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瓦伦帝诺医院里面活动十分繁忙,尤其是在一场激烈的战斗之后,空气中总是充满着石碳酸、坏疽、脓液的气味。这种气味比起荒野上野兽和尸体混合的气味要好上不少。雷诺尔德和迪斯马是闻惯这种气味的,但是猛地进来却还是不住地皱眉。他们四处打听弗兰茨住在什么地方,他躺在一间很大的病房里面,看到他们的时候脸上流露出一种虚弱的表情,其中既有喜悦也有无助的愤怒,因为有人趁他人事不省的时候把他的配给票给偷走了。
迪斯马摇了摇头说【我早跟你说过,不应把全部家当带全带在身边。】
迪斯马这个人说话有时候太冲,而且不圆滑。要不他就不会吭声了,因为连他们带医护人员全都能看出来,弗兰茨不可能在走出这间病房了。而且就算把它们找回来了,已经没有什么用了,因为他将要花另外一种货币了。
【感觉怎么样?弗兰茨】雷诺尔德问道
弗兰茨把脑袋低了下去。【情况挺好的,可就是我的脚可太他吗的疼了。】
二人看着他的被子。他的腿藏在床下的一只铁丝网的垃圾桶里。上面还有已经干涸的血迹。
雷诺尔德在迪斯马的胫骨上踢了一脚。因为他差点就把就要把弗兰茨的情况说出来:弗兰茨的脚已经没有了。他的一条腿已经被截去了。
这时候他们听见了外面一阵嘈杂,一个清脆的脚步声由远至近。还能听到走廊上的家伙们不停行礼的声音。
【老雷老马,你们的朋友情况怎么样?】小镇的领主维诺同志亲临救护现场,与一线的医护人员并肩作战来了。
二人连忙立正行礼。维诺同志示意他们放松走到弗兰茨的床边亲切的慰问着。
说了两句客套话之后话锋一转向二人询问道那个从车祸现场待会来的那个猫娘。
老雷示意迪斯马带领主去找提姆的病床。他继续跟弗兰茨呆在一起。
雷诺尔德仔细的看着弗兰茨的脸,他的气色十分可怕,萎黄且苍白脸上还有这一条条异样的纹路,这种情况是老雷十分熟悉的,因为雷诺尔德已经看到过一千遍一万遍了。那其实不是纹路,而是标志。在皮肤下面生命已经不再波动,它被死亡挤到了身体的边缘。而死神正在里面发挥着作用,一点一点地把弗兰茨仅剩的生命从躯体挤出。
这里躺在他的同伴弗兰茨,前不久他们还一起蜷缩在营火旁边,吃着雷诺尔德从军需处‘借来’的肉干;这仍然是他,然而又已经不是他了。他的形象逐渐模糊,就像掉在水里褪色的画卷。
当年正是雷诺尔德从他家里把他带到了战场上。弗兰茨曾经在战场上杀敌无数。
当老雷决定不再当十字军决定退役来这边的时候弗兰茨谢绝了高层的提拔也同老雷一起到了这边。
雷诺尔德还记得当年把他出来的时候,他的母亲;一个和蔼可亲胖乎乎的女人。陪他到了驿站,她不断地留着眼泪,她儿子被村庄里面抽签抽到了。弗兰茨必须去服两年的兵役。她拉着老雷的胳膊拼命地求他到了战场上多照顾弗兰茨。
老雷自然是一口应下的,不过话说回来,真到了战场上谁有顾得上别人呢?
【现在你马上就可以回家了。】雷诺尔德坐在弗兰茨床边安慰道【如果你要等休假至少还要等上半年。】
弗兰茨点点头,用他那蜡黄的手臂盖住眼睛,轻声地呻吟着。
老雷摸了摸他的额头,很烫。在发烧。
他跑到走廊里拦住了一位年纪稍微大一点的护理员,要他给弗兰茨打一针吗啡。
【如果要我随便开吗啡,我们得有一马车的存货才行。】
雷诺尔德向他说维诺老大刚刚也看过这个病患,这个病人很重要。
狡猾的护理员思索了一下,找了个借口开溜了。他似乎觉得领主刚刚来这里只是走个过场,并不凸显这个病患又多么重要。
老雷没办法,他又找了个稍微年轻的护理员,塞给了他一些配给票,拜托他给想想办法。
那个护理员点点头承诺一会给弗兰茨来一针。
他回到了弗兰茨的病床前,弗兰茨已经停止了呻吟,取而代之的是喉咙里面咯咯的声音。
这种声音老雷是很熟悉的,那声音是人在临终之前发出的声音。
老雷一骨碌的从床上起身,冲到走廊里面抓住一个穿白大褂的人【快来弗兰茨快要死了!】
他挣脱身子,问一个站在旁边的医院护理员【哪一个?】
他说【一条大腿给截掉的那个。】
他怒斥道【我马上还要做手术】他把我推开了,对那个护理员说【你去照料一下吧。】便一溜烟的跑到了走廊尽头的手术室。
老雷回到了病床前,弗兰茨已经死了。
他用蜡黄的手盖着眼睛,脸上湿漉漉的,没人知道他在临死前在想什么。
老雷看着瘦小枯黄的弗兰茨的尸体出神,他想起来弗兰茨母亲的嘱托,想起来他们一起经历的战斗,想起来不久之前还一起蜷缩在篝火旁。
21岁的斯坦尼斯劳斯·弗兰茨 已经死了。
【你要把他的东西都拿走么?】护理员问道【我们得把他搬走,走廊上面还有很多伤员躺在地板上】
老雷点了点头。护理员便招呼人手把弗兰茨运走了。
这是迪斯马也从维诺那边脱身回到了病房前。
他剑老雷看着护工们抬走一个人便明白了。
他拍了拍雷诺尔德的肩膀以示安慰。
虽然老马跟弗兰茨认识的时间没有老雷长,但是弗兰茨依旧是他强力的队友兼伙伴。
他们俩站在那愣了好久。
直到护理员推着小车吧像木乃伊一样的提姆运到了病房前,示意他们把路让开。
二人把弗兰茨的遗物收拾了一下,便离开了。他们站在医院的门口,雷诺尔德咬牙切齿的跺着脚【真X蛋,真踏马X蛋】
过了一会,老雷平静了下来。事实上这件事情其实很正常。干架总会有人伤亡。
但是每次都是身边的人全都死干净了,只有他一个人孤独的活着。
想到这他看了一眼身边的迪斯马。
【你别特么的看我,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迪斯马若有所思的答道【这次你不会是最后一个,我们都不可能是最后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