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要爱,不要掰手腕

作者:苹果大盆菠萝盆 更新时间:2021/1/4 21:47:50 字数:12315

要爱,不要掰手腕

1

我家失火一事在闪金镇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因为近期很长一段时间闪金镇的犯罪都仅限于小偷小摸,所以突然发生一起纵火这样的大事件,理所应当地会得到广泛关注,尤其失火的还是“野狗”的家。

根据洛雅的口供,当晚有一个中年男子通过绳索爬到阳台,再砸窗进入房子。不料点火时误烧到自己,慌乱之下跳窗逃亡。

那个男人留长发,有肮脏的胡茬。听这如出一辙的描述,我似乎能肯定那人的身份。

警察调查时在未被烧毁的地板上发现了一连串鞋印和手印,以及一把尖刀。果不其然,经化验,这些证据都指向同一人:詹姆斯·克拉克。

先不说这个贼到底有多笨。明明要纵火却特地跳到二楼,还不小心烧到自己。丢下了刀,还在地上打滚,这些证据正好和洛雅的口供吻合。

虽然案件还有种种不符常理的疑点,但铁证表明:詹姆斯当晚确实闯入了我家,无论如何他都逃不了指控。

治安局已经登出了詹姆斯·克拉克的通缉令,贴在狮王之傲旅店的大门口。底下的罪名除了“纵火”和“非法入侵”外,还有“诈骗、偷窃、抢劫、绑架”等,一个比一个严重,看来是新账旧账一起算。

这样一个集多罪名为一身的逃犯还能大摇大摆地在人流量众多的狮王之傲旅店里随意出没,我猜这张通缉令的本事会大于治安局本身。

我的房子虽然失火,但所幸当晚是暴雨天气,再加上消防车及时赶到,所以没有受到致命挫伤,装修后还能住人。

我把纵火案告诉了杜兰特,他立马就联系了装修公司。这个混蛋也就只有在后勤方面有所用处了。

不过现在房子显然是不能住人的,在这期间我和洛雅将搬到狮王之傲旅店投宿。

大火烧去了我家里仅剩的10金存款。当晚才刚获得的金腰带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不知道是怎么弄丢的,也许是在雷雨中奔跑的时候,又也许是冲进房子接洛雅的时候,反正就是不见了。总而言之,我一无所有了。

好在鲍勃老板很会送人情,我们兄妹在旅馆的吃住他都不收一分钱。

即使是我这样厚脸皮的“野狗”也不会就这么心安理得地在旅店里白吃白住。我只得更高效率地工作还人情。

我甚至不希望詹姆斯过早落网。他的言而无信应该为我做出赔偿才对,悬赏金只能让给我一个人才对。

2

某天下午我工作完回到旅店。通常这里在午后都会比较冷清,但今天不一样。在旅店外头都能听见里头的喧哗声。

每一个座位上都有人,不过都是站着的。目光汇集在同一个方向。我也不由自主地看向了那边。那的确是个引人瞩目的家伙——一头黑石兽人。这个外地来的东西体型比当地的老头老太大了四五圈,在人类的旅店里自然格外显眼。他正在和一只绿色的狼头地精掰手腕。地精身材矮,没有那么显眼,不过我认得出他就是脱离了席尔本三人小队的亨利。

就连鲍勃老板也暂时放下了旅店的事务,颇有兴趣地看着比赛。安妮和洛雅站在一起。安妮见了我,向我招手。

“这是在干嘛?”我问。

“你看嘛,在掰手腕比赛。”

“这有什么好比的?”

“当然值得比了!你看这肌肉……”

安妮的声音小到只有我们两个才听得清。她双手捂嘴,脸已变得透红,目不转睛地盯着兽人。

她喜欢这种类型的?一坨肌肉怪人?

