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
听到这话时，那长发青目的男子有些愕然，表情与语气真实了不少，全然不像之前与韩雨交流时的那样装模作样。
以此，韩雨便判断他是真的不知道。
“这可不是小事，韩雨，你应当慎言……”
“在上位面前臣不会打诳语，齐王确实还有子嗣活着。她便是当今人称小药神的神童，赫连羽未。”
当见到韩雨目不转睛、面不改色地对自己说出这些话时，魂帝便收敛了脸上那幅惊讶的神色，微微皱了皱眉。
他没想到韩雨一见到自己就会谈起这件事情，更没想到他还有这么一出料带给自己。
“不要告诉朕你和朕说这些话，是想让朕赦免那子嗣。”
“正是。”
“呵，无理取闹！当年那齐王赫连严可是连朕都想杀了，他尚且如此，他那苟且下来的子孙岂有不敢为之事？”
“臣以性命做担保，绝不会让她重蹈齐王之辙，对上位做出不敬不恭之事。此外上位亦可将其纳入朝廷未官，一来方便安排人手监视她，稍有风吹草动便可报知于您，二来则是良用人才，对朝廷有百利而无一害，三来亦可当天下之面大赦其罪，显现您宽仁爱士之心。”
井井有条地对魂帝细说着利害，韩雨双手作揖，恭敬地向他鞠了一躬。
“臣素知上位广纳贤才，思贤若渴，为此不惜耗费大量人力财力举办郡南会，华魂庭会等会事。齐王多年前犯下谋反之罪理应诛连九族，但事已至此，人尚且存于世，事不该绝，望上位明察。”
这话他听了并不太高兴，当年诛杀齐王之时，本以为事情早已安排妥当，谁知竟还有残存的子嗣。
此时韩雨找自己说这件事无非就是想买自己的人情，多年不见，只有这种方式能快速建立起两人的信赖关系。
“为什么要告诉朕？”
“嗯？”
“为什么要告诉朕？要是不告诉朕的话，这件事朕可能无从得知吧？”
“以上位之明智，查到她身份是早晚的事情。”
低着脑袋，韩雨解释道。
“与其届时让上位在百官面前不好进退，不如趁现在和上位说了。”
“见你的样子是早就准备好了一幅说辞给朕听的，难道是在之前就知道朕来了这吗？”
“臣又不是千里眼顺风耳，怎么会知道呢，纯属是巧合。”
“呵，巧合吗？”
轻叹一口气，他算是懂了这韩雨心里打的什么算盘。
“罢了，你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朕再追究下去也没什么意义。赫连羽未是吧？朕记下了。”
随机，他又横过眼来，对韩雨追问道。
“那‘荒古’的事情……”
“臣自然会全力追查，定不辜负上位所望。”
“好，有你这句话就够了。”
说到底自己想找他谈的就是这么件事情，听到韩雨毫不犹豫地答应了，那魂帝便像是松了口气似的笑了笑。
堂门外，夜已是深了，圆月被乌云笼罩，蒙上了一层黑纱。此时，魂帝与韩雨相视而坐，少有地沉默了下去。
两人都知道对方藏着些什么，却始终未能坦诚感慨地说出来，要么就是有所顾虑，要么就是舍不得打破如此短暂的一片宁静。
但不论如何，眼看着酒樽见底，醉意熏人，两人便都知道这场短暂的见面要结束了。
“韩雨啊，有些事情不该是由朕来说。”
语重心长地念叨着，魂帝慢慢站起了身来。
“朕当了魂帝之后才懂得些道理，有的时候站在上面往下看，站得越高，看到的东西就越模糊。人终究是人，肉眼凡胎，岂可顾及世间万变啊——”
“人都是往高处走的，您也是一步步到了今天，对下面的风景应该了解。”
饮尽最后一杯酒，韩雨并未站起，而是仍坐在位置上，凝视着已见底的酒樽。
“我会尽我所能协助上位早日平定江山，届时韩雨不需要什么奖赏或封赐，只需要上位回答我一个问题即可。”
“什么问题？”
“届时臣会说的，要是现在说了，那就是个毫无意义的问题。”
“嚯，还挺会卖关子。”
招手示意了两下一旁的面具男子出去，待到室内只剩下两人时，他便望着韩雨，又说道。
“说起来那个赫连羽未，难道是你门下的弟子吗？”
“正是。”
“小药神……这名号朕倒是有所耳闻，相传她是那药神佟医的弟子，谁知她居然就是那赫连严的后代。”
像是又想起了什么似的，他又说道。
“你与那小师妹一同出来，门内无人，不会出什么乱子吧？”
“承蒙上位关心，臣已经安排妥当了。”
“若是真按你说的那样，要是知道了她就是赫连严的子嗣，那除了朕，可也是有不少人盯着她性命的。你可要好好保她周全啊。”
见那面具男子已站在门口处候着了，他便走近韩雨，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一切小心，咱们郡南会上再见。”
“谢上位关心，您也要保重，恕臣不远送。”
说完，韩雨缓缓从座位上站起，弓腰向魂帝鞠了一躬。
此时，黑雾尽散，圆月复现，衬着月光，两人就此别过，再无他言。
“陛下。”
而刚出了那奠明堂走在山路间，魂帝身旁那面具男子却发了话。
“此人无礼至极，陛下为何纵容他如此嚣张跋扈？”
“他就是这性子，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谈起这事，他无奈地摇了摇头，苦笑了两声。
“那为何不给他些教训……”
“别想了，若是真动起手来，就算把朕的十二卫全部召集过来都不一定是他的对手。”
“属下以为陛下过虑了。”
“那你看得出来他的修为吗？”
“……”
“他呀，鬼点子可多着呢，你以后可要多学着点。”
听到这番说辞，本就对韩雨不满的那蒙面男子自然是愈发气恼。但既然是在魂帝跟前却也是无可奈何。
“说起来朕要你找的东西，找到了吗？”
“未能在大狐空出入的那些室里找到……十分抱歉。”
“也是啊，那也不是一下子就能找到的东西。不过也算是有点收获。”
回头望了眼那奠明堂，他冷笑了两声。
“至少这段时间不会无聊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