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色三角立刻出现在瞳孔，右手挥舞镰刀旋转翻起刺入地面，机体借助这股力量翻上地面，土地因为承受不住这股力量崩塌。
白启惊出一声冷汗，踩在不断坍塌落入已成深渊的地缝中的泥土向前冲刺，跑出大约十米距离后地表再度塌陷。
随着靠近前方的主战场，地表的裂缝出现频率愈加频繁，可以看见不少己方与敌方的ESA落入其中……
“那是……”
白启睁大了眼睛，看见欧吉亚军的ESA在跌落地缝的瞬间，将伸缩钢索射进地缝崖壁边缘悬吊着。
虽然也有机体钢索弹射在松软土质上，但大多数机体都成功避免跌落悬崖。
反观沧澜军方的ESA，因为军方高层一直否认弹射钢索的作用，并未搭载。
“……”
白启停在一处还算完整的岩石山丘上，望着溃不成军的沧澜军，沉默不语。
再向前去已没有意义。
3号机虽与大部分朱雀军和大型陆地移动基地成功撤离，但大多数普通ESA都坠入深渊当中。
“呼……”
白启吐出一大口气，松开操纵杆，双手**着脸。
没有在钢铁堡垒的动力炉与它同归于尽，选择并不那么极端的方法，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后果。
但是……
选择与动力炉同归于尽，恐怕就在外面不远处的1号机也会遭受不及，那时，沧澜军方就会承受一下损失两台双生子机体的巨额损失。
可没选择……却葬送一大半的沧澜军。
现在的状况是对自己有利还是危险预兆，白启无从得知。
忽然觉察到来自远方视线，侧头望去……
视野里横亘着深渊般的地缝，互相交错着延伸到视野尽头。高耸的山崖上，不自然的暗红色映进眼眸。
“那是……”
白启操纵机体转身，将镰刀挡在身前。
那是数不清数量的欧吉亚军ESA，站在悬崖边缘望向这里，重叠的身影犹如古时候整齐的士兵。
暗红色ESA正中间，三角形悬崖的最前端，那台纵横战场的黑色机体正凝视着这里。
当白启视线焦点聚集黑色机体时，它突然抽出旁边护卫机体的音速震动刃。启动后先是横在身体左侧，然后向右斜下方划去……
白启眯起眼睛。紧接着看见对方将音速震动刃立起来，剑尖停留在眉心处。
“有意思……”
白启边呢喃着，边感觉一股热血从心脏处泵送到全身。
黑色机体所做的姿势是沧澜帝国自古便有的传统，其目的……
“想要与我单独比试吗？满足你的心愿吧。”
**纵ESA在战场决斗的兴奋感充满白启全身，就连刚才忧虑的问题此刻也被压下了。
看向屏幕右下角，可活动时间还相当充足，还有着40分钟。推动操纵杆向前，踩住踏板到底，零号机立刻在引擎轰鸣声中从山丘一跃而出。
太阳只能看见刺眼的光晕，黑色机体像太阳黑子般出现在视野中。
白启举起镰刀，注入能量的弧形刃从左侧向右挥舞，带起一股汹涌的气流。即便对方是专属机，但想要在镭射震动剑下抵挡不攻击，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除非……
“铿——！”
两把同等武器撞击然后交错而过的声音在半空中传开。
想要与镭射震动剑对抗，除非对方同样拥有镭射震动剑。零号机落地向前方滑出很远距离后才停下来，白启则在中途就强行进行侧方位转身。
黑色机体在依旧呈现高速的冲击滑行中，用机械臂撑住地面转身，撞翻一大片树木，烟尘弥漫。
过了会儿，烟雾中先是能看见剑的光亮，紧接着机体轮廓显现。两把镭射震动剑刃从机械臂手腕内侧弹射出来。
近距离凝视才发现，这台机体与1号机同样纤细，细节部分虽然不如1号机，整体结构却已经并无二致。
这让白启立刻想到被改造后成为马连修恩专属机的2号机。
“哼……”
此时此刻，他并不想把时间浪费在思索上。战胜面前的对手，才是目的。
白启控制零号机拖行镰刀向前冲刺，纵身一跃后将镰刀举过头顶，向迎面冲来的黑色机体正中间砍去。
黑色机体交错两把镭射震动刃，展开防御姿势。
“挡得住吗？”
白启冷笑，突然只用单手反手握住镰刀握把，翻转身子用背部压在镰刀握把上，欲用机体下坠的力量让镰刀冲毁黑色机体的防御。
镰刀弧形刃被对方精准的卡住，镭射震动刃相互接触而产生高温灼热迸射火星的同时，闪耀着璀璨光芒。
