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嗯唔……”
从颠簸中醒来时，白怜墨已是有些虚脱了。双手垂在两边，两腿的腿腹像是灌了水银一般沉重而坚硬，连动都动不了。
嘴里尚弥漫着铁锈般的腥味，比刚生吃了一只带毛的公鸡还要恶心上数倍，只感觉得到整个周旁的景物都在跟着自己晃动，半天也站不稳。
但即便如此，她也丝毫没有摇摇欲坠的失落感，从脸庞不断传来着温存的余热，正慰藉着她的身子，让她即便对自己此时的状况一无所知也能够安心下来。
“咳……咳咳……”
“哦，醒啦？”
“嗯？”
咳嗽两声后，在冥冥之中，她听到了阵熟悉的声音，那声音正从她跟前传来，近在咫尺却令她一时无从想起。无奈之下，她只好勉强抬起头来，循着那声源望了过去。
模糊的视线逐渐变得清晰，待到周遭的景物逐渐染上了颜色后，一位俊俏的男子的模样便于她面前显露了出来。
“……”
接着，在盯着那张虽长得俊俏，但总会令她作呕的脸看了一段时间后，她总算认出了对方，不得不晃着自己早该无法动弹的手脚拼命折腾了起来。
“你，你这！”
“别晃啊诶，这还在下山啊。”
“放开我，快把我放下来！”
原来这会，她正靠在韩雨的背上酣睡着。双腿被他从侧面抱住，手时不时还会蹭到她的屁股，再加上一对酥胸正全盘压在他背上，睡着了倒还好，现在醒了后，她便觉得一阵不自在。
“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省省吧，我现在把脖子伸给你你都没力气杀我了，待会拿不拿得起筷子还是个问题呢哈哈哈哈哈。”
无视掉白怜墨的威胁，韩雨故意加快了脚步，一步便从那楼梯上跳了下去。
“啊啊啊啊啊啊！”
“哈哈哈哈哈哈！你醒了就好，正好我能加快点速度赶回庄上吃晚饭了。”
“停……停啊！别跑那么……”
“嗯？怎么了？我这是正常速度……”
“呕。”
“我去！？”
还没等韩雨反应过来，自白怜墨嘴里已是流出了一道彩虹色的液体，吐得他背上到处都是。要说这晕车的经历，韩雨肯定是有过的，像以前不管是坐船还是坐飞机时自己都要先备上一颗晕车药，就算吃了药也得安安静静躺在座位上，不然还是得一顿喷射。
但这姓白的小姑娘可太超乎他想象了，方才朝着她肚子踢都未曾见过如此浩大的场面，现在就是背着她从台阶上跳下去就变成了这幅模样。
“……你，晕人吗？”
“我对高处和马车之类的……呕……有些……不适……”
说着，她还朝着旁边吐了几口，顿时那刺鼻的气味便弥漫了韩雨周遭，铺天盖地地往他鼻子里挤了进来。
“诶噫你看你。”
本以为韩雨会咒骂她两句把她扔在这里，谁知他却丝毫不在意地把她放到地上，又从袖口里掏出一湿手帕替她擦拭了起来。
“我待会帮你弄点去腥的香精草洒缸里，回去泡个澡，好好洗漱一下。”
“……”
这会，白怜墨终于想起自己为何会失去意识，手脚又为何会如此沉重了。
“你自己回去吧。”
疚着脑袋往里缩着，感受着身上每一处疼痛，她不由从心里觉得屈辱万分。自己曾经是多么看不起这无名无望的男人，却在刚才的交手中连一次都没打中过他，反而被他用根空心的竹子打得失去了意识……
说什么阶位之差，人家根本就没放出魂焰和认真自己较量，单纯在剑术上胜过了自己。相反的，自己在愤怒得失去了理智的情况下甚至起了杀心，每一招每一式里都饱含着对他强烈的杀意，以及对自己如此弱小的不甘。
一想到这里，那羞愧的泪水便不争气地夺眶而出，合着她嘴里的那股腥味令她难受万分。
“我……我承认我偷偷摸了你大腿和屁股，但是那都是没办法的事情啊，我得不断调整姿势，不然你会滑下去……”
“我说的不是这些事情！”
虽然听着他承认的这些莫须有的错误确实有些火大。
“想笑就笑吧！反正我就是个什么都干不成的落魄大小姐，潜身缩首蹲在这山林之中见不得世面，被人污辱了还要装作一幅什么都没看到的模样，软弱、愚蠢、幼稚、糊涂……旁人见到我谁还知道什么白怜墨，张口就是无极宗，闭口就是无极宗，最后扯到连小自己五六岁的师妹都要为自己去铤而走险！什么剑术的天才！根本就是……”
