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后，欧吉亚某地区。
新兵约瑟夫感觉到夜比刚才更加黑了，连带温度都降了许多，不由蜷缩身子的同时扯紧毛毯。
冷风不断向这边袭击过来，明明是七月的天气，却比十一月还要冷。
“喂，马拉，该你了。”
约瑟夫相当不满与自己一同执行监察任务的军人，这几天的时间里说好的换岗每次都能拖就拖。
“……再等一会，听说他们最近出现的地方是在沧澜淮南郡周围，离这少说都有三千公里，短时间内可能……应该不会以这边的组装厂为目标的。”
“到时候真来了怎么办！”
“哎呀，不会的啊，我再睡会……呼噜……”
“我他们怎么摊上你这么一个蠢货！”
“呼噜……”
“……”
约瑟夫气得直咬牙，恨不得用枪把垂死这家伙。不过也亏的这火气，生体暖和不少，趁着这股子暖和劲，他立马拿起夜视望远镜看向远处。
除了零零散散的几颗星和空荡荡的峡谷，什么都没有。
“呼……”
约瑟夫吐出一大口气平缓紧张的心情。
“过了今天就可以解除警戒了，也不知会是哪个基地遭殃……真是，这种担惊受怕的日子什么时候才到头啊！”
想到他们，约瑟夫忍不住打了一个寒蝉，这股由内心生出散发出来的寒意让他全身起了鸡皮疙瘩。
所谓的他们，是沧澜帝国一支叫做死神之翼的特殊机动部队。
也不知道它们到底是由什么人组成的，只知道会突然出现在某个欧吉亚军队基地，在一台白色的ESA带领下，宛如死亡旋风般迅速摧毁基地，整个过程不会超过20分钟。
从一个月前开始到现在，已经有十六个基地他们摧毁。
它不仅对欧吉亚军队的部署造成了巨大损失，更让整个战场局势都发生转变。
为了应对这支由三台机体组成的机动小队，上议院还特地让之前一直都没有通过的禁忌法案通过了。
——让那个被称为嗜杀冥神的恶魔掌控军队指挥的权利。
“国内那群家伙这回也是下了血本了啊。”
由不得约瑟夫不感慨。
被称为冥神的马连修恩·纳赫鲁，明明是欧吉亚合众国的公民，欧吉亚人对他却有着超过沧澜帝国军人的恐惧。
在数年前那场变故后，本来脾气就暴躁无比的伯爵，变得异常残忍好杀。
这里的残忍好杀不单单指对敌方，包括己方。
在那以后的一场战役中，因为对自己部下表现不满意，他没等战斗结束就先摧毁了己方的十多台ESA，偏偏就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依旧驾驶着他那台红色专属机哈迪斯战胜了沧澜帝国军队。
上述的事情发生了不止一次。不得已，上议院只得剥夺马连修恩的重大战事指挥权，并且只允许他参与小规模的战争。
虽说如此，只要马连修恩驾驶哈迪斯出现的地方，单单以他一人的勇武就可以毫不费力的摧毁敌军。
甚至有次在执行任务时，马连修恩所在的小部队偶然接触到了沧澜帝国的主力ESA编队。
在同队武器装备落后的情况下，他竟然直接杀了指挥官夺取了指挥权，强行指挥那支弱小军队与沧澜帝国决战……
胜利了。
在马连修恩带头冲锋下，欧吉亚军ESA对装备更好的沧澜帝国ESA实行了摧枯拉朽式的攻击。
“已经有四年了啊……”
那件事情四年后，冥神再一次恢复大型战争的指挥权，却仅仅是为了引诱并消灭对方的特别机动部队——死神之翼。
约瑟夫忽然想起，被称为冥神的马连修恩，如果和沧澜帝国那个被称为白色死神的家伙在战场上相遇，会发生什么事情呢？
特别是最近听说，上议院那群家伙为了能够与马连修恩冰释前嫌，拿出了一台非常有诚意的新机体。
想到这里，他全身不禁燃烧起来。
