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启！”
皇君音的声音从扩音器里传出来。她很少喊白启的名字。
欧吉亚的武装直升机只照亮部分ESA，前方黑暗究竟隐藏着多少呢？不，用隐藏不恰当，对方朝这边正面站着，举着高昂的求战旗帜。
正面冲突绝对不可能胜利。白启目前掌握的情报只有这个。
但ECT被摧毁了，要想进行指挥作战，目前方式肯定不行。
必须要在能保持通讯的前提下进行战斗……
“君音，你的ECT给我！”
情非得已，白启直接喊了皇君音的名。
寂静无声中过了好几秒，皇君音打开了驾驶舱盖把她的ECT扔了过来，罕见地没有发火。
似乎，嘴角有一抹笑容？
白启没有继续想，拿到ECT立刻缩回驾驶舱。
拨通ECT中南柯通讯……可找了半天都没有找到，白启急的额头冒汗，好不容易才翻到拥有一长串前缀的南柯。
死神之翼1号机专属机师南柯。
真的是处于好奇，白启忍不住翻阅自己名字……没有。
“算了……”
正当白启拨通南柯通讯时，偶然看见了通讯记录。最后的记录应该是白启的ECT播出的，他立刻盯过去，然后看到个让他有些冒火的名字：
白痴笨蛋加点糖
“……已将1号机的所见影响传输到ECT上，3号机可以用通过ECT扬声器接受内部通讯。”
刚刚接通南柯，他便将白启准备要做的事情完成了。
“……各机体调转方向，前往17-β！”
那是昨天遭遇伏击的地方。如果这场战役是马连修恩指挥，他必然会再次部署阻拦力量。可白启除了选择这个地方进行撤退外，没有任何选择。
两台机体的驱动轮再次到达最大速度，扬起黑色灰烬瞬间转向疾驰。
成整齐队列站着的黑色ESA机群没有动作，放任他们后退。
借助1号机的景象发现这个怪异现象，白启心中再度涌起不安，他甚至有种相让两天机体立刻停下的冲动。
因为上一次出现如此浓不详预感，是在月前摧毁万和岛却被马连修恩埋伏那次。
“各机……”
但停下来又有什么用呢，难道与欧吉亚ESA正面决战吗？
“什么！？”
正操控机体的南柯大声质问。
“全速前进……！”
白启咽回另外一句话——开启双生子系统。
到目前为止，真正开启双生子系统的次数只有一次。他驾驶1号机在万和岛撤退那一次。
最近执行的任务，仅仅利用五代机性能就碾压了敌军。
使用双生子系统，意味着要承担高达30%的可能性共体结晶化，也就是整个人变成晶体。
零号机在不启动双生子系统的情况下，能量输出功率要高于其他机体10%。但依旧无法与开启了双生子系统时的功率翻倍相比。
以自己的意志，要求郡主和财团独子做那样的事情，绝对不可能奏效。
强制决定对方生死的命令，是指挥中的最大禁忌。
视线不由自主移向屏幕边缘，此刻时间1:40，距离罗浮号约定的时间还有65分钟。
1号机能够活动的时间大概有60分钟，3号机则是70分钟。
“……还有机会。”
捂住ECT，白启低喃出这句话，一边注视ECT影像变化，一边看向身前屏幕上的冷却倒计时。
103分钟。
偏偏在白启分心一刹那，突然“轰——”一声巨响，冲击震得零号机剧烈摇晃，ECT差点再次脱手。
“报告情况！”
“……昨夜的机体正在进行狙击。”
“又是它！？”
但下一刻白启便想到了其中的巨大机遇，大喊道：
“全速前进，无视它的攻击，继续前往17-β地点。”
如若那台机体不在那里伏击，逃脱的意义就大了好多，简直可以说没有阻碍。
哥特拉II型和配备火焰喷射器的ESA根本不是对手，1号机拔出辐射振动剑肆意挥击，3号机则用光束手枪解决邻近的武装直升机。
这边防守要薄弱的多，即使对方数量上占据优势，但装备有镭射剑和光束枪、相场装甲的双生子机体轻易击毁他们。
转瞬间就击毁十几台以上的机体。
原先矗立着的高大杉树全部化为灰烬，三台机体活动起来更加方便，直接顺着小山丘冲入峡谷里面。
但是——
欧吉亚军反而变得不着急了，除了构筑包围圈的哥特拉II型和普通ESA，隐匿在黑暗深处的机体似乎也正移动着。
……怎么了？
笼罩内心的不详愈加浓烈了。
时间2:09。
借助机体光芒的照耀，17-β的地点已清晰看见，但是……
两台机体紧急制动，惯性冲击让白启身体再度晃动。他看着前方景象，说不出话来。