那匹莫西干头的兽人有一双发着熔光的眼睛,活像一大块烧着的木炭。穿着背心,露出了他那硕大的肩膀,犹如两颗大肉丸。下面接着手臂,驮着大块大块的肉,还冒起了青筋。不过全都是黑的,像是烧焦了,完全激不起……食欲。

这玩意儿在赤脊山经常看得到,因为和燃烧平原接壤,因此那里有不少黑石兽人的移民和打工仔打工妹。兽人出现在闪金镇应该让安妮感到亲切才对,她老是向我谈起一个对她很亲切的兽人邻居叔叔。不过她身为一个俗人,不懂得怀念家乡,只是馋起别人的身子来。

不少人觉得兽人野蛮又低智商,但这是刻板印象,大多兽人都挺温柔的。不过眼前这一位……怎么看都不像善茬。

“这里是竞技场,一场大乱斗!勇士的试炼!所有成年的战士会被送到这里与对手决斗,来证明自己的成熟。坚持到最后的挑战者将接受最终的考验,然后成为竞技场之王!您想想,鲜花、掌声、女人的尖叫,都属于荣耀者!就在那儿,竞技场的第一关,梦的开始……”

还有一个人在人群中十分扎眼,就是背祝福之盾的大勇士席尔本。他自说自话,身旁还站着忠心耿耿的米莉。他们在这凑热闹让我一点都不意外。

不过和奇怪的人比起来,更引起我注意的是桌子边缘是摆着的钱袋。鼓囊囊的,看得见金币的轮廓。

“啪!”

突然亨利的手被拍到的桌子上,这宣告了兽人的胜利。兽人一直在让着他,我猜是见亨利的表情没有新花样后才主动结束比赛。

“米莉,借我一个金币……”亨利说。

“好好,亨利。叫你逞强。给,这下谁也不欠谁了。”

亨利飞快地接过那枚金币,吻了一下,又咬了一口,才依依不舍地投进袋子里。念旧仇的席尔本不爽地瞪着米莉。

“谢谢惠顾。”兽人用带口音的通用语讽刺说,“下一个谁来?”

“终于轮到我上场了……我来!”

席尔本举起手,走到兽人对面的位置前坐下。兽人板着脸,握住了他的手。在比赛开始前,席尔本还不忘嘲笑亨利:

“亨利是个废物,我来让你见识见识一个真正的战士的力量!”

“你又有什么能耐!祝你运气跌停,等着赔吧,席尔本!”亨利回口骂道。

“别吵了,大家都在看着呢,专心比赛,席尔本。”米莉说。

“我不是在吹牛,米莉。我时刻专心着,一边比赛一边数手指头都不成问题,因为我有绝对的实力和意志,可以一心二用……啊啊!怎么……已经开始了吗……!”

兽人没有倒计时,趁席尔本吹牛的时候突然开始了比赛。这个出其不意让席尔本一开始就落后了一大截,需要费很大功夫才能扳回来。这让观众们哄堂大笑起来。

我仍在意那个钱袋。

“输了就得付一枚金币,是吗?”

“对,”安妮说,“中午,那个兽人拿着一袋钱进来找人掰手腕。他说输了就付一枚金币,赢了就可以把整个袋子拿走。可直到现在也没有一个人赢他。袋子倒是鼓了不少。”

“啪!”

席尔本输掉了比赛,他呻吟着甩甩胳膊,投了一枚金币。

“呼……呼……这是赌博……呼……我不该……太给劲了……呼……”

“现在谁才是废物?哈哈!”亨利幸灾乐祸地说。

“你们两个都是废物!从中午开始就吵个不停!”

兽人满意地晃了晃钱袋,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

猜得出来,给他送钱的都是像席尔本和亨利这样不自量力的蠢货。

“还有没有?”兽人叫嚷着。

“嗯……洛依?”安妮又涨红了脸,期待地叫我的名字。

洛雅则对我使奇怪的眼神。

我心里一愣。一直光当看客,还没有想过自己参与。在安妮和洛雅的驱使下,我在心中打起算盘。

“没有了吗?那俺可要走了!”