但是——
这样的情形也就只存在两台机体接触的瞬间，下一刻，零号机便带着对方绝对无法承受的力量破坏它的防御姿势。
黑色机体弹射出镭射震动刃的手腕内侧发出“咔、咔”两声大响，随后整个手臂部分断裂。
于是，镰刀最具穿透力的尖端凿向它的头顶。
尖端刺进装甲，就像一个钉子顺着敌人头顶一直向下钻、宛如从头贯穿整个身体……
——杀了他、杀了他……
内心中有个人声音狂热地喊叫着，额头、脖子……此刻所有露在外面的皮肤上充斥着鼓起的青筋与静脉血管，宛如一头饿鬼。
白启任由内心被这突如其来的狂热支配，以此忘却即将降临在身上的审判。
还有什么比杀更疯狂的吗？
还有什么比亲眼见到血从对方身体里喷涌出来的更加兴奋的吗？
还有那临死前恐惧到失禁的扭曲面孔……
“杀，杀，杀……杀！啊哈哈哈哈……”
不知不觉间，白启像疯子一样喊叫，纯粹由内心深处散发出来的也行趋势，发泄似的挥动镰刀对黑色机体进行攻击着。
——战争不就是这样的吗？完全不在乎对方驾驶舱里的机师生死，自己可是抱着这样的觉悟才到战场上来的！
——不要用什么自杀来扰乱我的目的，我的怒火，我的仇恨，怎么可以……
——去死吧，去死吧！阻挡我目的人，都去死吧……！
将黑色机体砍成一堆散乱的零件，始终没有碰触会触发爆炸的能源系统。白启感觉自己就像精通手术刀的魔鬼，正在肢解着敌人。
看着那团越来越细小的黑色物质，一团流动着的黑暗顺着视线进入了瞳孔，蔓延至内心……
金色的河流，再度出现了。
白启拉动操纵杆和踩动踏板，就好似在溺水的人般挣扎着。而河岸并不是陆地，而是无边无际的黑暗。
不管怎么挣扎，永远也看不见希望……
但本能驱动着白启。
那股近乎于发疯般的狂热欲望，催动他挣扎……持续操纵着机体，对已经成为碎屑的黑色机体残骸继续攻击着。
白启自己也觉察到了，异样的环境，诡异的气氛……但他停不下来，已经失去了控制身体的权利，几乎像局外人异样看着自己挥动的身体。
越陷越深……深渊……
那段影像，再次出现了。
伫立在成群穿着沧澜古装尸体中间、没有双眼的老妇人发狂似笑着。
牵着双手回头看向这边的少女。
向漂浮在空中的巨大黄色河流前行的神官队伍。
到最后，白启已感觉不到周围的一切，整个人被引诱着跟随在神官队伍身后，向着横亘在黑暗中那条看不见的巨大黄色河流前进。
……
“白启——！”
突然响起皇君音大喊的声音，紧接着爆炸的声音响起，刺眼的光照亮视野中一切。包括那片黑暗。
白启不由回过神，立刻操纵机体向旁边翻滚。饶是这样，巨大的冲击依旧裹挟零号机身躯飞向远方，落入一道深不可测的地缝。
镰刀失手飞出，失去这个可以阻拦下落的武器，零号机只能任由这般地掉下去……
“算了吧。”
白启认命般的闭上眼睛，双手也离开了操纵杆。
反正驾驶双生子机体以来，不止要提防突如其来的攻击结晶化，还要担心高层对他正确完成任务后的审判。
“累死了……”
回过神的他感觉身心皆空。那个由孱弱孩童驾驶ESA进行自毁的举动，对他所造成的影响怎么因为也无法排除出去。
而孩童慨然赴死的行为，虽然没有能伤害白启，却动摇了比他性命更为重要的东西。
那是他可以为之奋斗、为之活下的信仰——亲手摧毁欧吉亚合众国。
乍一看见那个孩童、听见他的仇恨，出现在白启所有念头最前面的，是潜意识发出的最直观心态——他觉得很可笑。
为了复仇摧毁自己……直至为了复仇舍弃了一切……
——那不就是自己的真实写照吗？
真可笑。
白启不由自主的笑了起来，正嘲笑着那样做的自己。
死了，什么都没有了，包括信仰在内。
只不过，没有了信仰，白启感觉自己也不用活下去了。
“……好慢。”
地缝开口处从开始思索到现在，仅仅落下了五六米。白启第一次明确的感受到思维原来比时间快了这么多。
如果什么都不想，时间就会过的很快了，到达地缝地步坠毁的时间也就会更快，也就不用受如此折磨。怀着这样想法的白启，拼命压制自己什么都不想，直挺挺地盯着地缝开口。
可越是这样，他的思维越是疯狂活动。
幼时的记忆，学院的记忆，最近的记忆……
直到皇君音的脸突兀地出现在脑海中，画面才定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