“一坨狗屎。”
“……”
还没等她先说，韩雨已是替她说了出来。事到如今，不管说是什么她都已是能欣然接受了。
“啊，你说得对，我现在就像是一坨狗屎一样。”
望着自己身上这一片的污秽，她自嘲地苦笑了起来。
“年近而立碌碌无为一事无成，羸弱得令人发指，说什么要离开无极宗独自作出一番事业给他看看，不过是大言欺人罢了。”
“那你反正放弃了，要不剃了发，远离尘世，去寺庙里当个尼姑算了。”
“那就那么办吧。要是真出了家，我或许还能找到些生的意义也说不定。”
“真是可惜了你那安产型的大屁股。”
“你说什么？”
果然被说到自己身体的时候她还是会本能性地反应过来，抬头望着那韩雨时，她正瞅着这韩雨还在不要脸地傻笑着。
“那，我是不屑于与你讲些什么大道理的。反正说句实话，你身材很好，人也长得漂亮，若是不成修士找个富贵人家嫁了，这一辈子也就那么过了。”
蹲在地上瞄着她胸口，韩雨又继续说道。
“即便如此你还是决定上山来成了修士，究其原因，只不过是想让你父亲说一句：‘诶，我闺女真是我的骄傲’，这样的话吧？”
“怎么可能是！”
“怎么可能不是？刚才跟我打的时候你用过半招无极宗的剑法吗？”
“……”
被察觉到这个现实时，白怜墨再无反驳的借口，只得暗自低下脑袋，眼神也游离了起来。
“所以说啊现在年轻的小孩真是矫情，想证明自己就勤加修炼变强不就好了？”
“哪有那么简单……”
“所以说就是这么简单啊。”
说着，韩雨驱动起体内的魂焰，令身后的魂象显现了出来。
“看得见吗？”
“这是……什么……”
而当望去时，白怜墨所看到的并不是想象中那般清晰的魂象，竟是一团浑浊不清的白雾。
“怎么会这样？你不是连那个青渺阶的都……”
她不禁睁大了眼睛，颤抖着嘴端详起了那团白雾。
“那当然是因为我还在白淳阶的缘故啊。”
“不……不可能……不可能的，你怎么可能还在白淳阶？”
“我并不是属于你们这个世界的人，这么说你能接受吗？”
“什么意思。”
“即便我得到了魂象也终生无法修炼到更高的境界，就是这个意思。”
“那你不就和羽未一样了吗？”
“那还是不一样的，羽未仍是这个世界的原住民，即便魂象被毁，只要找到能继承的适合她的魂象，吸收后就能继续修炼。这件事如泷已经安排好了，过两天待她身体恢复了便把那沈旭的魂象给她。”
像是对待孩子似的抚摸着身后的白雾，韩雨微笑着说道。
“不论我吸收多少灵草丹药，杀多少只魂兽都无法进阶，这也是我之后才认识到的事实。在这个世界里修为和实力就是一切，为此我倒是吃了不少苦。不过也多亏了这些苦，让我学到了不少。”
“你难道……至今都是这么过来的么？”
“那当然，想当年我也以为自己也能上天入地，腾云驾雾呢，结果连个屁都不是。”
指着跟前的白怜墨，他打着趣说道。
“这么说来你是屎，我是屁，也算是能凑一对了。”
“我才不要，谁跟你一对。”
“那你刚刚不还赞同自己就是坨狗屎么？怎么，见到一介凡人都这么努力，自尊心挂不住了么？”
“不，我一开始还以为你不过也只是个靠天赋修炼，只会说些风凉话的yin贼而已……”
想起自己刚才闹脾气的模样，再看看面前这韩雨那幅坦然的笑容，白怜墨逐渐理解了为何月如泷会对他如此情有独钟的原因。
若真如她所说的，这个男人就是当年制衡了八大门派，拨除了荒古的英雄的话，或许……
“咝——”
勉强撑起身子，将脑袋扣在地上，她深吸一口气，当着这坦诚面对自己，甚至将自己最不想让别人看到的一面展现在自己眼前的韩雨，深深磕了一头。
“欸你这是……”
“师父，白怜墨郑重向您，为之前的无礼，以及方才那番自暴自弃的言语道歉。”
如果白淳阶也能战胜青渺阶的修士的话，如果韩雨真的有能让她变强的方法的话，她所要做的便只有一件事情。
“然后，为了给羽未讨回一个交代，还请您不吝赐教，指导我变强的方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