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士抵达景区前,约有10分钟的路程。
离开饶有风情的小镇,前往山林的路途,尽是一成不变的绿林荒野。
灵嫩的绿荫、挺拔娇嫩的枝丫统统被润上一层水色,往日里想必坚实的泥土此刻看上去有些松壤。
稍觉有些单调乏味的同时,不由担心会不会突发泥石流。
在欣赏半会儿沿途风景后,怀抱着此股莫名其妙的担心,朱筱星掏出手机戳起来。
很快便看到便霸占了热搜榜头条好几天的某条新闻。
——某某浮游飞艇被某某混沌魔种袭击导致坠机,造成多少多少人伤亡。
事实上,从记忆的反馈来看,从自己一行人下了浮游飞艇并在麦林镇歇息半天以来,便一直有从各处听闻这次恶性事件。
最开始还抱着些许侥幸,认为只是道听途说的恶劣玩笑。直到周遭谈论此次事件的人数随着时间水涨船高,少女才不得不接受事实。
那架记忆中比自己乘坐的浮游飞艇提前1个小时出发的某某飞艇是真的坠机了,也真的有很多人遇难了。
啧啧啧,这种惨案就发生在咱身边呀……
似乎世道也并不那么太平呀……
感慨的同时,一股无与伦比的庆幸与放松弥漫心头,如同糖蜜般令人沉醉上瘾。
即使内心存有“将自己的平安无事建立在他人的生离死别上”这之类的些许罪恶感,即使内心有某些声音正批判着如此卑贱、自私的自己。
内心的某个想法,轻松占据了感性与理性的绝对上风。
幸好不是咱的飞艇碰上那种烂事儿……
……
巴士最终停在一处几乎是藏在树林中的大型露天站台。
蔓延周遭的柔软雨雾,环绕四周的沙沙雨声,宛若步入尘世之外的仙灵秘境。
朱筱星故意紧收肺部,颤抖着呼出腔中的浊气,再将新鲜的空气大口大口的吞入胸腔。
一股宛若令心胸沉至丹田的平静油然而生。
几乎是下意识地,黑发少女搂住了茉莉安的手。
感受着对方略微僵硬、颤抖的身躯,虽略感古怪,但还是发表出自己的感想。
“总感觉好安静啊……有种特别安心,特别舒畅的感觉……”
茉莉安粉红着脸道。
“嗯,啊,是,是啊……”
然后宛若导电不良的灯泡终于接收到电量,突兀兴奋地挽住朱筱星胳膊。
其力度似乎过猛,朱筱星身子被拉得稍有倾斜。
“诶嘿嘿……嗯,对啊,有种特别安心,特别舒畅的感觉~!”
“嗷呜,啊,那啥,小安你别那么用力拽我……”
——啧……
露米娅微不可查地咂舌,翻出地图,捣鼓起此行路程。
……
露米娅带着三位少女来到山脚。
实际上,想要爬完这座被本地人称作妖精山的小山岭,并不会耗费太多时间,也不会耗费太多体力与精力。
毕竟这边是以山林景区作为招牌,而不是以爬山圣地来吸引旅客。修筑得过分平整的石板路也恰好给予了证明。
这也是为什么女仆允许两位少女在雨雾天穿着小裙子来这边观赏的原因。
只要在路途中不过分调皮捣蛋,几乎是不会令衣物沾染半寸泥泞。
只要不过分调皮捣蛋……
话都还没说完,朱筱星便弯腰趴在一处石栅栏上,朝着远处的林间溪景拍照。
果不其然,在黑发少女抬起胸脯后,衣物在腰胸的连接处出现一道黑色的泥印。
即使是深蓝色的小裙子,即使若非起歹心、朝着少女的胸口仔细观望,谁也无法看清位于胸口下方那一处毫不明显的泥印。
但露米娅就是无法接受任何脏东西出现在视线里的那种扎眼感。
脏东西就应该被立马清扫干净,这才是垃圾应有的宿命。
“筱星,别动。”
露米娅从怀里掏出张手帕来,将朱筱星胸前的泥印稍稍擦拭。
泥印在深蓝色的裙子上已经显现不出任何痕迹。
呼……女仆畅快地吐出一口气。
“噢~,谢谢露米娅姐姐啦。”
黑发少女回以真挚的笑容,示以感谢。
清理干净污秽所得到的满足感、幸福感,少女如此纯真的微笑,加之覆盖周遭空气的大量负氧离子的辅助,此番状况,任何人都理应由心的感到愉悦。
但女仆却只能挤挤嘴角,向朱筱星回以尴尬而僵硬的笑容。
“嗯,多注意些,别把衣服弄得太脏。”
朱筱星的笑容很耀眼,过于耀眼,宛若可以穿透天顶的乌云般耀眼。
就是这般笑容,夺得了茉莉安的芳心。
——不对……
这不太对劲……
能成为茉莉安心底唯一重要存在的人,理应是自己才对……
到底是哪里出错了……
自己的所有,自己的一切,仅因她的一抹笑容,就被尽数否定吗……
到底是为什么……
为什么茉莉安就是不能将她的全部交付于自己……
看着两位少女离开自己的伞下,顶着松散细雨,在景区四处留影嬉戏,露米娅想起些许往事。
那是两年前的一个秋天。
茉莉安在野外遇见一只白色的、记不清品种的流浪狗。银发少女满心欢喜地将其带回家,亲自给它洗澡、喂食,自感亲密地与它嬉戏,就差和它一起睡觉了。
为了照顾小流浪狗,茉莉安整整三天对自己爱答不理,一心只放在小狗身上。说句难听的,仿佛那只小狗是她亲生的一样。
三天后的下午,茉莉安放学归宅,却发现自己为小狗精心搭建的小窝中空空如也,无论怎样也不见流浪狗的身影。问遍家里所有的仆从,找遍宅邸四周所有的角落,耗费了整个下午的时间,依然无功而返。
对于伤心至极的茉莉安,露米娅只是轻轻安慰,并悄悄地打了个饱嗝,暗道这狗肉口感还不错,就是当时烤得时候孜然放得少了些,味儿有些淡。
焦距自回忆转至眼前的黑发少女身上。
露米娅承认,当时的自己也许还不够成熟,无法忍耐住心底涌动的危险情绪,进而做出些许令茉莉安伤心的事。尤其是目睹茉莉安成天怄气难过时,心底里懊恼与焦躁曾令女仆好几次呕吐不止。
女仆早已扣心自问多次:对于黑发少女的越界行为,自己能够忍耐多久,又能忍耐到什么地步?
只可惜,女仆从来没有得出过确切答案。
自家小姐的幸福、心底难耐的烦躁,将这两者置于内心的天秤相比较时,露米娅自认会毫不犹豫的顾全前者。
但那种情况可以维持多久?
当后者不断的加重、不断的变得滚烫、危险,直至某一天,也许会彻底将天秤毁坏殆尽也说不准。
到那时,自己该作何抉择?
女仆已经不想再看见茉莉安伤心绝望的颜容了。
啧……
再次烦躁地咂舌,强忍用雨伞砸烂挡路旁人脑袋的冲动,露米娅略显蹒跚地跟上两位少女的步伐。
心底的灼烧使肺部吐出的每一口气仿佛都会烫伤喉咙,微凉的阴雨、清新的空气、略带咸腥味儿的海风,这些物质对于干燥发硬的胃部完全起不到任何降温效果。
每踏出一步路,都深感大脑的恍惚。
露米娅从未觉得,忍耐,是一件如此痛苦、如此难受、如此折磨人的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