超过数十米的巨大坑洞，陡直的墙壁。即使机体装有伸缩钢索也不可能从里面爬出来。而两边同样是超过五十米的峡谷侧壁，同样不可能翻阅这种地形。
ESA最致命的缺点，在此刻完美体现。
“怎么会……”
隐约听见皇君音的声音，这是此刻能听到的唯一声响。
没过多久E欧吉亚的ESA就追上来，红色的哥特拉II型没有编队随意站着，从左到右排成的长度超过了100米。
白启习惯性的看了看时间。
2:13
不说距离约定汇合的时间还有32分钟，现在出现的天堑已彻底阻拦他们的生路。
除了投降和正面决战，没有第三条路可以选。
对面ESA越来越多，从最初的数十台转瞬间就成了上百台，同时峡谷两侧高地上也出现ESA身影……可以说除了身后坑洞那一边，其余地方全是欧吉亚军队。
“……”
白启好几次开口强迫自己下达命令，可每每嘴唇张开那个瞬间，咽喉就好似被堵住一样说不出话来。
赶快下达命令啊……
虽然心中有声音在怒吼，但他不知道该下达什么命令。
该战斗吗？可这是必死的战斗啊，此刻的零号机无法驾驶，发现退路被斩断的那一刻起，不仅连指挥作战的权利失去了，就连选择是否战斗的权利都已移交给1号机和3号机。
没错，此刻任何指挥都是没有意义的。并不是白启想要做，而是1号机和3号机……或者说皇君音和南柯在这种情况下，有着怎么样的打算。
之所以无法下达命令，是白启没有了权利。
掌握决定权利、和处于十字路口的人，是皇君音和南柯。
他们，想要怎么做？
白启整个心忽然安静，靠在座椅上，对着ECT说道：
“你们决定吧。”
说完便挂断了南柯的对话。
白启拿出放在一旁收纳箱里的手枪放在座椅上，一人独自面对黑暗。
对于他来说，除了用尽生命里最后一滴血与敌人交战外，没有第二项选择。
亲手摧毁欧吉亚合众国。
白启将之作为生存下去的唯一信仰，他愿意为这个信仰付出生命。同样，走上与信仰相反的道路，即投降，他不敢想象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
“坚持了五年，早都成习惯了啊……”
苦笑低喃着，白启不知道自己脸上露出的笑容是讥讽，还是苦笑。
封闭的驾驶舱寂静无声，没有一丝动静。外面发生了什么，另外两人做出何种决定，他都无法知晓。
时间流逝，白启感觉每秒都有一分钟那么长。
到底过了多长时间，他们做出何种选择，欧吉亚军到底做出怎么样的行动……
白启伸出手紧握手枪，抬起的视线似乎穿透机体看向前方，越过想象中的红色哥特拉、黑色的未知机型、灰烬旷野，落在那座圆形机械上。
马连修恩，会怎样做？
逐渐累积的不安与黑暗一齐变得浓烈，白启终究忍不住解开拘束装置，刚要去打开舱盖的刹那，ECT闪烁出光亮。
“……什么？”
坐过去拿起ECT展开，死神之翼1号机专属机师南柯的字样显示在屏幕上。
“南柯他……怎么……”
虽然这样说着，白启心里却清楚他这个电话的含义。
他们的决定。
接通后，屏幕里的南柯正忙碌调试着什么，没有用正眼看屏幕，也没有说话。
白启等待着。
忽然——
“……双生子系统启动前最后确认。”
白启瞪大了眼睛，惊愕地说不出话来。
屏幕里南柯终于停止忙碌的操作，吐出一大口气后躺在船型驾驶舱里看过来，冷冷说道：
“别以为就你会在为难时刻逞英雄。”
“……共体结晶化的几率，你知道的吧？”
“如果我连这种觉悟都没有，就不会想要和你争夺零号机驾驶权了。”
“为什么！？”
白启盯着他的眼睛，继续问道：
“就算你选择投降，以你的身份来说绝对不会有生命危险，为什么要选择战斗？”
“……为什么？哼……等这场战役打完，先告诉我你为什么要选择驾驶零号机后再说吧！”
这时，南柯那边的驾驶舱里传出另外一个声音——双生子系统启动前最后确认。
……那位刁蛮郡主，皇君音她，与南柯选择了同样道路。
“启动！”“启动！”
南柯和皇君音决绝的声音同时响起。
比飞机起飞时还要巨大的引擎轰鸣声从ECT扬声器中传出，那感觉就好像引擎到达极速转动后要爆炸了的声音。
“……零号机，一定会由我来驾驶……”
南柯如同猎鹰般紧紧盯着白启几秒，忽地嘴角出现一抹自嘲的笑容，说道：
“如果还有机会的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