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祖……”
从奠明堂出来后,韩雨被迎面碰上的大狐空一路拉回了自己的屋子。
一路上,大狐空并无太多言语,只是对韩雨指明着自己新的住所,好像是意在让他记住来和回去的路。韩雨则是半推半就地被她硬拉着,在那林子里穿梭着,好不容易才到了地方。
“我差不多该回去了,天都要亮了。”
“汝就这么不想和老身待一会吗?”
和之前在会上不同的,此时的大狐空显然有些生气,鼻子微微上翘,小嘴也嘟了起来。但她没再拿着那烟斗,而是不知从哪端出一盘黑球状的东西,又相继端出一盘蘸料,一并放到了韩雨跟前。
定睛一看,韩雨才发现那是盘海胆。
“您从哪弄来的……”
“当然是此番回来,其他门主送给老身的。这东西肉嫩味美,生命力强,又方便运输,听说在临海一带的地方是相当受欢迎的特产。”
“但是这东西壮……”
这会,韩雨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便抬起头来望起了大狐空。霎时间,他看到面前这大狐空那爽血红的眸子里正闪着诡异的光,面露诡笑,看起来极为不自然。
“师祖……您把门关那么紧干嘛?”
这会,韩雨又发现门口已是被上了锁,门外里三层外三层散发着从大狐空身上传来的魂力。
“当然是找你有事。”
“找我有什么事?”
“老身这不是要跟你说吗?”
说着,她还把凳子往韩雨那挪了几下。
“等等等等——师祖师祖!万万不可,万万不可啊!”
拿韩雨以前的经验来看,单独把男人叫到自己房间,一男一女独处一室,桌上还摆着一堆壮阳的食物,这不是要和他大战三百回合,就是要一口吃了他。又想起之前在御灵山上她跟自己说要不要她来服侍自己,韩雨这会便慌得从椅子上跪了下来。
“弟子年数已高实属不易,还望师祖高抬贵手饶我一命!”
“啊?”
但一方面,那大狐空却愣在了原地。
“什么意思?说得好像老身要杀了你似的。”
“师祖您没这个意思吗?”
“为什么有这个意思?老身把你叫到房里来和你说两件事怎么就成了要害你了?”
“可现在还是半夜啊,而且您那个……那个……”
指着桌上的海胆,韩雨有些难以启齿地示意道。
“怎么了?”
“那是壮阳的。”
“壮……啊——这样。”
一时间恍然大悟,苦笑着缓缓从衣袖里掏出烟斗,她便朝地上的韩雨弯了弯手指,示意他凑近些。
“嗯?”
“梆”
这一烟斗可算是掷地有声,敲得韩雨脑袋上顿时便肿起一颗红包。
“啊嘶——”
“这一下打你目无尊长,满脑邪念。”
没好气地掴着双手放在胸口,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俯瞰着地上的韩雨,她痛骂道。
“臭小子,你把老身当成什么人了?岂能干出如此不检点的事情?”
“咕噫……”
“哈,你小子真是被惯坏了啊?连老身的主意你都敢打。”
“但半夜您一声不吭地把我拉房间里还无缘无故给我吃壮阳之物,弟子不这么想歪都难啊。”
“老身都说了那东西肉嫩味美,就你小子只想着壮阳,老身看你是欠收拾了。”
“啊啊!对不起师祖!弟子不敢了,不敢了!”
见她抬起手来还要给自己一烟斗,韩雨便赶忙捂住脑袋道起了歉来。
“给老身端正!坐好咯!”
“是!”
连爬带滚地从地上爬起,被大狐空这么一使唤,韩雨这才有了从前那样的安心感。
“非要老身这么跟你说话是吧?贱得慌。”
又啐骂了一句,她还是皱着眉点着了烟斗,放进嘴里轻吸了一口。
“本来说晚上老身是不想吸的,居然把老身想成那种人,宗门不幸啊。”
“也没那么夸张吧师祖?您平时就是一幅美艳过人的样子,谁看您不心动啊。”
“那到汝这怎么成了老身要以身相许呢?”
“那当然是您弟子我也英俊过人啊,而且之前在御灵山上您不是也说可以服侍我吗?”
“你小子记这些事情倒是清楚得很啊?那其他弟子都知道给老身带礼物,怎么就你小子两手空空地回来了?”
“我不就是最好的礼物吗?”
“呸——”
她笑着往地上吐了口唾沫,有些颤抖地说道。
“把你送人你看人家要吗?别说人了,狗都不要。”
偶尔拌拌嘴,损损跟前的韩雨便是她以前的乐趣,自从韩雨不在她身边后,这整个天雨门都像是冷清了不少,到处都缺少了生机。
想起他一回来门里那不可多得的热闹,她低头望着那烟斗里燃尽的灰烬着了迷。
“先说说正事。”
大狐空头也不抬地说道。
“魂帝此次前来的意图,你可知否?”