安妮扯住我的手,进一步怂恿。

“这次我觉得你能赢,我会在暗中支持你的……”鲍勃对我说悄悄话。

算出来了。这袋钱……还不够多。

“我来打败你!”

喧哗声中突然冒出一个沙哑的声音,一个皮肤黝黑的棕发大叔挤开人群,出现在兽人眼前。我们都认识他,他就是镇里的铁匠,阿格斯。

“好啊,坐下!”兽人说。

“我跟你们讲,就一个字:‘不服’!我从小就这毛病,最听不得别人称王称霸!我问问我们哥几个,这镇里,谁敢?现在这一个外地来的到我们镇的旅店里掰一中午手腕竟没人敢叫板,我这火啊‘噌’的啊!”

“快给我坐下!”兽人命令道。

阿格斯没听见似的,在看众面前晃来晃去,口若悬河。说着说着,竟然还脱去了上衣,光着膀子,展示他的肌肉。虽然是个大叔,但还是同样赢得了不同年龄层的女人的尖叫。

“嘿嘿,别看我老,我天天不是和锤子就是和镰刀打交道,身子硬朗得很!比铁还硬!看啊,嗯……嗯……啊……啊啊啊!哼,怎么样?真的很硬!不信你摸摸……”

“俺叫你坐下!”兽人生气地捶了桌子,杯子里的茶洒了出来。

“切,一个外地来的神气什么,坐下就坐下呗……呜,有点冷!咱们能换个位置吗,伙计?我想坐在靠火炉的那边。”

兽人眯着眼盯着他,没有理会。

“真是个冷酷无情的家伙!”

阿格斯终于坐到了兽人面前,握住了手。

很显然,这场比赛还没开始,这个大叔就给兽人留了个不太好的印象。无论他实力如何,都让气氛变得更活跃起来。一些原已不感兴趣的茶客又回了头,重新回到“观众席”中。

阿格斯的肌肉并非摆设,确实起到了一些作用。他们的手肘垂直在桌子上,拳头握在一起,直对着对手的鼻子。看起来是势均力敌,实则不是。兽人不悦的表情从比赛开始到现在一直没有变过。手臂上的肌肉松垮垮的,没有立起来。而阿格斯早就露出了比加班还要痛苦的表情,手臂剧烈颤抖着。兽人并没有使劲,只是让他的手臂保持静止,让阿格斯尽情释放体力。

“大叔,用力,再用力点,握紧一点!啊!用力!”

一个姑娘开始为阿格斯加油鼓劲,她带动了别的姑娘,又带动了男人。全旅店的观众都在支持自乡人。随着“加油”声越喊越大,阿格斯流汗了,兽人也越发不快。

“保持这个气势朋友!这次我觉得你能赢!”鲍勃老板激动得喊,也不知道是在支持谁。

兽人的手臂终于动了,不过是朝着阿格斯手臂的方向倒的。阿格斯慌了,不只是手,连脖子和牙齿也跟着再使了把劲。但他越费劲,手离桌子的距离就越近。阿格斯变得更加慌张,急红了脸,手肘有几次离开了桌面,又落下来,发出“咚、咚”的声音。姑娘们捂住了嘴,不敢发出声音,怕吓他一跳。眼看手背离桌面几乎要挨上桌面,阿格斯作弊了:他用左手扶住桌子边缘,两只手一齐使劲。但即使这样也无济于事,战局没有发生任何扭转,兽人仍占据着绝对的优势。兽人“哼”了一声,手臂轻轻一扭,把阿古斯的手压到了桌面上。

