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球上的所有动物都有一种叫“生物钟”的生理机制,也就是从白天到夜晚的一个24小时循环节律。这种机制的四大主要功能之一——提示时间——就是如同脚本一般的存在,提醒着我们在什么时候该做什么。
而它是个神奇的东西。其犹如教科书般傲娇的性格总是能让我们的日常生活纠结不已。
有时候生物钟会令我躺在床上雷打不动,任凭闹钟怎样气急败坏地呼喊,我也不会挪动眼皮分毫;有时却亦能让我赶在闹钟发出其第一声鸣叫之前便睁开双眼。
没错。如今的我正瞪大了自己的眼睛,屏住呼吸,用尽全力注视着床柜上的电子闹钟,试图用我这高度近视的眼球看清那显示屏上的数字。
[6:59]
显示屏上,数字之间的冒号不停地闪动着。这意味着那一个又一个的脉冲信号正从秒信号发生器传导至冲击着数位板后方的译码装置之中。
“就是现在!”正当那个显示屏中的数字跳转到了[7:00]的同时,我从温暖的被窝中甩出了自己左手,并将其拍在了闹钟头上。
在下一刻,脉冲信号刚刚进入了报时电路,便被我所按下的停止信号所追赶上。闹钟如同一位漫步在深夜街头的少妇,被转角的强盗捂住嘴巴带走时一般,只来得及发出一丝悲鸣便消声灭迹。
“呼……成功了。”我摸索着将闹钟旁边的眼镜拿住,并将其戴回了鼻梁处。没错,我成功地阻止了闹钟爆发其扰人的鸣叫,而这就像在最后一刻剪短了红线,阻止了核弹爆炸的感觉一般,令我欲罢不能。
此时此刻一股成就感莫名地冒了出来,仿佛我的头顶浮现出了“刀锋时刻--在闹钟刚刚响起时便好将其按掉!”的成就提醒。
虽说我完全可以在1分钟前就直接伸手将闹钟关闭就是了——但是我却并不想也不会那么做。别问我问什么,这就如同在询问男人为何一定要在尿尿时将水头对准尿池中用来消毒的小球一般无聊——唉,都是强迫症。
我轻轻地掀开了被子,并沿着床边静坐着。我扭头看向在床的另一端睡着的小女孩,她正面朝我露出了毫无防备的样子,有些许的哼呼声从她的小嘴中泄露出来。我伸手将被子向她身上提了提,盖到了她的肩膀上,然而她却摆动了下再次从被窝中挣脱了出来。
“呜咪咻咻……”
那是我曾经敬爱过的学长,大我一年级的阿贺,曾几何时作为宿舍中的室长呼风唤雨的存在。
现如今,作为一位长发飘飘的小女孩,贺玲,以耷拉着憨口水的糟糕睡相,在我的床边发出了如此意义不明的声音。
不管何种意义上而言,都是极为糟糕的状态。
看样子她目前是处于半清醒半沉睡的状态。然而当我将手伸向贺玲的头时,她却突然又缩回了被子中。
“搞什么啊……”
说来,记得昨晚学长她用我的电脑打游戏打到了12点多,最后被吵醒了的我愤怒地将电脑电源按掉了她才善罢甘休。
啊,昨晚我在睡眼惺忪的情况下貌似曾和学长说过什么。
我揉了揉太阳穴,回忆起了昨晚的情况——
“小常!你怎么可以做出如此缺德的事情!中途挂机可是对队友极大的不尊重!”贺玲愤愤地抱怨道。
“那你对我的尊重呢……睡觉。”我当时似乎是有些不耐烦了。
“但是——”
“小孩子半夜三更玩什么游戏!你现在可是未成年!给我睡觉!今天你擅自跑出家门,然后之后还在那儿当着我的面吃我女同学豆腐我都没说你什么!问你关于那家伙的情况你也给我卖什么关子!现在可是宝贵的睡觉时间你还这么搞!我明天还要上学呢!信不信我把你扔出去!”
“诶诶额、好……”
“还磨蹭什么!上床!”
“是、是……”
“你说啥!”
“呜、唔我马上睡觉!”贺玲带着哭腔回应道。
——
“啊。貌似在潜意识的作用下爆发了呢。”
我再次回头看了眼床上的贺玲,不禁打了个颤。昨晚我对她吵,她不会记恨我吧?
不,应该不会。再怎么说我也是占据了道德高峰的那一方啊!嗯。
“唉。”我叹了口气,打开了旁边床柜的抽屉,并从中摸索出了一个小小的盒子。
“最后一条口香糖了吗……”我如此喃喃地说道。
接着我便帅气地撕开那绿色的包装皮,将其半含着叼在了嘴上。
我扬起了头,哈出了一口热气。“阿贺,你这家伙……到底是什么意思?”
