?”路边的老板看见苏米,对她招呼道。
苏米点了点头。“好呀。”
她拿着热腾腾的烤派,坐在店门口的椅子上。
“好烫...”
“那个...这个是喂猫的。”老板脸上憋不住的笑容。“我看你和猫咪玩得特别好。”
“不是给人吃的吗?”苏米问道。
“嗯,不是的。”
苏米只好咽了一口口水,把烤派掰成了小块,喂给了脚下的十几只猫咪。
“小姑娘,你真受猫咪欢迎呢。”老板笑呵呵地说道。“不过魔女都很受猫咪欢迎。”
“岛屿之主巡岛!”突然从街上传来了一声叫喊。
岛民们纷纷让出一条路,一些游客还没弄清楚什么情况,也被身边的岛民拉到了道路两旁。
一个魔毯贴着地面缓缓飞过,路边的岛民们纷纷脱帽低头致意,游客们有些尴尬,也只好摘掉帽子,低头表示尊敬。
最惊人的是,那些猫咪也纷纷低下了头,像人类一样叩拜着飞毯上的“岛屿之主”。
苏米挤到前排,她想看一看所谓的岛屿之主究竟是什么人。
飞毯上,两边坐着两个穿着袍子的魔法学士,中间坐着一只通体白色,微微发蓝的异瞳猫咪。猫咪的脖子上戴着华贵的饰品,她的眼神就像人类一样,高傲地看着周围向她顶礼膜拜的人们。
所谓的岛屿之主,就是这只猫吗?苏米心想。
那只猫看见了苏米,她示意周围的人停下来。
整个队伍停了下来。
她对苏米招了招手,示意苏米走过去。
“喂,那个是外来的人吧?怎么回事?”
“不知道啊,怎么会这样?”
“难道说岛主看上了她?”
“喂,岛主在叫你,你难道没看到吗?快点过来!”一个神官打扮的男人对苏米说道。
苏米只好慢慢地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请别在意,这是心电感应。请问你是魔女吗,人类的小姑娘?”
这句话就像是直接闯入苏米的脑海一般,苏米愣了一下,点了点头。
“很好,请不要说话,你只需要心里回答我就好。”那只白猫似乎笑了笑。
“你找我有什么事吗?”苏米在心里问道。
“魔女的话,你一定可以做到许多普通人做不到的事情。”白猫的声音再一次在苏米脑海响了起来。“我想让你帮我一个忙,事成之后必有重谢。请随我来一趟我的神庙。”
“如果我不呢?”
“你觉得这座岛上这么多人,你跑得掉吗?”白猫露出了她的尾巴,苏米发现她竟然有两根一黑一白的尾巴。
东方的传奇妖物,猫又。苏米心想。
“不错,是个博学的小家伙。”白猫笑了起来。“你应该知道惹毛我的后果吧?”
苏米摇了摇头。“你们东方妖物就是麻烦啊。”
“你干嘛呢?”神官对苏米问道。
那个猫又摆了摆自己的爪子,神官就退了下去。
“看来你答应了。”白色猫又点了点头。“跟我回神庙吧。”
猫又转过身去,对神官示意了一下。
“岛主大人邀请你去她的神庙做客?你到底是什么人?”神官有些惊讶地说道。
苏米耸了耸肩,坐在了飞毯上空出来的一个垫子上。
岛主所在的神庙位于这座岛的一处山顶。
“按照我的意思,这座神庙被我改造成了东方风格。”猫又坐在一旁的垫子上。“把袜子脱掉坐在那个垫子上就行了,不必太拘礼。”
“所以,你找我有什么事?”苏米问道。
猫又摇了摇身子,她逐渐从猫咪变成了一个美丽的少女。
少女看起来和苏米差不多大,有着白色的头发和黄蓝异色的瞳孔。她穿着美丽的东方服饰,两条毛茸茸的大尾巴扫在一旁。少女的容貌十分美丽,甚至让苏米都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我今天拜托你来,就是希望你可以带我离开这个岛。”猫又少女说道。“倘若事成,我在这座岛上的所有财富都归你。”
“为什么你想离开?”苏米问道。“明明你可以在这里生活得很好。”
“你读过这座岛屿的地理志吗?”猫又少女问道。“某个旅行者来到这座岛,送给了岛民两只猫咪,才有了今天的猫岛。”
“嗯,我知道。”苏米点了点头。
“我就是当时被送来的一只猫咪。”猫又少女笑了起来。
“那你不是活了上百年?”苏米问道。
“对,我活了上百年,见证这座小岛从一无所有到旅游胜地。”猫又少女喝了一口茶。
......
