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季,位于丰收平原上的金色麦田延展到了天边,仿佛把风都染成了金色。
麦浪滚滚,沿着麦浪中间的小径,有一位身穿着蓝色魔法袍,脚踩着黑**孩皮鞋的小女孩,正轻轻哼着歌走在路上。
看起来她心情不错,她的手里还握着一根麦穗。
在上一个村子里,人们刚刚庆祝过丰收,苏米在那里免费吃到了刚刚出炉的白面包,还有各种农家做的炖菜和果酱。
“只有美食才能让人快乐。”——美食家们常常这样说。
苏米现在心情很好,她抬起头,看着天空中朝着北方飞去的大雁,还有纯净得像蓝宝石一般的天空。
“站住,不要动。”
一根树枝一般的东西突然戳在了苏米的后背,不知何时,苏米的背后多出来了四个人。
苏米知道,那是一根魔杖。
针对这些神不知鬼不觉的家伙,苏米自然清楚他们的身份。
毕竟总有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学了一些魔法的山贼试图袭击身为魔法师的她——这些人不相信这么小的孩子会比自己强多少,不相信会有这么年幼的魔女存在。
一个人伸出手来,试图将苏米的双手绑住,另一个人则伸出手往苏米的腰部摸去。
“你这丫头,见习魔杖藏到哪里去了?”
听声音似乎是个很年轻的家伙。苏米心想。
既然如此,那就更不用担心了。
年轻的魔法师大有可为,谁当山贼啊。
苏米趁着那人把自己的双手并拢,准备用绳子绑住的时候,手突然握紧,一道寒光闪过,那人立即被打得飞出去了几米远。
趁其他人还未反应过来,苏米的袖子里飞出魔杖,原本坚实的土地突然变得黏糊糊的,瞬间就粘住了剩余三人的双脚。
“哇!这是什么!”那个手持见习魔杖的小伙子刚准备反击,苏米一招就把他手上的魔杖打飞到了远处。
而至于刚刚被打飞的人,他刚挣扎着爬起来,却发现自己也一步都走不动了——他脚下的土地也变得又黏又湿,一双脚被困在了里面,拔也拔不出来。
“这是什么…你干了什么…”刚刚拿着见习魔杖的小伙子有些恼火的看着苏米。
苏米笑了笑,晃了晃手里的魔杖。
“你…”
还没等小伙子从震惊中缓过劲来,苏米的魔杖尖一道电光闪过,地上的见习魔杖断成了两节。
“自制的魔杖就不要拿出来抢劫了嘛。”苏米笑了起来。“嗯…让我看看,卫兵的通讯匣子是哪一个来着……”
“魔女小姐,哦不,魔女大人!求你给我们一次机会吧!我们也是一时糊涂,竟然冒犯了尊贵的魔女!求你不要把我们举报给卫兵!”
“不可以哦。”苏米头也不抬地说道。“做这件事之前,你们就要想到这样的后果。”
“我们也是有苦衷的!还请魔女大人听听我们的倾诉!”那个小伙子的眼神从愤怒逐渐变成了惊恐。“求求您了,我们不想失去自由……”
苏米看着后面慢慢悠悠驶来的牛车和牛车上颤颤巍巍的老人,她默默叹了口气,挥舞魔杖用绳子捆住了这群山贼。
“我心情不错,就听听你们打算编一个什么故事吧。”苏米挥舞魔杖,四个山贼缓缓飘在半空中,跟着苏米的身后离开了。
“哎,年纪大了,眼睛不好了啊。”牛车上的老人拍了拍脑袋。“都能看见幻觉了。”
入夜,黑漆漆的田野间,只有一点火光在摇曳着。
苏米煮好了一锅浓汤,看着被绑在树底下的四个年轻人。
都是年轻力壮的小伙子,饿了一顿明显就没力气了。苏米用魔杖点了点自己的碗,瞬间就从旁边变出了四个一模一样的碗。
用四个碗盛了四碗汤,苏米端到了四个山贼面前。
四个又饿又渴的山贼连句谢谢都没说,抢过汤来大口大口地喝了起来。
“真是的,我为什么还要分粮食给四个想打劫我的家伙。”苏米自言自语道。
年轻人们也许是太饿了,苏米只喝了一碗,剩下慢慢一锅的汤都被他们四个喝了个干净。
喝碗汤以后,四个山贼就这样坐在了树下,满意地打着饱嗝。