如今环绕在我的脑海中的不是马上要在8点过上的课,而是贺玲昨日提及的魔法师。
——
那天下午。
“邪术师?法术?什么鬼玩意?”我将身子探到了贺玲的面前。
“哎呀……小常你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到时候你去学校就会知道了啦。”贺玲摆了摆手,“明天你就知道我在说什么了。”
接着,她便一边哼起了小调子,一边随手打开了一个游戏界面。其优哉游哉的态度实在不像是在担忧自己身份暴露的事情一般,“总之我跟他解释过我们的情况了,所以他明天会去找你的。”
“这怎么能叫细节?你怎么可以随随便便甩下一个奇怪的设定,随随便便给我立起flag,装作好像有什么伏笔在等着我一般的情况啊?”我很在意啊!我的内心很在意啊!
室长这番如同教科书式的悬疑电影伏笔简直下三滥啊!怎么听都觉得明天会爆发什么大事情触发什么特殊事件啊!柴刀吗?会有柴刀吗!
“噗噗噗,天机不可泄露矣。”贺玲贱贱地笑着,瞄了我一眼。
紧接着,我便使用手刀砸在了她的头顶上。
——
然而她却并没有吐露任何其他的情报。
不知不觉地,我已经做起了第三套眼保健操。
俗话说,想得越多,越不快乐。
现在的我就处于非常不快的红脸状态,预计需要起码1天的时间配合床铺来回复我的心情。
“所以说我今天去上学会遇到什么情况吗……”目前的我,正漫步在前往学校上课的路上,而在胡思乱想之中我已然来到了学校的大门。
门卫们懒散地打着哈欠。如同往常一样,只瞄了我一眼便让我进入了校区,甚至都没有要求要检查我的校园卡。说来上次不就是因为他们长时间的不称职,那个梳着什么什么西头发型的流氓才能混进我们学校吧?我摇了摇头,继续向前迈出了脚步。
“那家伙”,被贺玲称作了邪术师。而室长还说我今天就会见识到这一点,难道说他打算做些什么?
这一点令我不寒而栗。要放在平时我肯定会拿室长的这些中二言论当做狗屁,或者根本不会在心中引起重视。
好说歹说我也是个科学工作者不是?但目前既然发生了室长他性转这一暂时无法以科学作为解释的现象,其口中的所谓“邪术师”,必定也有着什么能力才对。最主要的是,从室长的口气看来,“那家伙”貌似会在学校里冲着我来?
“不不不,胡想什么啊。”我拍打了下自己的脸颊,在脑海中将那些不科学的思想清理了出去。
“那家伙”,虽说他可能跟室长有着我们都不知道的关系,而且一天到晚戴着个兜帽和耳机装神秘,抑或说因为我们一开始有瞒着他室长变成女孩子的事情,身为朋友的他气不过或者很担心,然而说白了他是也只是一个室友罢了,怎么可能会对我做出有伤害的事情呢?
相处了几个月,在我记忆中的“那家伙”,我不仅连名字都没记住,而且他除了一天到晚在那儿玩电脑不也什么都没做过的感觉吗?
魔法师什么的应该只是室长对他的称呼吧,就跟起的外号一样……
“哟!”突然间,一只拍在了我的肩上。
“啊啊啊啊啊啊!”我踉跄着向前跑了几步,却又一个不小心摔倒在了地上。
“抱、抱歉啊明常同学!我不是故意吓你的!”我抬起头来望向身后,小晴同学正十分惊讶地将手浮在半空中,保持着刚才拍我肩膀的姿势。今天的小晴并没有像往常一般扎着单马尾,而是将头发自然地垂下,并将齐肩的头发梳成了妹妹头的样式。搭配那一身略显成熟的皮大衣外加紧身牛仔裤,可爱指数更上了一层楼啊……
我摇了摇头。
话说早上相遇就摔倒,历史怎么总是惊人的相似……
“不不不没事……不是你的错。咳咳。”我扶正了自己那歪到鼻梁外的眼镜,
“话说,早安啊小晴同学……”
小晴却小跑了过来,伸出手将我一把拉了起来,并帮我拍了拍外套上的灰尘,“诶嘿,早早早~今天我们同一节课呢!记得吧明常同学!”
“嘛啊……是啊。”
糟糕,刚才真是丢脸……我晃眼看到四周路过的学生们貌似都有意无意地盯着我窃笑,视线都汇聚在了我身上。啧,不就是摔倒了一下吗你们至于吗!中国人的笑点都是怎么回事,都那么喜欢幸灾乐祸吗!