“大人,赏口饭吃吧,至少让我家的孩子能吃顿饱饭。”
刚刚登上岛的特修斯,看着眼前乞讨的一家三口,不禁叹了口气。
整座小岛上满是盐碱地,根本没有适合种地的地方。所有的渔民们都穿着破布烂衫,在海边打鱼为生。他们的身上都是黑乎乎的盐渍,还有一股熏天的腥臭味。
一些尸体随意地放在路边,特修斯走过去,看见上面满是黑色的污斑。
从尸体的嘴里爬出来了一只老鼠,贼眉鼠眼的看了特修斯一眼,就钻了回去。
“旅行者,我们这个村子真没什么好东西可以给你,你看看,这还闹瘟疫呢...”瘦骨嶙峋的村长这样对特修斯说道。
“你们村子,是不是老鼠泛滥成灾了?”特修斯问道。
“你怎么知道的?”村长看起来有些惊讶。“难道你是医生?”
“嗯,我的确是个医生。”特修斯点了点头。“带我去看看村里患病的人。对了,我在岛上这段时间,这两只猫就负责抓这个岛上所有的老鼠了。”
两只一黑一白的小猫从他的衣领里钻出来,它们跳到地上,周围的老鼠发出了吱吱的惨叫声,两只猫伸出爪子抓住老鼠们,开始大嚼特嚼。
“这是什么动物?”村长惊讶地说道。“竟然吃掉了老鼠?”
“这是一种叫做猫的动物——啊,原来你们岛上没有猫啊。”特修斯挠了挠头。“难怪呢,老鼠泛滥成灾。”
“您可否给我们留下几只猫?”村长连忙问道。“光靠这两天,这座岛上的老鼠是抓不完的。”
“容我再想想。”特修斯说道。“毕竟它们也跟了我很久。”
特修斯在岛上治疗了岛民们的疾病,不久之后,能痊愈的岛民们纷纷治愈,大家都把他当成了恩人。
“谢谢你救了我儿子。”一个老妇人跪在地上对特修斯说道。“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
“别这样,我只是做了我应该做的事情。”特修斯说道。“不过,你们以后该怎么办呢?”
“这座小岛自有人以来,就一直以打鱼为生。”村长说道。“从今往后只能一直这样下去吧。”
特修斯看着岛上一些被老鼠啃得千疮百孔的咸鱼,陷入了沉思。
两只小猫跑到了特修斯的怀里,在他怀里撒着娇。
“你们两个,要不然就留在这座岛上吧。”特修斯对小猫们说道。“自从我从某个东方国家把你们买来以后,你们就一直跟着我。”
“是时候说再见了呢。”
两只小猫似乎听懂了特修斯的话,它们轻轻用鼻子拱着特修斯,看不出来是愿意还是不愿意。
“这样真的好吗,旅行者?”村长问道。“看起来它们跟你有感情了啊...”
“我可以把两只猫给你,但是有一个前提,就是你们要好好对它们。”特修斯说道。“当然,如果你们想感受每隔几年一次的瘟疫,那就算了。”
“我们绝对会对它们好的!”村长带着几个村民跪了下来。“恩人,虽然说已经受惠于你不应当要求更多,但我们还是恳请您,把这两只小猫留下来吧!”
特修斯看了看村民们,把两只小猫递给了村长。
“它们差点被猫肉贩子杀了,你们记得对它们好一点。”
两只小猫喵喵叫着,贴着特修斯宽厚的手掌。
“好了,好了。”特修斯摸着它们。“这里的人们需要你们,原谅我的自私,我不能带你们继续去旅行了。”
“但是,你们一定要快乐地活下去。”
从那以后,这两只小猫就开始了在岛屿上的生活。
白猫是母猫,黑猫是公猫,两只小猫每天都在小岛上追逐玩耍着,并且逐渐清除了岛上绝大部分老鼠。
人们对两只小猫都感恩戴德,纷纷给小猫们喂最肥美的鱼肉,睡最温暖的窝棚。任何人都不允许打骂这两只小猫,即使这两只小猫再顽皮捣蛋。
因为喂的鱼肉太多了,两只小猫不再因为捕食而抓老鼠,而是随意地把老鼠的尸体丢弃在一些烂泥地里。
久而久之,尸体腐烂,那些土地上竟然长起了小小的杂草——变得适宜耕作了。
一些岛民买来了种子,种在那片土地上,人们终于可以吃到蔬菜和粮食了——尽管产量小得可怜。
猫的生命只有短短十几年,但小母猫在那十几年的时光里生下了好几胎,岛上的猫咪逐渐多了起来。
两只当年的小猫逐渐变成了老猫,但村民们依然供奉着它们。即使不能捕老鼠了,它们依然可以吃到最美味的食物,睡在最温暖的窝棚。
直到有一天,黑猫感觉死期将至。
“我该离开了,亲爱的。”黑猫这样对白猫说道。“我感觉到了,我死期将至。”
白猫看着黑猫。
“你要去哪里?”
“我要找一个没人的地方,慢慢度过我最后的生命。”黑猫说完,一瘸一拐地离开了猫窝。
“等等我...”白猫刚想这么说,但黑猫已经走远了。
白猫在整座小岛上寻找着黑猫,焦急地发出喵喵的声音。
“你在干什么呀,小猫?”一个岛民问道。
白猫很想告诉他,但可惜只能发出喵喵的声音。
岛民以为她在撒娇,想伸出手来抱她,但被她一个大尾巴扫在脸上,忍不住咳嗽了起来。
拖着年老的身体,白猫在岛上寻找了整整一天。
“你在哪里,你在哪里...”