“差不多可以和我说说了吧?你们到底有什么苦衷。”苏米坐在椅子上,手里的魔杖在火光的映照下仿佛皮鞭一般可怖。
“我说我说!我都说!”那个之前拿着见习魔杖的年轻人连忙说道。
“我们兄弟几个,本来是不用走上这条路的。”
……
内战结束以后,有两位年轻人回到了他们的故乡。
两位年轻人在内战刚爆发的时候便参加了中央军,在这场战争中,能像他们一样幸运的人实在是太少太少——他们亲历了这场战争的大部分战事,竟然毫发无伤。
作为战胜的一方,回到阔别五年的故乡,他们原本以为等待着自己的是大家的鲜花和掌声。
可真的回去一看,大家竟然都快把自己忘了。
仔细想想这也很正常,毫发未伤往往意味着自己从未参与过危险的任务,也没有拿过什么荣誉和勋章。以列兵的身份退下队伍的时候,甚至遭到了许多同期战士的嘲笑。
从未有人往他们家里寄过勋章,他们也从未给家里写过一封信,以至于家里人连他们的死活都不知道。当他们回来的时候,家里人甚至没有做好一丝一毫的心理准备。
内战结束后的日子对他们来说是无聊的,一名年轻人选择到村里的学校当老师,而另一名年轻人则整天在家里涂涂画画——他想试着投递一些画作给城里的画家,争取成为他们的门徒,或者去那些画讽刺漫画的小报当一名小主编,也是不错的选择。
但可能是他素描画得太差,而油画又不匹配讽刺漫画主编的要求,于是他屡屡受挫,家里人也逐渐把他视为了累赘。
“整天就知道画!画这些东西能赚钱吗?快点滚出来,帮我灌香肠!”母亲也不再给他好脸色,而是整天在他画画的时候,命令他干各种乱七八糟的农活。
“你这画的是什么东西?还没我画的好!”身为理发匠的父亲多少还是懂一点审美,他也毫不留情地给年轻人泼冷水。
“我觉得,如果你真喜欢画画,去村里的学校当美术老师吧。”就连一起出生入死的另一位年轻人也这样劝他。
但是这个年轻人的性格十分倔强,无论别人怎么说,依然在画着各种画,投递给城里的报纸和一些知名的画家——当然,一如既往的石沉大海。
最终,这名年轻人也没找到工作,退伍后的给的钱也花的七七八八了,他决定来到城市里先找一份工作,再慢慢找自己想要的工作。
城市里的生活不像农村。农村里可以以物易物,但城里一切都是用钱结算的——对于一个月只有三个金币收入的他来说,活下来就成为了一件艰巨的事情。
……
“于是我觉得,既然我画画是为了钱,那我为什么不直接画钱?”年轻人骄傲地说道。
“噗——”苏米一口水喷了出来。
“怎么了?”
“没有,我只是觉得你的逻辑思维更适合从事炼金术。”苏米吐槽道。
“可谁知道,我画假金币还是被人发现了。”年轻人叹了口气。
“怎么被发现的?”苏米擦着嘴角的水问道。
年轻人蹭着身子,从兜里拿出一枚金币,扔给了苏米。
苏米拿起这枚金币,发现制作极为精美,完全可以以假乱真。
除了金币背面,印着古斯塔夫君主的那一面,什么都没画。
这不被发现才有鬼吧。苏米在心里吐槽道。
“大部分面包店的小商人,他们基本都不太会看收到的钱,毕竟他们实在是太忙了。我发现了这一点,于是就开始在假币上偷工减料。”
“于是你就被抓了?”
“嗯,死脑筋的行脚商人。”
难怪呢。苏米心想。行脚商人恨不得把每一个金币都搓得干干净净,生怕你少给他半分钱。
“卫兵们对我还不错,我只被关了一年就放了出来——不过经过这件事以后,再也没有一家店愿意要我。那些爱惜羽毛的画家更是如此,他们也不愿意收我做门徒。”
那也只能怪你自己吧。苏米心想。
“所以呢,你就成了山贼?”苏米问道。
“不是的。”年轻人摇了摇头。“那之后,我是被这个家伙给…”
“喂,明明是你拉我入伙的啊!”
“你在说什么!如果不是你我能落到今天这样?”
“啊!事到如今开始让我负责了是吗!”
“啊!不应该本来就是你负责的吗!”
