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打瞌睡了!赶紧想想办法啊,再这样下去你就死定了!”
“办法?有在想啊。”
白启靠在监禁室冰冷的铁壁上,抬起手捂住嘴唇打了个哈欠。
“……你这哪里有在想啊!”
皇君音身体贴在玻璃上,气的咬牙,看那样子若是没有这层防弹玻璃,估计立刻会抽出手枪把白启毙了。
“他自己都不着急,郡主你急什么?”
可能对这段长达一个小时的重复对话感到厌烦,靠在门口的南柯皱眉说道。
“可是三天后……不,是两天后就要执行死刑了啊!朱雀手里的不是枢密令,而是陛下的御令,你们两个到底清不清楚!?”
“哦。”“嗯。”
“……你们到底什么意思……算了,那么想要去死,就去死吧!”
皇君音扭头朝外走去,中途忽然停下来,下一个瞬间猛地一脚揣在防弹玻璃上,震得整个监禁室晃动。
白启看着这位郡主的背影逐渐远去,不由松口气。
自昨天夜里被朱雀逮捕至现在,已经过去了十二个小时。按照当时她说的御令,枪决将于三日后实行,目前来说就是两天后的正午12点。
即便皇君音让他想办法找到解决对策,也是不可能的。
皇帝御令虽然只是陛下的口头命令,级别仍旧比普通的枢密令高一个档次,属于必须贯彻执行的那一类。
可以说没有任何方法能够改变白启被枪决的命运。
“你这么平静,我很意外。”
“……怎么?”
白启抬起头望向靠着门被朝这里的南柯,笑道:
“难道我应该哭的死去活来不成?”
“你……到底有什么手段,才如此确定自己死不了。”
南柯站直身体凝视这边。
“哦?谁知道呢。”
白启边随意的回应,边偏头向他露出神秘的笑容。
“……”
“……”
两人相互凝视。监禁室的白色荧光灯伴随着奇怪的声音,不停的在暗与光间闪烁着。忽然间,荧光灯在啪一声中烧毁了,再也亮不起来。
“随你吧。”
南柯在沉默数分钟后说出这句话,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这样一来,整个监禁室不仅没有了人,就连照明也彻底失去了。
白启看着南柯的背影消失在尽头昏暗的灯光当中,顿时感觉全身力气都散去了。
“呼……”
白启随着吐出一大口气息顺势躺倒在床上。在两人面前装了这么久时间,他感觉身心疲惫。
怎么可能有手段阻断朱雀执行皇帝御令?
沧澜帝国至今为止,无论如何皇帝都不可能收回已经发出的御令。而收到御令的下属,也会坚决执行。
虽然沧澜帝国中间有一百年时间皇权势微,纵然皇帝下达了御令,实际执行效果却不怎么样。但如今皇权正是最鼎盛的时候,不可能出现那种事情……
白启抬起手遮在眼睛上,强迫自己休息。从凌晨进入这里开始,一直都无法入眠。
各种情绪纠缠着的内心,已无法清晰的觉察到底在想什么。
从称之为信仰的目的和死神之翼的队友、再到回溯自己的过往,千头万绪的事情跟放电影般在白启脑海闪现,到现在都没有要停止的迹象。
“真的是……”
越是想让心静下来,越是感觉更加焦躁。
保持这种浑浑噩噩的状态也不知多长时间,白启终于等到了那种无法抵抗的睡意。
※※※
灰大褂从三个小时前到现在,敲击键盘的动作便没有停下来过。字符以肉眼难辨的速度快速跳跃,时而有系统反馈的信息一连串跳出来。
光是看见字符以这种超乎寻常的速度跳跃,虚的双眼就已承受不住,但眼前的男人却从始至终保持着眼睛都不眨的状态。难道他残酷到对自己都是用那个东西了么……
“还没好?”
“诶?偏偏在这么重要的时刻打断我……”
灰大褂边做出这样的回应,边收回手悠闲地端起杯子喝着冷咖啡。
“到底怎么样?”
