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大人,为何父亲大人还未回来啊?”
“嗯,父亲可是被魂帝陛下叫去了,自然要谈得晚些啊。”
躺在母亲怀中,羽未边享受着被抚摸的温暖, 边睁着大眼睛目不转睛地注视着那阶梯下的大门。彼时,月黑风高,乌云满天,周遭阴风四起,连那木门也被狂风吹得咯吱作响。
“好冷啊……母亲……”
“不冷哦羽未,再等等,再等等你父亲就回来了。”
“我想进屋了……我们进屋吧母亲,您再这么吹下去的话……”
而就在羽未想要起身拉住手时,她突然怔在了原地。此时,她才发现母亲的那只手完全没有温度,冰冷至极。
“母亲,您……”
再抬头往上望去时,她所见到的事一幅开始溶解的人脸,以及那还未溶解的血肉中微微扬起的一道弧线。
面前的女性再也不是之前那位面目和蔼的母亲,从而变成了一只面目可憎的怪物。
“怎么了羽未?不是说好了要一起等你父亲吗?”
“不……母亲大人……母亲大人……”
【来吧,和母亲一块,到你父亲那去。】
“不要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梆”
被噩梦吓得坐起身时与正在头上的白怜墨撞了个正着,由于是无意识下作出的反应,此时羽未的力道已是超过了大部分成人,白怜墨也因此立足未稳,噗通一声摔到了地上。
“啪嗒”
接着,放在一旁桌子上的铜盆便扣在了她的脑袋上,将她全身都淋湿了个遍。
刘海挡住了眼睛,水滴顺着她的头发直往地上滴,厚实的衣服浸了水后便耷拉着,将匈前的形状完全暴露了出来。
“你醒啦,小兔崽子。”
将头上的盆子拿下,露出一只泛着血光的眼睛,白怜墨低沉着声音对羽未询问道。
“对,对不……”
望着白怜墨渐渐从地上爬起来,当看到那张因愤怒而扭曲却又作出一幅强颜欢笑的表情时,羽未想跑已是来不及了。
“梆”
“嗷呜——”
还未等她用手护住脑袋,那只拳头已是夯在了脑门上,打得她不得大叫了一声。
“你是不是故意的?我还看着你情况不对犹豫了好久才凑上来,刚凑上来你就给我来这么一出?这要是打中我脑门上的命穴不是……”
“……”
因为的确是自己的错,又想不到什么理由反驳,她便只得低着头听她教训自己。
“……下次注意点,别再一惊一乍了。”
“好……好的。”
像猫似的摆了摆身上的水,又抬起胳膊闻了闻味道,白怜墨的目光便朝向了离这大概有半里的澡堂。
一天上山下山,又是去了那坟墓附近又是背着羽未,最后还被水淋了个透湿,她已是找不出理由不去好好洗漱一番了。
“你背后的伤口裂开了啊。”
指着她那泛红的背后,白怜墨有些无奈地摆了摆头。
“现在就咱们俩,羽未。有些事情我知道你怕说出来牵连到我,但今天亲眼看见那幅景象我才意识过来,事情已经不是我想的那么简单了。”
她紧握着浸湿的衣服,有些羞愧地抿嘴说道。
“那个咒术和你的身世有关吧?”
“……”
那并不是什么难懂的事情,当第一次睁开眼在床上见到韩雨时她就该明白,自己这事肯定是瞒不住了,不如说到现在她才问起自己已是有些迟了。
“师父大人他……”
“他什么都没和我说,是我自己发现的。自从上次那次事情后你就像是变了个人似的,即便伤痕累累也要不惜一切地去参加郡南会,为的不就是找你的亲人吗。”
说到这,那攥着衣服的手便收得更紧了。
“那天夜里,沈旭和你说了些什么?”
“啊,这样。”
事到如今,她也没必要再隐瞒下去了。那个咒术会出现在这里的情况下,她已是确信对方不会放过自己身边的任何人。
“我的名字是赫连羽未,齐王赫连严的女儿。”
“赫连……”
听到这个姓氏时,白怜墨目瞪口呆地盯住了面前的羽未,脸上露出了从未有过的疑惑的神色。
“是,那个赫连吗?”
“没错,当年家父因行刺魂帝而被诛九族,我便是苟且下来的他的后裔。那天晚上见到沈旭时他一眼就认出了我的身份,我便想着他会不会还见过其他赫连家的人。说不定也有像我这样逃出来加入到八大门派下的兄弟姐妹。”
“咝……”
她已是够隐晦地避开了这个话题,没想到羽未竟能如此淡定地提起来。但从此时平静的模样看来,她看样子已经接受了自己的身世,也未再去作那些无谓的伤感。
“这么说来,你是郡主……”
“小女一家八口都被杀了,哪还有什么封位啊。若当年不是怜墨姐你捡到小女,小女说不定早就死了。”
她轻叹口气,有些无奈地摆了摆手。
“你应该能理解我为什么不和你说这些事吧?怜墨姐。”
“啊,换做我我也不想让你知道这些事,不如说根本就没必要去提起。”
这么一想的话,在那墓前察觉到那咒术时她所想到的就是自己父母被杀时的场景。
“但你们家不是被陛下……为何会和这种咒术扯上关系?”
“因为在他下旨前,小女家中就先遇难了。而导致这一切发生的罪魁祸首,便是一位使用这种咒术的高手。”
“我已经记不清了。”
捂着脑袋,她深吸一口气,有些痛苦地喘道。
对于她来说,那段记忆已经成为了她开始新的生活的阻碍,她本是想彻底遗忘掉那片阴影,却总能在噩梦中反复看见,然后又在梦醒之刻遗忘得一干二净。
适得其反的现在,她又不得不努力去回想那缠绕在她梦中的那只梦魇,鼓起勇气将他揪出来。
“他的名字,他的相貌,我已经忘得一干二净。但是如果再见到他的话,只要是能看见他的话,我一定能在人群之中认出他来。”
“但是自那年传出齐王赫连严被降罪诏后并无其他消息啊……要是按照羽未你说的那样,陛下为何还要在之后对八大门派下诏……”
她突然反应了过来。
“难道是陛下他……”
“还不能确定,也有可能是宫中平日与家父有矛盾的那些人,从三省六部到八大门派,我这些年一直在调查,但还从未像这几天这么清楚地接触到线索过。”
“这么说的话,那边可能也是刚调查到你还活着,所以想要杀人灭口。”
想起之前自己身上被下了咒术的事情,白怜墨现在才觉得一阵后怕。若当时没有韩雨出现的话,要杀羽未的就不是那沈旭,而是自己了。
“你也真不容易啊,小小年纪就要经历这么多事情,我像你这个年纪的时候还在房里读书呢。”
拧了拧身上的水渍,白怜墨已是没有再聊下去的意思。随手拿起一旁的铜盆,她便默不作声地朝门外走了过去。
“怜墨姐!”
而中途,羽未却又大声叫住了她。
“嗯?”
“你……”
“我只是不想总看着你一个人自言自语而已,你是谁的女儿,有过怎样的过去都不关我的事,你只要记得你是我妹妹,我是你怜墨姐就行了,别把事情想得那么复杂。”
说着,她便朝羽未招了招手。
“我去洗个澡,待会过来。放心,师父回来前我会一直和你在一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