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海潮起潮落。
海浪拍在礁石上，白色的泡沫朝两边的碎石滩散去。
几个渔民赤脚踩在碎石滩上，足底的老茧让他们已经习惯了这粗粝的感觉。
一个渔民抬起头来，看向远处的大海。一束小小的痕迹出现在天边。
“来了，来了！”渔民欢呼道。
“终于来了！”另一个渔民也大喊起来，他们更加奋力地推起了船。
......
这是一座远离陆地的离岛，人们登上小岛的方法只有两个。
要么坐船上岛，要么骑飞天扫帚或魔毯到达。
出于省钱的需要，苏米果断选择了后者。
小岛上的建筑十分破旧，许多建筑都有百年历史。一些房子倘若在城镇里，恐怕都会被认定为危房而强制拆除。
但在这里，因为贫穷，人们也只能稍微修缮一下，凑合着住。
苏米看见了远处的一座神庙。
和这里其他低矮古老的建筑不同，那座神庙看起来新了不少。亮灿灿的金箔穹顶，在夕阳下闪烁着的金色塔尖，还有似乎前不久才刷上新漆的墙壁。
“小姑娘，你也要去拜鱼神吗？”就在苏米看着出神时，一个老婆婆这样问道。
“鱼神是什么？”
“哎呀小姑娘，你连这种事情都没听说，就来了这里吗？”
“确实没听说过呢。”
老婆婆看了看四周，将苏米拉近了自己身边。
“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就来这里了？”
“你拽疼我啦，婆婆。”
“听好了，在今晚最后一班船出发之前，你必须离开这个岛。”老婆婆神情严肃地说道。“不要靠近神庙，也不要想着在这里有什么好玩的，离开这里，快。”
“为什么？”苏米感觉老婆婆似乎精神有些不太稳定。
不过既然对方都这么说了，那就不要和她发生冲突比较好。
苏米回到了旅店，旅店老板早已为她准备好了丰盛的晚餐。
“你回来啦，小姑娘。”旅店老板看见苏米，似乎放了心一样，呼出了一口气。
“怎么了？”
“没什么，我还在担心，如果到了晚上你还不回来，我该怎么跟守幽交代啊。”
“为什么这么说？”
“守幽叫你来这里时完全没跟你说吗？”
“没有呀，她说你都会告诉我的。”
“坏了，我忘记了！”旅店老板一拍大腿。“算了，反正你也回来了，现在跟你说也来得及。”
“那我要是没回来呢？”
“......好苏米，你就原谅我吧！”
“算了，你先跟我说吧。”苏米叹了口气。
“你在岛上闲逛的时候，有看到一个神庙吗？”
“有的哦。”
“你没有进去吧？”
“没有。”
“那就好。”旅店老板叹了口气。“那个鬼地方，不是一般人该去的。”
“你觉得我是一般人吗？”
“守幽这次叫你来找药草，你就好好找，千万别去惹这座岛的神明。”旅店老板再次劝告道。“还有，晚上绝对不许出门！”
我也没打算出门呀。
渔村的夜晚对夜行的人总是不那么友好。
大海上没有一丝灯光，漆黑一片。村里的人也有早睡的习惯，过了夜里八点，几乎就看不到一个人影。
苏米拉上窗帘，躺在床上看书。反正这样的村子也无处可去，看累了书就好好休息吧。
过了不知道多久，外面渐渐下起了小雨，刮起了风，空气也变得清冷了起来。
苏米裹紧了被子，躺在被窝里。她灭掉煤油灯，打算听着雨声慢慢入睡。
就在苏米迷迷糊糊，即将睡着的时候——
呜呜呜！
一阵奇怪的风声响起，仿佛整个世界都被静默了一秒钟。苏米感觉自己身上的血液都在那一瞬间凝固了，紧接着......
暴风骤起，狂风中夹杂着类似于人们哭叫的哀怨声音，刮过苏米的窗户，刮向远方。窗外的世界只剩下了狂风的声音——或者说，整个世界都静得可怕，只剩下了一种纯粹的，令人恐惧的风。
不用思考太多，这绝对不是什么正常的东西。
苏米翻身起床，一把抓起枕边的魔杖，小心翼翼摸到了窗边，轻轻挑开了窗帘的一角。
外面的天气非常好，一轮明月挂在夜空中，完全不像是会有暴风的天气。
但是，在那轮明月中，苏米看见了一条巨大的鱼。
那是一条像鲸鱼又像鲨鱼的怪鱼，通体血红，身上似乎还有一些金色的鳞片。它挥舞着鱼鳍，将夜色当成了自己的海水，在夜空中徜徉。
每挥舞一次鱼鳍，那哀怨的风就会袭来，刺耳难听。
等等，那条鱼的嘴里？
苏米看清了鱼的嘴里，那里居然有一个人。
仔细一看，竟然是今天遇到的老婆婆。
老婆婆的面色十分不正常，像是长期患病导致的苍白。但她的脸色却十分平静，并没有像猎物被捉住那样的慌乱。
不行，要救人才行。苏米正准备拉开窗帘，却被一只手拦住了。
不知何时，旅店老板已经站在自己的身后了。
“我要救人......”苏米刚开口，就看见老板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别说话，没事的。”
“她马上要被吃掉了，这明显不是没事吧！”
“你仔细看。”
苏米转过头去，看见了那条大鱼。
大鱼似乎也注意到了苏米这位不速之客，但它毫不在意。猛地一仰脖，那老婆婆就滑进了大鱼的口中。
然而不到一会，大鱼就似乎做出了呕吐的动作。
一颗大约拳头大的夜明珠，从大鱼的嘴里吐了出来，掉在了地上。
“这是什么？”苏米愣住了。
“还好你没有多管闲事。”旅店老板长出了一口气。“这就是岛上的神明。”
“你们拜的是邪神吗？”
“不，不是的。你刚才看到，表面上这条大鱼把人吃了，对吧？”
“这不是表面上看到的吧？”
“其实，它之所以能被奉为鱼神，就是因为它吃下去的人，都可以以原本的模样复活。”
“哎？”
“刚才那个发光的小球，就是被吞下去的那个老婆婆。”旅店老板笑了。“接下来，只需要他们家族的人把那个球吃掉，就能再生出老婆婆。”
“每年这个时候，就是重生之日——把将死之人和已死之人献给鱼神，就能获得重生。”
“听上去真糟糕。”
“虽然那个再次重生的人不会有以前的记忆，但跟以前的他们一模一样，而且只需要周围的人提醒她，她就能回忆起自己前世的事情。”
“我有种不太好的预感。”苏米有点想吐。“你不会告诉我，她是通过她的女儿生下来吧？”
“被你猜对了。”
哇，这是人伦悲剧啊。
“你们居然能接受这样可怕的伦理。”苏米还是尽量表现出尊重的样子。
“比起死亡，伦理不值一提。”旅店老板叹了口气。
“可是，没有前世记忆，这跟死去又有什么区别呢？”
“听上去是没什么区别。”旅店老板恢复了严肃的表情。
“可是，死亡好可怕啊，你不这么认为吗？”
是啊。苏米心想。
可是这么做就是对的吗？
......
苏米是在第二天中午离开这个小岛的。
上午闲逛时，苏米发现有几户人家正在煮着什么东西，锅中似乎在发光。
那大概就是昨晚的夜明珠吧。看着他们下意识躲避自己的样子，苏米心想。
坐在船上离开时，苏米看着越来越远的小岛，下意识理了理被海风吹乱的长发。
小岛有属于他们自己的幸福——尽管在外人看起来不可理喻。
但倘若贸然干涉，恐怕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事。
既然如此，就随他们去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