“哦——”观众们遗憾地叫着。

不过,这似乎还没完。兽人并没有宣告自己的胜利,而是仍用力地把阿格斯的手往桌上压。“啊……”阿格斯发出轻轻的呻吟。他似乎认为兽人是在给他机会,于是又使了把劲,这次全身都倾到了一边。兽人可完全没想给他机会,继续压他的手,连手指也鼓足了劲,钳住阿格斯的手指,发出“嘎吱嘎吱”的响。

“啊哦!”阿格斯叫了一声。“咯吱”声没有停止,他终于忍受不住疼痛,大喊:“我认输!我认输!”兽人没有松开手,反而更用力了。接着他又听了几遍“我认输”,脸上的表情变得愉悦起来。

有的观众还没弄清是什么回事,但已经开始小声议论。

阿格斯又连叫了几句“认输”,我猜他马上就后悔了。因为他的动作越大,兽人就越变本加厉,将阿格斯的手压在桌面上摩擦,阿格斯失声惨叫,发出了小孩一般的呻吟。此刻,他的声音盖过了全旅店人的议论。

这个兽人并不在乎立刻赢得比赛,只在乎发泄情绪。观众们已经看出来了,但谁也不敢走上去。谁敢惹怒掰手腕之王?眼前就有个很好的反面教材。

“这个兽人太过分了……”席尔本语中虽带着愤怒,但不敢放大自己的音量。手缓缓搭在腰间别着的“武器”——“圣锤”上。

在席尔本冲上去之前,一个秃子从人群中走了出来。我认出了他,他就是向我委托过要蜡烛的威廉·匹斯特。

“好了好了,他已经认输了,你赢了。你这样会弄伤他的。”

威廉像个和事佬,用“算了算了”一样的语气小心试探着,但兽人没有任何反应。威廉以为兽人没听见,便拍了他的肩膀。

“放了他吧,大块头,你这是在欺负人!”

“别碰俺!”

兽人气愤地用闲着的手把威廉扒开,转头看了威廉的头顶后又补上一句:“秃驴!”

不知是因为生气还是因为羞愧,威廉立马就涨红了脸:

“你可以叫我‘秃子’,但绝不准叫我‘秃驴’!”

“俺又不认识你,俺想怎么叫就怎么叫!”

“你——岂有此理!哼!随你怎么叫我吧!你也一样不认识他,何必要这样欺负他?快把手放开!”

“多管闲事!滚开!”

“你再不放开,我就要叫守卫来了!”

“你敢!”

就在威廉掏出老年手机“滴滴滴”地拨号的时候,兽人大吼一声,放开来阿格斯,一把抓住了威廉的衣领。威廉吓了一跳,手一软,手机掉到了地上。

阿格斯捂着红肿的右手,趴在桌子上呻吟。

兽人把威廉举起来按在墙上,右手握成了拳。

“你……你想干什么!”

“弄清楚你在和谁说话,秃驴!俺今天心情不好,俺一心情不好拳头就发痒!”

见兽人握紧了拳头,真正的和事佬鲍勃来了,

“没关系,人生难免不如意……”

没等他说完就被兽人一个推搡摔到地上。

兽人应该庆幸自己刚才没对鲍勃动拳头。鲍勃老板虽然表里不一,但人缘超好。得罪了他,就是得罪了整个闪金镇。

接下来轮到威廉了,他绝望地闭紧双眼,做好了挨一拳的准备。兽人举起拳头,往威廉脸上挥去。这时,他们之间突然立起了一道木制屏障——传说中的“祝福之盾”!这面破旧的“盾牌”在被打碎之前竟挡住了兽人的拳头,救了威廉。

“这什么东西!”兽人吼。

“祝福之盾——”

举“盾牌”的是席尔本,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绕到了兽人背后。他把破碎的木板扔在地上,指着兽人的鼻子大骂:

“哦,以仁慈的圣光之名!你这卑微无理的土拨鼠!大胆的恶徒!竟欺凌一个无辜的老男人,真是何等的不知廉耻!你这蝗虫一样的生物不值得使我们尊敬,不配当一名光荣的竞技场斗士!”