“说实话,我一开始还以为他是来找我的。”
拿起其中一只海胆,韩雨便吸食了起来。
“但看他那幅心不在焉的样子,我也没什么头绪了。”
“他是来找‘东西’的。”
“东西?什么东西?天雨门里有什么能让他感兴趣的东西吗?”
“是她留下的东西。”
“……”
说出这句话时,大狐空偷偷抬起头朝韩雨望了眼。此时,那幅惊愕而茫然的神情就印在韩雨脸上,尽在她的意料之内。
“她,她什么时候留下的……”
“在她死之前,说是让老身转交给你。但放在老身这里实在太过于危险,老身便将其交给了箫景保管。”
“箫景……”
提及这个名字时,韩雨颇有些头疼。
“除了他以外,老身实在是找不到更好的人选了,汝又不动声响地消失了十年……”
“没有,我并没有责怪师祖您的意思,不如说我还要向您道歉……因为这事您才会被他调查。”
“……是啊。”
惆怅地呼出一口气,她望向了窗外皎洁的明月。
“你之后去箫景那里要吧,他若不愿给你,你便回来,让老身去。”
“如此小事岂可再劳烦师祖,我之后去问个明白就是。只是这事您一直瞒着我属实让我有些惊讶,我还真不知道她尚留了些东西在您这。”
韩雨眨巴了两下眼睛,瞳孔里闪起了光。
“说回来是个什么东西?”
“盒子。”
“啊——”
虽然早就猜到是这个桥段,但他还是忍不住想吐槽一句。
“她不会没给您钥匙吧?”
“……”
“没有吗?”
“老身想着那小盒两手一掰便能开了,当时也没在意这事……”
“她人可精着呢,强行破开的话盒内的东西可能会自动销毁也说不定。”
如果是他认识的那个女人的话,韩雨十拿九稳她会这么设计。
“大意了……居然还有这么一手。”
“之后我再去想办法吧。”
“那你准备什么时候去拿?”
“郡南会之后吧,现在找不到打开盒子的方法其实拿到也没什么用。而且答应了您的事情,我肯定是会做到的,至少这个师父的职责我一定要尽。”
“……”
望着面前如此稳重的韩雨,大狐空忽然有些不认识他了。片刻,她才反应过来,有些欣慰地点了点头。
“如此,老身便安心了。”
心里算是解开了一个疙瘩,想着以后都可能不会有这样的机会与韩雨说话了,她掩了掩面,颤抖着将烟斗送进了嘴里。
“又要变得寂寞了啊。”
自言自语着,大狐空缓缓起身,眼看就要转过身去把门打开。
“说回来师祖,有件事不知您愿不愿意。”
“……何事?”
杵在原地,大狐空有些不解地转过了头去。只见那韩雨早已吃完了东西,正擦拭着手嘴对她说道。
“我想和如泷在门里再住一天。”
张着嘴,大狐空惊得怔在了原地,甚至忘了把方才吸入口里的烟雾吐出来。
“咳咳……”
“您没事吧?”
“没事……没事。这是怎么了?”
“好不容易回来一次,多陪陪您也无可厚非吧?另外小燕子他们我也好久没见到了,等我睡个觉再过去打个招呼;还有门里也变了不少,我想去逛逛……”
“那你,门里怎么办?”
“我叫了吟雪和佟掌柜去帮我代教,应该没事。”
“佟医和南吟雪吗?那梵香谷和星月宗岂不是要拿你开涮了。”
“那就到时候再说吧,总之我们的日程就这么定下来了,不知您这边愿不愿意。”
“哼,又要被你小子麻烦一天了啊,真是不划算。”
“那应您的话,别人都给了您礼物,我也给您一份礼物好了。”
说罢,韩雨缓缓起身,朝着大狐空迈了过去。
“做什么……”
一时间,韩雨已是张开双臂拥抱住了大狐空,将她轻轻搂在了怀里。娇小的身躯微微攒动,一连串让她震惊的事情频频发生,大狐狸甚至连烟斗都要拿不稳了。
“这……这成何体统——”
“在我们那边,这样就是感恩和爱的意思。”
收敛起往日那积攒过多的戾气,韩雨笑着解释道。
“谢谢您,母亲。”
“……”
霎时间,一股暖流汇进她的心田,令她感到无比安心。体会着韩雨胸口的温度,望着自己那苍白细小的手臂,她不禁踮起脚来慢慢抚住了他的后背。
“真拿汝没办法啊,一大把年纪了还这么爱撒娇。”
或许这才是她把他拉到自己屋子里的目的,一直没有机会来与他独处,一想到他又要不见了,内心所充斥着的总是担忧和惶恐。
她只是想好好看看他而已。
“师祖您能给我摸摸您的尾巴……”
“得寸进尺,脑袋又痒痒了是吧。”
“噫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