虚并不理会,按照他的个性来说,事情没有得到结果之前绝不会放下手中的工具。
“真不知道南柯这小子非要来驾驶ESA做什么,要是留在他父亲集团底下的特殊属领研究院,日后我可能都要把位置让给他。”
灰大褂眯起眼睛,盯着杯子中黑色咖啡的泡沫螺旋。
虚虽然面无表情,心中却出现巨大的疑惑。他从不会对任何研究人员感兴趣,今天为何会做出这样的表态?
但很快,她抓到一些蛛丝马迹,同时嗅到了他举动的不寻常意义。
“难道……已经被改造了?”
“咦?啊,果然不愧是九皇子私人秘书,就是厉害……哎哎,我嘴贱,是我嘴贱。”
灰大褂夸张地吐了口气,把装着咖啡的杯子放到一边。
“我就说口感怎么不对,原来拿的是舰长喝过的咖啡啊……”
他边自顾自说着,边拿起旁边的酒瓶喝了一大口,吐出一大口灼热的气息后仰头凝视零号机,语气古怪却意味深长。
“但零号机现在的情况,比被改造了还要更加复杂百倍啊。”
“我在听。”
“……我当然知道你在听……不过,单论白启的驾驶能力,再多积累一些实战机会,超越那个有人偶癖的伯爵是迟早的事情,为什么要舍弃他?”
“殿下的安排,用不着你管。”
“啊啊,是啦,毕竟是皇子,哪里轮得到我这种三无人员来说话呢,哈哈哈……”
灰大褂整个人窝在皮质座椅里,懒散地偏头盯着虚。
“只是,你们的替罪羊,恐怕死不了咯。”
“你什么意思?”
虚向后挪了几步保持与灰大褂的距离,双手分别划向枪与剑。
“什么意思,就如表面意思咯。”
灰大褂站了起来,咧嘴笑着。
除了走廊尽头昏黄色的灯光照亮的一小片区域,再也看不见任何东西。
先开始白启还能用睡觉忍受,但随着时间推移,黑暗中的一切让他都难以忍受,他不由站在面向走廊的玻璃墙壁边缘,盯着走廊尽头的光线。
这里是大型陆地移动基地的监禁室,作为沧澜帝国仅有的三座终极武器之一,到达战场后迎来的第一名囚犯竟然是刚刚逃脱敌军包围的自己人。
白启越想越觉得可笑,不由对命运这两个字讥讽起来。
没有任何指示时间的仪器,也没有人。就连吃饭也都是自行呼叫,由机器运输到监禁室指定的窗口。
无法知道时间的流逝,还有无穷尽的黑暗,憋得白启很难受。特别是不久前鼻子无法呼吸了,只能由嘴巴吸气和呼气,有时甚至会**咳的咽喉呛住。这一切都让他感到窒息。
距离处刑的时间还有多久呢?
皇君音和南柯在做些什么?
与马连修恩的战斗开始了吗?
……
有机会逃离这里吗?
……
“……我在想些什么!?”
白启对自己出现竟然想要逃离这里欲望感到羞耻,高举手掌从右侧扇过来。随着啪一声大响,手掌在右边脸颊上留下红色掌印。
只不过疼痛刺激过后,他再度感到如同深渊般的空虚。
转身背靠着玻璃墙壁滑坐到地上,环顾四周,唯一有光的地方是申请饭食的指示灯。这让白启立刻觉得自己就是头被圈养起来的猪,需要的时候圈养起来,不需要的时候就宰掉吃肉。
盯着那个绿色的光点,烦躁感愈加强烈。
白启呼吸变得急促,不止松懈的神经开始紧绷,全身肌肉也凝聚起力量。那个绿色的光点,那个会弹出饭食的小窗口,想要摧毁它。
“……冷静冷静!”