白色死神和红色冥神，这不仅仅是两人的战斗，也是两台机体之间的性能之争，更是两个国家的脸面争斗。
再要说狠一点的话，是关乎战场局势的战斗。
这场不久即将到来的战争让约瑟夫觉得，它势必会比高额博彩更加振奋人心。
——今天在外面警戒完后，就向上面申请调配到马连修恩那边吧。
约瑟夫边高兴的想着，边拿起望远镜再次看向远方。
他的脸色变了。
※※※
“3号机到达预定位置。”
“在下达另一条指令前待命。”
“3号机了解。”
“1号机按照预定路线，分头行动。”
“1号机了解。”
白启踩动踏板倾斜操纵杆，零号机在夜色下倾斜身子，向左上角四十五度的方向奔驰而去，而1号机则是向右上角四十五方向奔驰。
不得不说，最让白启惊讶的是南柯的态度，特别是每执行完一次任务后，南柯虽然都会用猎鹰般的目光盯着他，但随之而来则是下一次任务的更加配合。
忽然，一颗耀眼的照明弹从远处高台的树林深处射出，不偏不倚正好射在白启上方，照的零号机通体发亮。
而跟夜色融卫一体的1号机顺利通过右边的崎岖地带前进着。
“第一阶段完成，第二阶段开始，以上。”
前方峡谷两侧和尽头，可以看见早已埋伏好的自动火炮与ESA严正以待。
见到欧吉亚军队这样的驾驶，白启并不惧怕，反而将踏板踩踏到底，用比刚才更加迅猛的速度冲进敌军的埋伏圈。
对于白启来说，此刻真正的威胁并不是敌人，反而是与自己几乎融为一体的零号机。
战斗时间拖得越长就越危险。
这个月以来，白启已经将这一条作为战斗总则。皇君音和南柯虽然没有说什么，但每次也都以最快的速度完成着任务。
敌方的自动火炮开始射击，敌方ESA也举起强化刺刀。
白启紧紧握住操纵杆猛地高举，上弦月形状的镰刀闪耀出刺目白光。
灭亡的盛宴，再度开始。
白启踩住踏板至最底部，在扬起尘土的旋风中挥舞苍白之镰，面前欧吉亚方面的两台ESA在绚丽却苍白的光芒中裂成两截，越过两台机体近十米远后，它们才化作红色与蓝色共生的爆炸火焰。
“第二阶段完成，第三阶段开始，以上。”
发布完命令，他在这次任务中的使命也算完成了，其余被憋入死角的欧吉亚军队必然逃脱不了灭亡的命运。
这是他们的不幸、还是得以能在战场解脱的福音，白启也无法判定。
站在几近于荒凉的山林中看着埋伏他的ESA惊恐的退去，他不由吐出一口气。只要他握住操纵杆那一刻，他随时可能面临着发生共体结晶化的影响，成为一座晶石雕像。
可能这就是作为摧毁他人的代价吧。
在战场上举起武器对他人实以攻击时，必须抱有自己也终会被对方攻击的信念。
一月以来，一直以熟悉机体性能为目的的任务，可以说在对敌军实以摧枯拉朽的攻击的同时，白启也更加畏惧目前操纵的零号机。
太强大了。
如此恐怖的机器，根本就不应该是存在人间的物体。
不对……
驾驶的这台零号机，真的是机器吗？
白启松开操纵杆，略显瘫软地靠在座椅上环顾周围的一切。
除了ESA残骸燃烧的火光，什么都看不见了，似乎这个世界就只有毁灭、毁灭、再毁灭。
逃离此处的欧吉亚军的ESA也在火光中消失身影，白启凝视它们消失的地方，没过多久便听见爆炸声。
“看来南柯已经顺利完成任务了。”
南柯操纵攻击性ESA的实力是白启目前所接触到的己方阵营中最强的。虽然不清楚守护皇帝陛下的私人警卫队——四圣卫究竟有着什么样的实力，但南柯在拥有1号机的情况下，相差的估计就只有经验上的区别。
而皇君音……
白启不禁转动零号机的身体，望向星空下的某处。
她的精准射击过于恐怖。
迄今为止，还从未见到过皇君音使用3号机的光束狙击枪射偏过的情况。甚至毫不夸张的说，如若给3号机足够的能源，她可以操控3号机一个人守住一处战略要地。