“放什么屁?神经病!”

兽人松开威廉,猝不及防地将那愤怒满盈的拳头挥向席尔本,直打在席尔本的脸上。席尔本招架不住,整个人被击飞,头撞到墙上,然后摔倒地上。

“席尔本!”

米莉尖叫着跑过去,检查他的伤。席尔本的鼻梁被打歪,脸色发青,鼻血流个不停。

“天哪……”威廉喊,“快叫救护车!”

“不用了,我就是护士!”米莉说,“哦不……牧师!”

米莉的话虽然信心十足,但语气充满了不安,她快哭了。她对席尔本伸出两根手指:

“看看我的手指,这是几?”

“我没事……米莉…………毫无疑问……这是……六。说到六,我就……”

“别说了,你真的伤得不轻……亨利!快把我的急救包拿来!”

“啊?我……?!”

“快点!席尔本有危险了!”

“哼……哼!”

亨利犹豫了一下,连“哼”了几声,拿着米莉的急救包咬牙切齿地跑过去。

你不是神圣的牧师吗?你的圣光法术哪去啦?

“亨利,我太矮了,我需要你的帮助!”

“哼!”

亨利看上去有些为难,但还是豁出去了,让米莉站在自己的肩膀上。

“这是……额,创可贴!应该有效!”

也许是这一拳发泄了怒火,兽人终于意识到自己闯了祸,急忙往旅店外逃去。

“别让这个不法之徒跑了!”席尔本大叫一声,然后鼻血狂飙,昏了过去。

兽人不顾一切地推开前来阻拦的茶客,把他们摔倒在地。但在门口,他遇上了一个怎么也推不开的人类。那个人类双臂张开,抓住门框,犹如一张大网,封住了兽人的必经之路。兽人后退几步,侧着身子吼叫着朝那人冲锋。那人接住了这一肉体炸弹,兽人被弹了回去,一屁股坐到地上。

兽人揉揉屁股,抬头看清了那人的模样。 白色的牛仔帽,白色的斗篷,矮人一般又长又厚的大白胡子,愤怒地瞪着兽人,像一只凶恶的老鹰。如此有个性,我是有印象的,他就是自称“警长”的赏金猎人,吉姆斯·雷德。

3

“是长官!”亨利说。

警长发话了:“刚才那一拳,我看见了。你永远也别想从我的手掌下逃脱,恶棍。”

“你又是什么东西!?”

兽人站起来,冲警长大吼。他要高一点,所以气势又涨回来了。

“我跟你一样是个外乡人。你踏在别人的土地上就应该热爱这里的人民,而不该去欺凌他们!”

“狗抓耗子多管闲事,快让开!不然就让你尝尝我的拳头!”

“你们野蛮人都是用拳头来思考的吗?”

兽人又积满了怒气,没再多说,直接向警长揍去。警长反应快,像接棒球一样接住了兽人的拳头。兽人吃了一惊,瞪大他发炭光的双眼。

“让我来教教你什么叫入乡随俗!”

警长也怒了,把另一只手握成了拳。兽人知道自己来不及闪躲,于是闭紧了双眼,就像刚才的威廉那样。在警长出拳的那一瞬,威廉老头跑了过来,把拳头按住。他出不了多大力气,但警长还是把拳头放下了。

“算了算了,不可以使用暴力,已经有一个小伙子受伤了……”威廉担心地望了席尔本一眼,又看了兽人一眼,胆怯地往警长这边迈了一步,“我觉得我们应该让守卫来处理这件事,快报警吧……”

“不必报警,我就是警察。”警长说。

他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一张警官证件,展示给大家看。兽人怯怯地看了一眼,然后笑了起来:

“哈哈!西部荒野的警察来艾尔文森林抓赤脊山的人?”

“警察到哪里都是警察。再说,我的逮捕权要高于艾尔文森林的任何一位守卫。这是‘上面’赐予我的特权!”

