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咯……”
用碎衣布包裹着自断的左腕,煞白着脸,白怜墨仍站在原地,持剑与跟前被一刀两断的何缄对峙着。
“你这,疯女人……”
而当见到面前这不过十五六岁的少女硬生生将自己的手给剁下来时,即便那烧焦的脸上早已空无一物,从那收敛的裂缝却能看出何缄此时惊愕的神情。
“这么做有什么意义吗?”
“不论用何种方式进攻,以我现在的修为肯定无法突破你青缈阶修为的防御的,更何况你还是当年那个羽林军十二卫之一。要想让你露出破绽的话,只有在你主动接近我并自以为胜券在握的时候,我才有机会使出全力一击。”
“原来如此,之前的攻势都是幌子,实际上这一下才是真的。”
仰头凝视着用剑刃指着自己的白怜墨,那裂缝再度上扬了起来。
“不仅有出色的实力和定力,还有相当不错的胆识和判断,手起刀落丝毫没有犹豫,连眼睛都不眨一下。要不是我现在急着要个身体,像你这样的人才我宁愿强硬把你收为徒弟也不愿杀了你。”
但两人都明知那是不可能的事情,眼下即便被她的剑劈成了两半,从他身上所散发出的压迫感也依然没有消散。
“不过真是可惜啊,你斩断的只是这幅空无一物的肉体,以你的修为还没法触碰到神识,若是与我现在同等修为,说不定你早就把我杀了。”
说着,他便用手撑起了身子,片刻,自那黑洞的断层中突然伸出几支细长长满绒毛的虫脚,使他重新立了起来。
“唔……”
“很不错嘛白小姐,看到我这副模样也毫不为之所动。和我所说的一样,定力超乎常人啊?”
见白怜墨看见自己这幅模样只是往后小退了一步,他不禁赞叹道。
“你这怪物……”
“理解一下吧,这算是我为数不多的喜好了——把人的身体当做容器,往里面塞些我喜欢的毒物来炼蛊,之后等他们死了再夺取他们的身体,再像这样和他体内的蛊合为一体,若要说还有比这更让人兴奋的事情,那就是接下来要夺取你的身体这件事了。”
至此,那双青绿色的眼睛放出了星点寒光。
“真是可惜啊!都做到这个份上了还是没能杀掉我!是不是觉得自己所做的一切毫无意义?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尖厉地笑了起来,笑声回荡在树林上空,令这一切变得阴森而诡异。此时,那龟裂的缝隙中也逐渐伸出了两支锋利的锯齿,锯齿中央暗藏着一条细滑冗长的黑舌,舌头末端则长着口细小布满利齿的吸盘,在那黑暗中微微颤动着。
“不过你现在倒是能做些有意义的事情,好好想想要放哪些虫子到你身体里吧,蝎子?还是绿蜈蚣?又或者是蜚蠊?先和你说好我还是第一次占据女性的身体,要是你想见识怎么把那些虫子塞进身体里的话,我可以先让你见识过之后再……”
“轰”
而就在他正兴奋得滔滔不绝之际,自白怜墨后方,一颗紫金色的钢珠竟在他跟前爆炸开来。
“什……”
由于威力巨大,即便反应过来用魂力防住了一部分,他还是被炸出了百余米去。
“混雷珠!?”
惊讶之余,他便是拖拽着地面停下,尝试着用其他尚未被炸断的虫腿再站起来。但那混雷珠的威力比他想象的更为巨大,不仅是虫腿被炸断了几根,自己的左半边身子也被冲击给震碎,露出了里面那蛊虫的血红色皮肉。
这会,他终于反应了过来,那是他自己调制的混雷珠。
“糟了,那两个家伙……”
再往前面望去时,林子里早已没了人影,能看到的只有一团尚未散去的烟雾,以及残留在空中熟悉而刺鼻的硝烟味。
他突然想到,之前总觉得周围少了点东西,原来就是那白怜墨为了不让自己注意到那赫连羽未而故意作的一场戏。早就听闻这玄清门里极多机关,为什么进来的时候自己小心谨慎,反而在进来之后把这事给忘记了。
“啧……天快亮了。”
抬头望了眼逐渐泛白的天幕,何缄便知道自己不能再拖下去了,先不说让月如泷或是那个解了自己咒术的男人发现了,若自己还活着的消息传到朝廷里,问题可就大发了。
想到这里,他不得不迅速展开了魂力,无差别在这片树林中蔓延开来。
“这是你们逼我的。”
【第四阶段解放】
【毒潮】
眼下,大片瘟疫以何缄为中心蔓延开来。其青焰所至之处,树木枯萎,寸草不生,整片树林的色调由葱绿变为暗灰,转瞬已然变为一处荒地。
而在那荒地边缘,一个娇小的身影正搀着白怜墨朝澡堂方向的悬崖处跑着,仔细看去,那正是早已恢复了气色的羽未。
“想跑?”