虽然紧闭双眼劝告着自己。可越是这样,内心的焦躁感越加强烈。
……
白启身前向前倾出的一刹那右脚用力蹬向地面,整个人冲向绿色的指示灯。奔跑中的脚借助从后向前的惯性力量,伴随着风声踹破窗口,塑料围挡轰然破裂,碎片飞舞。
他双手按在冰冷的铁壁上,剧烈的喘息。从松懈的身体到变成肌肉紧绷骤然爆发力量,处于极端的转变对身体的刺激超乎寻常。
过了会,额头也贴在冰冷的墙壁上,想要借助这股寒冷平静情绪。
就在这时——
“好些了?”
“……!?”
白启向撑着铁壁的双手灌注力量,先是支撑额头离开,然后站直身体。双手垂在体侧后来回深呼吸后,他才转过身看向突然说话的男人。
“你来这里做什么?”
“呵呵,难道不欢迎?”
灰大褂拿出酒瓶在耳朵旁边晃了晃,听到液体在狭窄容器撞击的声音后脸上的笑意更浓,拧开盖子喝了一口,砸吧砸吧嘴后继续说道:
“我带来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想要先听哪一个?”
“能选的话,我更想知道零号机究竟是什么构造的,你一定知道吧……”
白启迈开步伐走近防弹玻璃,与这个男人相对而视,接着喊出一个名字:
“左渊!”
“诶?我有说过自己的名字吗?”
面前的男人虽然有些惊愕,但无疑更加表露他是左渊无疑。这个时刻都在喝酒,很少整理胡子和头发的男人,便是世界的ESA之父,左渊。
虽然最初在这台机体上接触到双生子机体就有些猜测,可始终无法确认。但随着1号机的修复,还有突然出现的零号机,他便更加确信了。如若说世界上有谁能够修理和管理拥有如此复杂技术的机体,也只有创造这个的男人可以办到。
“原本想要给你们一些惊喜的,你这样就轻易的认出来,我都不知道该苦恼还是该高兴。”
尽管是这样说,左渊脸上并没有一点苦恼或欣喜的样子。
“扯远了。我带来了一个好消息和坏消息,你选一个吧……”
他的话音刚刚落下,警报的嗡鸣声在时明时暗的红色灯光下叫喊起来。原本阴森的走廊忽然响起了无数脚步声,那声音由远及近传来,显得相当匆忙。
白启把目光从走廊的尽头收回来,重新打量面前的男人,视线忽然看见他垂在身侧的左手臂上,衣袖内侧染了一团血液,不禁眯起眼睛。
“……你做了什么。”
“好消息和坏消息,选一个吧。”
左渊毫不在意白启盯着那团血渍,反倒还炫耀般的展示给他看。
“快!”
警卫的喝声传了过来,结合他们急促的脚步声,看来是遇见了相当紧急的事情。
这让白启更加猜疑左渊的动机,他不由想起位于零号机专属机库下方的神秘空间。
创造出时间第一台ESA的男人,也就是那台强大到堪比神之力量的零号机,他的目的是什么?
而此刻站在这里让他选择的好消息和坏消息,又是什么?
白启害怕自己去问其中的任何一个。他有预感左渊说出的选择,必定会影响自己的生死,可至于是哪种程度、什么时候的生死,他无法确定。
冥冥中有一股奇怪的力量告诉他,只要听左渊说出他的消息,一定会迎接……死亡。
冷汗不知不觉从额头流出,手掌心里也充满了汗渍。白启感觉仅仅是与这个男人对视,竟都有着与马连修恩对峙时才有的压力。他那隐藏在蓬草般头发后面的眼睛,在红色警戒灯下有着异样的血光。
警卫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了,眼角已经看见走廊的尽头出现大量的人影。
白启决定不听左渊的坏消息,也绝不会听他的好消息。
就算对自己的处刑马上就要到来,就算产生过想要逃跑的念头,就算内心焦躁到想要杀人……他也想要用自己的方式走完自己的路程,而不是被左渊所掌控。
近了、更近了……
警卫已经有减速的趋势,甚至举起的枪也抬了起来。
突然——
“坏消息嘛,是你的处决时间到了。”
白启全身一震,他怎么也没有料到左渊会主动开口。
“好消息嘛……”
左渊脸上浮现出戏谑的笑容。同时,警卫的枪也举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