兽人确确实实地被吓了一跳,不过又迅速强硬起来:

“别在这耍什么大牌子,来吓唬俺!你以为俺会怕你?俺可是个兽人!敢不敢跟俺来一场决斗?”

“决斗什么?”

“还是掰手腕!如果你赢了,你就可以带走俺和这袋钱。如果你输了……嘿嘿,就把那个破证交给俺,再挨俺一顿痛扁!”

威廉站在警长背后,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别听他啰嗦,警官先生,快逮捕他!”

警长摆了摆手,没有理会。

“很有趣。在警察的身份之外,我是个自由的赏金猎人,这可以作为公务之外赏金目标,我接受挑战。但是,你不觉得你定的条件太无趣了吗?”

“呸!那你说怎么定?”

“如果你输了,除了你说的点外,还得向全旅店的人道歉,当着他们的面给自己扇三个耳光。如果我输了,除了你说的点外,你犯下的罪行就一笔勾销,并且我会管住在场所有证人的嘴,替你保密。”

旅店里又开始发出杂乱的窃窃私语声。

米莉这下真的哭了:“不行啊警长,这事绝不能算了。他把席尔本打伤了,必须认罪!”

“还有我……”阿格斯说。

威廉说:“没错,这太草率了,要是万一……”

“我很好,我没事……”席尔本醒了。

“席尔本!”米莉大叫。

“米莉,暂时别把我送进医院,让我看完这场决斗……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已下的赌注容不得反悔。我相信白压得住黑,正义必定战胜邪恶……我支持这场决斗!”

警长又摆摆手,让人们停止议论。

“那么,你确定接受了?”兽人说。

“我接受。”

“呵!”

兽人回到之前坐的位置上,活动着关节,完全没有了刚开始的不悦,反倒是轻松快活,就像胜券在握了一样。警长把背上的猎枪放下,靠在一张桌子旁,又脱下斗篷,盖在猎枪上,然后走到兽人对面的位置坐下。他们握紧了手。

警长有一副强壮的体格,但那是相对人类而言的。他的手臂跟兽人的相形见绌。警长光长得高,骨架子大,虽然有肌肉,但可能还比不上阿格斯。比赛还没开始,姑娘们就捂住了嘴。

“这是你职业生涯中做的最错误的决定!呵,就像掰火柴梗一样!你这区区一个糟老头能有什么能耐?”

“掰手腕,拼的可不只是手劲。”

“傻话!不拼手难道还拼屁股吗?!”

“你很快就会见识到……”

“啰嗦!三二一开始!”

兽人又抢拍了,他又企图用这种小伎俩迅速取得战局的主动权。他得逞了,警长的手臂倾斜了很大幅度。兽人再一倾斜,警长的手又接近了桌面,离败北只差了一枚金币的高度。兽人露出得意的笑,仿佛手里握的不是警长的手,而是警长的证件,可以在上面随意涂鸦,把它揉成团,然后用来解决方便的后事。

观众们又小声议论起来。这跟上一局对决基本相同。但不一样的是,这次兽人的对手没有慌张。警长的脸上仍保持从容,只是锁紧眉头,奋力防守着。反倒是兽人的表情变了,原以为已经胜券在握,没想到实际上还差一点点距离。可就是这一点点距离,他始终无法突破。无论再怎么用力,就是压不下去。

“你还在挣扎什么,老头?”兽人威胁道。

“在你认输之前,我绝不会松懈。”

“都这样了你还打算赢?”