匍匐于地,数只虫**错纵横,一时间竟冲出百米远,径直朝着那暴露在视野中的两人奔去。
虽然此时中了那混雷珠被削去了半边身子,但自己的魂力却丝毫没有减退。若是正面交锋,他甚至不需要动用魂力就能像碾死蚂蚁一般干掉她们两个,只是抱着夺舍的心思,对于她们的死活还有所顾忌。
但现在,在诸多因素累积起来的情况下,情况已是刻不容缓了。他必须现在就做出抉择,哪怕是同时杀掉这两个优质的宿主,自己也必须尽快撤离这里。
“嘁——”
此时抱着这样的想法,望着那两个还在不停奔跑的两人,何缄缩紧了缝隙,狠咬了下舌头。
接着,收缩着他那残破的身体,他便如蝗虫般一跃而起,弹跳着尽力想要缩近三人的距离。
若是本来的身体还在,他本不需如此狼狈地如虫子般行动。眼下为了早些解决这些事情,他不得不抛弃那些不必要的尊严。
“嗖”
而当他好不容易追上那瘸腿的两人时,他又不得不扣下那残破的身体躯壳,毫不留情地将那如雨点般的躯壳射向了还在奔跑的两人。
“叮”“铛”“噗嗤”
再听得几声呲响,即便那白怜墨能反应过来挡下几枚,剩余的碎片仍是击中了两人,将她们摁倒在地。
而清楚地望见这一幕,何缄便是知道自己还是赢了。
“哼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说白了就是两个小娃娃,谅你们也掀不起什么波澜!”
趁着那圆月的最后一点余光,何缄终究跳到了两人跟前,步步朝她们逼近了过去。那双青色的眼睛中散布着血光,缝隙前的舌头上下跃动着,早已等不急要伸进她们的嘴中吸食血肉。
“逃了一整晚都没逃掉!看来是天要亡你啊!赫连羽未!哼哼哼哼哼哼——”
“……”
但比起何缄想象中的那样,此时的羽未却显得意外的冷静,不仅如此,那苍白的脸上似乎还带着一丝得意的微笑。
“嗯?”
逐步凑近了些,借着那微弱的月光,他还是看清了那羽未脸上的表情。
她的确是笑着的。
“什么意思,你那幅嘴脸?”
犹豫地在原地踌躇,到了最后关头,他还是对这怀着幅阴险笑容的羽未有所顾忌。这种感觉他自己也说不清楚,只隐约觉乎着心头像是被一道巨石压着似的,越是靠近她那股压迫感就愈发明显。
“我劝你不要过来得好,现在走还来得及。”
就在他犹豫不定之际,羽未突然警告起了他来。
“再不走的话,你一定会对自己的选择感到后悔。”
“你……”
眼看着两人已是到了悬崖边上,他实在想不出还能有什么意外能来阻扰自己。自己亲眼所见,亲耳所闻的,只是这两个苟延残喘的女孩正趴在那哆嗦着身子。
那是自己的毒发作的征兆,她们两个的确中了自己的毒,现在全然失去了抵抗的能力。
但总有些蹊跷的地方让何缄觉得不舒服,他没能下定决心靠近她们也就是因为这股蹊跷的感觉。
此外,羽未所说的那番话并不能让他感觉到是在虚张声势,他很清楚虚张声势时人的模样时怎样的,可与现在这羽未那满脸自信,一幅胜券在握的表情天差地别。
“……”
然而,在朝这玄清门大门口那边望了眼,再转过头来望着眼前这片开阔的土地时,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扭曲着那嘴中的舌头,他死咬着利齿,一幅凶神恶煞的语气质问羽未道
“你这家伙……为什么不往门口跑?在我和那小妮子对峙的时间里你都去干什么了!!!”
“玄清门内的机关,可是很多的啊,名义上为了防止外人擅自入内,实际上那是门主大人为了防止我们偷偷下山设置的。但那些机关不仅能拒人门外,更是能在关键的时候变成传信的手段。”
“传信?传给谁?那月如泷和那个男人应该都在百里远的天雨门才是!你传信给谁都只是……”
“出门前小女的那位师父大人曾对小女说过,有一位星月宗的熟人最近要上门来拜访,我让与怜墨姐在门内等候。算算时间,我想她差不多已是该到了。之前与怜墨姐对视一眼后她便知晓了我的意图,甚至不惜砍掉自己一只手也要拖延住你。”
“星月宗!?难……难道是……”
“啊,如果小女的师父大人是那位门主大人口中的英雄的话,那小女想他的熟人也只有一个了。”
接着,在眨眼之间,还未等那何缄撒腿往回跑,自那断崖附近,几束剑光已骤然朝他飞来。
“噗嗤”“噗嗤”“噗嗤”“噗嗤”
待到剑光闪过,那蠕动的何缄已是被大卸八块散落在地上,一动不动地躺在了一滩乌黑的液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