看来当初自己下定决心驾驶零号机，是无比正确的决定。白启想到。
只要三人继续这样完成任务，目的，一定可以达到。
“3号机，目标计划完成。”
“零号机了解。第三进度完成，校对剩余可用时间。零号机，28分钟。”
“3号机，39分钟。”
“1号机，26分钟。”
“时间校对完毕，零号机与1号机向17-β地点汇合，预计汇合时间为2：27，目前时间为2:20，各机确认。”
“1号机确认。”
“3号机确认。”
“行动！”
“1号机了解。”“3号机了解。”
调转零号机向17-β地点前进，白启抬起手**自己的眼睛，发现手指上沾染了一些细小晶体，不禁苦笑。
驾驶零号机以来，这样的情况并不少见。处于驾驶状态下，他身上流出的液体有一定可能性转变为晶体。
逐渐适应机体性能和操作的一个月过去了，情况并未好转，反而日渐严重，前不久直接触碰操纵杆的右手心还出现了蜕皮现象。
所谓的蜕皮现象，也只不过是白启自己取的名字。
手掌心的皮肤先是干裂翘起，很快就变成薄薄的晶体片脱落。
如若再驾驶一段时间，白启有理由怀疑不止手掌心的皮会结晶化，身体其他地方也会出现皮肤结晶化。
深知这是一种无法预防的病害，白启也就没有去找寻罗浮号上的医生进行诊断。
已经快了，只要坚持住就可以。白启默默地想。
持续了五年的大规模战争，不止沧澜帝国的物质资本消耗夸张，欧吉亚合众国同样。
且对方因为是民主制度，从战时角度来讲，沧澜帝国的君主制有着更强大的统一性，不以国家百姓、单以帝王的意志为国家意志。
欧吉亚合众国的权利机构主要是由上议院决定的，只不过随着时间的演变，原本世袭产生议员的方式早已摒弃，已由合众国中的各个区域领导人担任。
正因如此，欧吉亚合众国对前前后后加起来超过十年的战争褒贬不一，各项决策也就不如沧澜帝国迅速。
现在，两个国家都因为这样或者那样的原因，对战争产生了疲劳。
不过疲劳并不是指双方愿意和解，而是……
“决战。已经快到决战的时刻了。”
越来越紧锣密鼓的筹备，白启光是通过ECT上浏览的各项新闻都能闻到比以往更加浓烈的火药味，更不用说在罗浮号上知晓的各种各样小道消息。
白启抬起头看向屏幕上的时间。
2：22
距离抵达汇合地点17-β还有5分钟时间。看见这个时间，白启不由觉得与欧吉亚之间的战争，可能就会在未来的五次大型战役中得到一定的结果。
或许在今年——皇历2042年的下雪季节，完成那个目的了吧。
而现在，不久后的七月中旬，马上就要迎来决战前的第一场大型战役。
“预计1分钟后抵达17-β地点。”
脑海中响起那个稚嫩的金属声，与以前不同，白启感觉到这个声音好像比以前多了一丝……好奇？
白启也无法确定到底是自己的幻觉，还是真实的，一直把这个问题隐藏起来。
此刻正想着不久后将要到来的大型战役的白启，不禁涌现出了一个古怪的想法。
一直对自己作战进行辅助的AI，是否能感受到自己的情绪呢？
“你说，即将到来的战役，我们会胜利吗？”
沉默。
然后……继续沉默。
“啊，果然是没有反应的。”
怎么可能会有反应呢，毕竟只是一台泛用性的辅助系统而已。简单点说，也就是游戏里的NPC，只能对固定问题进行回答。
白启刚才问出的话题，明显已经超出固定问题这个范畴了。
“呼……”
吐出一口气，白启已经看见了汇合地点，正准备放弃刚才那个莫名其妙的想法时，脑海里突兀地想起一道细微如蚊虫的稚嫩低语。
“……不知道……”
“啊！”
感到过于惊愕的白启惊呼出声。
“怎么了?”