在黄昏时分,白猫在某个洞穴里找到了黑猫。
黑猫躺在一片尸骨中间——那片尸骨是之前死去的猫咪们筑成的,所有的猫咪都在这里选择死去。
“你怎么来了?”黑猫看着白猫。
白猫似乎在哽咽。
“生死都是生命的规律,别难过,亲爱的。”黑猫看着黑乎乎的洞顶。“我活了十二年了,对于猫咪来说,确实活够了。”
“别乱讲!”白猫吊住黑猫的身子,想要把它拖出洞穴。“明明前两天你还活蹦乱跳的,怎么可能这么快就要死了!”
“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黑猫一动不动的躺在地上,任凭她拖着自己。“我不是猫又,我没有办法活上千年。”
“猫又?”
“在我的故乡,有这么一种传说。”黑猫喘了喘气,继续说道。“拥有两条尾巴的猫就被称作猫又,据说成为猫又的猫,可以活上千年。”
“我要你变成猫又!”白猫哭了起来。“我要你一直陪着我,我不要你先离开我!”
“不过你最后一刻来找到我,我也可以把这个东西提前交给你了...”黑猫露出了发黄的牙齿。“其实,我...”
夕阳最后一丝余晖落了下去,黑猫的身体逐渐变得僵硬。
白猫贴在黑猫的身边躺了下去。
既然你死去了,那就让我陪你一起死去吧。
叮——
一颗无色的玻璃球从黑猫松弛的嘴里落了下来。
“这是什么?”白猫睁开眼睛,看着地上的玻璃球。
那是一颗很小的玻璃球,只有猫的鼻孔那么大。
白猫舔了舔玻璃球,那玻璃球像有生命一样,突然钻进了白猫的喉咙里。
一道光芒闪过,白猫看见自己的身体和黑猫的尸体都在发着光。
“这是什么!”白猫吓得叫了起来。
她看见自己的白色的尾巴旁,长出了一根黑色的尾巴。而黑猫的尸体,逐渐的消散成光。
“不要走...不要走!”白猫喊道。
那光芒化作萤火,逐渐暗淡下来,消散在了洞顶。
“收下吧,猫又宝珠。”她脑海里响起了黑猫的声音。“活下去,亲爱的。”
白猫感觉自己的身体变得轻盈了,就像恢复到了年轻的状态。
她活动活动爪子,发现自己原本因为骨质疏松而无法痊愈的骨折也恢复了正常。
“呜哇——”
白猫的哭声久久回荡在整个山洞里。
......
“活下去,这简直就像一个诅咒。”猫又少女平静如水的说道。“我活了太久,已经忘记当时的感觉了。那是痛苦吗?一百年没有体会过这种心情了。”
“如果离开这个岛的话,宝珠就会失去效果。”苏米低声说道。“你在寻死,对吗?”
“嗯,我真的活腻了。”猫又少女说道。“我前两天刚刚送走我的曾曾曾孙,这漫长的人生见证了太多我爱的人死去,简直就像酷刑一样难以忍受。”
“我如果带你离开的话,我会被这个岛上的居民们永远憎恨的。”苏米说道。“而且,亲手帮别人自杀这种事,我是不会做的。”
“果然吗...”猫又少女笑了起来。“你还真是个善良的孩子啊。”
“死咒,圣剑和各种其他自杀方法都对你没效果吗?”苏米问道
“嗯,是的。”猫又少女说道。“长生不死简直就是最恐怖的诅咒。”
“那我可以走了吗?”苏米问道。
“嗯,请便。”猫又少女点了点头。
苏米在第二天中午离开了这个小岛。
在她刚刚乘坐着轮船没走多远,就发现了远处驶来的几艘船舶。
那几艘船打出了停船的旗帜,追逐着轮船。
“发生什么事了?”船长问道。
“岛主大人不见了!我们怀疑是不是有人把她带到了这艘船上!”那几艘船上的岛民们大喊。
船长当然不敢说什么,连忙放下梯子让他们上船寻找。
在搜了一圈以后,他们悻悻然地离开了轮船。
“果然不在吗...”
几天以后,苏米路过了某个村庄。
村庄的教堂后面,有一片整洁的墓地。
“你还要跟我多久?”苏米低声问道。“故意隐藏了自己的气息跟了我一路,竟然能坚持到这里,真是厉害呢。”
一只白色的小猫从她的衣领里钻了出来,看起来奄奄一息。
白猫挣扎着走向墓地,在一个墓碑前停住了。
“特修斯之墓”。
白猫回头看了看苏米。尽管没有心电感应,但苏米感觉到,她似乎在对自己说“谢谢”。
“真的是。”苏米用魔法变出了一朵白色的雏菊,放在墓碑一旁。
“明明是死去,为什么露出了这么幸福的笑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