等等。我用眼睛的余光扫视了下周遭的学子们。
在那些围观的人群之中,除了那些成双成对的现充们投来的嘲笑目光外,还有着不少落单的单身狗冲我投来了满满的杀气。
我不禁打了个哆嗦。
说来,在不经意间,我和小晴同学的关系便已经如此好了——已经到了她会在上课的路上遇见我时,会叫住我的地步了。
这在上周的我几乎是不敢想象的事情啊!
那么在旁人眼中看来,实际上我跟小晴是在公共场合秀恩爱吗!
突然间,我感觉自己的地位变高了。没错,颤抖吧单身狗们,我可跟你们不一样!我可是有成功在一个女生身上插旗了呢!虽然目前好感度不算高,但也比你们连好感度系统都没解锁的苦逼学生强对吧!
“诶嘿!”等我完全恢复了原貌之后,小晴苦笑着再次推了我的肩膀一把,“明常同学你真是一如既往地充满了活力呢!早上就那么兴奋了吗!”
“你到底是从哪儿看出来我充满了活力啊和兴奋啊!我可是因为室长的事情都快得忧郁症了好吗!真要说的话小晴你才是整天到晚活力满满的家伙不是吗!”——
然而我却并没有吐露出自己的心声——毕竟我的情商还没有低到那种程度。这种说了会降低好感度的心声为何要展现出来?
没错!通过观看了多年动画的经验,我深刻了解不乱说话就不会死这个特点。
当然,不将喜怒哀乐表于脸也是十分重要的。毕竟相较于那些活跃在第一线,整天跟别人搭讪的人际王,最多只会成为一个后宫动画里的配角,成为男主的垫脚石;而那种酷酷的,充满神秘感的冰山美男,不是男主就是拥有着巨大潜力的大后期反派。
因此作为替代,我面无表情地回应道,“呵呵。”
“唔。”小晴眯了眯眼睛,顿了一下,似乎有些欲言又止。
嗯?冰山美男的效果开始显现了吗?但是她眯起了眼睛是怎么回事?怎么办?是被讨厌了?还是说魅力感染到她了?
我的内心开始有些动摇。
毕竟女人心,海底针。在面对不熟悉的,未知的情况下,我们必然需要试探下好感度的深浅变化!
“总之,我们先去教室吧……小、小晴。”我推了推眼镜,试图以沉着冷静的声音说出这段话。没错,我故意在称呼小晴时将同学二字去掉,增加了话语间的亲密度。之前的时候,由于小晴一直都在对我使用同学后缀的敬语,导致我在一开始时也喊起了同学,错过了最好的时机——直呼别人的名字永远都是增加好感度的方法,这是我从小到大学习到的经验,也是我长时间以来几乎从未能独立做到的事情。
“嘛!好吧!明常同学我们走。”小晴嘟了嘟嘴,似乎是默认了我那点小聪明!亦或是说她没有发现?
我维护着扑克脸,心中却忍不住有些欢呼雀跃——我也终于到达了可以直呼女性同学姓名的境界了吗!不,不可以高兴地太早。小晴还依然是对我使用着同学的后缀不是吗!
我挺直了身子,用眼睛的余光瞟了瞟身旁的小晴。然而因为她那垂下来的刘海的关系,我并不能看清她现在的表情。
就这样,她与我并肩朝着校区左泛着黑光的医学院教学楼走去。
顺带一提,纵然我现在所在的学校地处偏远,不过也正因为够偏远的原因,学校能够大胆地购买周遭土地,并大肆地进行校区的建设。
相较于其他那些学院的平顶教学楼,以及校区中央的一大片宿舍楼,动辄6~7层楼高,我们学院里的医学院区域可谓是独树一帜。
毕竟,那可是虽然只有3层多高,覆盖面积却如同数个体育馆般大的环状实验楼群啊。
大多数的实验室都在地下的数层,整个医学院,包括后方的附属医院区域,以环形的建筑形式存在于整个校区的中央,搞得好像整所大学都是以医学院为核心一般。
实际上由于是新兴大学,建筑挺潮的,内部水准却是参差不齐。可谓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代表了吧。
“啊对了!明常同学!下节的细胞生物学,作业的第32到45题你做了吗?”似乎是为了打破沉默一般,小晴率先说道。
“诶?”
她耸了耸肩膀,将背上的斜挎包朝脖子靠拢了一些,“那些细胞的锚定连接以及封闭连接结构之类的玩意可真够烦的是吧!”
“啊,啥……”我感觉自己的脑袋像是被人用棒球棍从后面突然duang地砸了一下一般。
“怎么了吗?啊,明常同学你也做不来吗?”小晴歪了歪头。
“不,真要说的话……”
完蛋了。完全忘记了还有作业这一茬。大学里,老师布置的作业一般会给你一周多的时间去完成。然而……最近几天完全忙乎于其他事情然而完全没有注意到作业的截止日期!
“怎么啦明常同学?”
“没事,我,我肚子有点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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