抵达汇合地点的皇君音问道。
“没、没什么……”
白启语无伦次，脑袋里依旧残留着那个稚嫩金属声的回音。
“喂！”
皇君音直接用1号机的脚踹到零号机腰上。
“你在发什么呆？”
“……零号机确认各机体到达情况。”
“3号机到达。”
“1号机到达。”
稍稍多花了点时间的1号机扬起烟尘，停在一边，和另外两台机体组成三角图案。
“各机体向17-γ地点前进，与罗浮号汇合，以上。”
白启移除刚才在脑海里出现的古怪回答声音，操控零号机向指定地点撤退。
当驱动轮推动零号机身体刚向前行驶几十米，白启感觉到一丝怪异。
包括零号机在内的双生子机体，采用的相场装甲会阻隔任何雷达信号，除了双生子机体可以相互通讯外，理论上不会感觉到任何其他机械物体。
但零号机的特殊性让白启可以与机体产生意识联动，简单点来说就是零号机的感知就是白启的感知。
此刻，白启借由零号机的视野和触感，发现峡谷右上方的高地有着奇怪的波动。
白启相当在意这种纯粹属于感觉的发现，下一刻便停下零号机，发布命令。
“各机停下！二级战斗警戒！”
1号机和3号机在这一个月的时间内经常接到白启这样的突然命令，立刻展开各自的战斗状态。
皇君音操控3号机展开光狙击枪后，白启操控零号机展开身体，握住镰刀用以抵御随时可能展开的炮击。
相场装甲提供了很好的战场遮蔽能力，但以远距离战术狙击为主要作用的3号机在展开攻击模式后，很容易被对方的固定瞄准射中。一次两次不会有什么，但一旦被大规模锁定攻击后果不堪设想。
在这种情况下，一般都是由白启驾驶零号机进行掩护，3号机狙击，1号机则从侧方位插入进行突击。
对这套战术模式已经相当熟悉的两人已经不需要通过指挥，白启下达二级战斗警戒命令的瞬间就展开各自应有的战斗准备。
黑夜深沉，白启向远方前方高处看去，视野中只有朦胧的漆黑色，就算有什么也根本很难辨别清楚。
白启利用双生子机体特有的探测器进行探测，什么都没有发现。
但他坚信自己的感觉，那个地方——前方那处峡谷高地，一定有什么在等待着。
白启心底不安的情绪一点点扩散，这种情况还是他这一个月时间里执行任务时首次出现。
“各机报告剩余可以用时间。零号机，20分钟。”
“1号机，18分钟。”
“3号机，31分钟。”
以战略狙击和远距离支援为主要功能的3号机，这场战斗中其中任何一项功能都没有启用，没有消耗能源进行光束狙击的它自然可活动时间还很长。
但麻烦的是零号机和1号机。
按照原计划，完成任务后撤退总用时长预计在15分钟左右，扣除目标点到β地点花去的时间，至少还需要8分钟的时间才能够与罗浮号汇合。
换句话说，零号机真实可活动时间为12分钟，1号机只有10分钟。
白启抬起头盯着斜前方峡谷高地，陷入短暂的沉思当中。
那个地方必然有着什么，如若前进，即便三台机体有着不惧普通火炮的相场装甲，也可能会遭受到相当的损坏。
“……怎么回事？”
见到许久都没有发生情况，南柯的质疑声从通讯器里传了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