“别吵了。”苏米拿着魔杖对准了他们。“我喜欢这样解决争端,你们认为呢?”
“我错了。”年轻人和同伙们纷纷低下了头。
“总之,你们就开始拦路抢劫了,对吧?”苏米问道。
“不,我们可是有理想的盗贼。我们给自己起了一个好听的称号——「梦幻魔盗团」。”
“抢劫小孩子完全看不出来哪里有理想啊。”
“我们一开始并不是拦路抢劫的人,我想干件大事。”
“反正又是犯罪的事情吧?”
“我们想抢劫国家银行。”
“那你们是真的厉害。”苏米吐了吐舌头。“结果呢?抢到了吗?”
“我们制定了详细的计划,第一步,要抢一辆汽车或一架马车,结果我们刚把魔杖和枪对准一个司机,那名司机的背后居然走出来了一个白袍魔法师。”
“真亏你们能逃出来。”
“那个家伙狠狠教训了我们一顿,说不要开这种无聊的玩笑,就把我亲手做了一个月的假魔杖给掰断了。”
“原来如此。”——等等,他居然不管的吗?
“所以,你们就没有继续进行抢银行的计划了?”
“是的。”年轻人点了点头。“每次执行任务之前我都会有一个详细的计划,如果不按照这个计划进行,我会变得很不安。”
“这样啊。”苏米点了点头。“于是你们就决定抢小孩子了?”
“我们决定换一个简单一点的目标——去抢炼金术的研究所。”
“这个看起来没那么简单呢。”
“是的,但是炼金术师都很有钱,不是吗?”年轻人叹了口气。
“所以你们制定了一个什么计划呢?”苏米问道。
“这次我们的计划,本来都是想先抢一辆车,然后开车去抢钱,再开车逃跑的。”
“为什么你们这么执着于抢一辆车……”
“可是这些炼金术师都是骑魔毯的!我们根本找不到车!”
“噗…”
“你笑什么?”
“没什么。”苏米憋住笑。“所以你们为什么那么执着于抢一辆车?”
“这样方便逃跑。”年轻人一脸正经地说道。“不过我们还是成功了一次的——抢劫了一家乡下的小面包店。”
“哦?”苏米发出了好奇的声音。
“不过这次抢劫我们只抢到了三十个金币,那老板竟然对卫兵说我们抢走了他五十个金币!天呐,他怎么能这么胡编乱造!”
“三十个金币,还不错。”苏米假惺惺的鼓了鼓掌。“这是你们唯一一次成功吗?”
“再后来…就遇到你了。”
“看来是唯一一次成功呢。”
“其实,我们一开始想的并不是打劫你。”那个年轻人低着头说道。“我们的目标是那附近的一个村子。”
“刚举办完丰收庆典的村子吗?”苏米问道。
“对…那里一定有很多粮食。”
“连别人的粮食都要抢,你还真是个人渣啊。”苏米笑了笑。“那你为什么没去抢那个村子的人啊?”
“我们的车子被那个村子的人给抢了!”年轻人的声音都快带着哭腔了。
“所以你们一定要抢一台车子才可以抢劫吗?”苏米实在是忍不住了。“你还真是严格按照计划来进行啊!”
“没有车子的话,我感觉我的计划就会被打乱……”年轻人低声说道。“我喜欢按部就班地执行计划。”
没救了。苏米心想。
算了,也正因为这样他才能被抓住。
“那你为什么更改计划要来抢我了呢?”苏米笑嘻嘻地问道。
“因为…因为…”
“因为我们老大说了,能抢一个算一个,不能白来!”旁边那个人接话道。
“结果就抢到魔女头上了,对吗?”苏米看着他们问道。
“我们也不知道你居然是魔女啊…你现在知道了吧?我们也没做什么坏事,都是误会,误会。还请你放过我们……”
四个山贼的眼皮越来越沉,渐渐昏睡了过去。
放过你们?别开玩笑了。
第二天卫兵们把他们送上车的时候,这四个年轻人依然在呼呼大睡。
“真是感谢。虽然说我们只接到过一次报案,但没想到他们居然试图这么多次犯罪。”
嘛,这帮笨蛋也就成功了一次而已。苏米在心里吐槽道。
车子缓缓开走了,苏米看着远去的卫兵车队。
他们每次抢劫的时候都要先劫一辆车。
没想到是用这种方式成功坐上了车。
某种意义上,也是实现了梦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