“我从没错过任何一次赏金,伙计。”

警长虽然在战局上处于下风,但在气势上完全不输兽人。兽人咬紧牙关,发出低吼。这似乎是道跨不过的坎,兽人大概意识到了这点,开始慌了。谁知道这个老头还保留了多少体力?谁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的?兽人开始懈怠,稍稍放松了手臂,就在这一瞬,警长的手臂随之抬升了。兽人吓了一跳,又连忙压了下去。

难道这老头的手是根弹簧?我猜兽人会这么想。他的脸上布满了惊讶、困惑和惶恐。再这样下去,他的体力会耗尽,而警长就会反扑过来,反败为胜。然后他将失去一袋金币和一个羞辱警长的机会,自己也要蒙受屈辱。

“嘿,你在哭吗?”

这次轮到警长嘲讽了。警长当然知道那些水是汗而不是泪,但作为对手他就得这么说。反而是兽人自己分不清了,抹了抹眼角。

兽人又作弊了,他左手扶在桌角上,就像之前的阿格斯一样。同样的,作弊没有任何气色。他又索性将左手压在右手上,两只手一齐使劲往下压。接着他站了起来,用尽全身的力气,发出“呀啊——”的咆哮。

这时,桌子被掀翻了,发出“哐当”的巨响。兽人重心不稳,随桌子一起跌到,摔了个狗吃屎。桌上的花瓶和玻璃杯滑下来砸到兽人背上,碎了。只有警长还稳稳当当地坐着。

旅店里沉默了好一会儿。突然一个姑娘“哈哈”地笑起来,打破了沉默,接着整个旅店都跟着笑起来。我要不要也笑一下,哈。

“你……你……!”兽人说不出话来,便朝警长大吼。

“你,输了。”警长做出一个手枪的手势,对着兽人开了一枪。兽人捂住胸口,露出痛苦的表情,好像真的中了一枪一样。

“放屁!俺怎么就输了!你……你才输了!”

“是谁的手先碰到桌面的?”

大家都指着兽人。兽人的手在上面,毫无疑问,桌子翻到的时候会先碰到兽人的手背。警长赢得了比赛,虽然他掰的不是手腕。

“呸!这哪来的规则!谁规定先碰到桌子就算输的!这不一样!这不算!”

“规则总是死板的。现在,兑现你的承诺吧。”

“你这狗娘养的!”

兽人恼羞成怒,跳过翻倒的桌子,抡起拳头朝警长的头挥去。警长迅速站起来,在拳头砸到自己之前抓住了兽人的手腕,给兽人来了一记过肩摔。兽人庞大的身躯摔倒在翻倒的桌子上,途中折断了一根桌腿。

“失败者!”

警长指着倒地的兽人,大声嘲讽。兽人抬起上半身,恶狠狠地瞪着警长。他已经没有力气站起来了。

旅店里的茶客们也有节奏地喊着:“失败者!失败者!”

兽人越发愤怒,呼吸声越来越急促。

“失败者!失败者……”

“闭嘴——!!!”

兽人又发出咆哮,吓倒了茶客们,让他们闭了嘴。但是,他已经是条断尾巴狗了,毫无气势可言。

“抱歉。”

兽人说,这一句不是喊出来的。他扇了自己三个巴掌,发出“啪啪啪”但清脆响声。他叹了口气。

兽人这个种族是最受不得侮辱的,这正好是对他最有效的惩罚。警长把兽人扶起来,不知从哪掏出一副大型号手铐,一边拷在兽人的右手上,一边拷在自己的左手上。他拿起那个鼓囊囊的钱袋,摇了摇。

“等一下,警官先生。”

阿格斯走到了警长面前。他的状态已经恢复了,看来没什么大碍。

“这是我之前输的一枚金币。如果是这个兽人,我死也不给!但如果是您的话,我愿意补上。”

阿格斯把金币塞进钱袋,小声嘀咕:“今晚没有啤酒喝了……”

警长看了看袋子,又看了看大家,把袋子放到另一张桌子上,说:

“这不是我一个人的钱。我给这个旅店带来了损失,所以我要用这些钱来赔偿。剩下来的就留给那个受伤的小伙子当医疗费。”

他赢得了旅店里除了我和兽人所有人的掌声。多么无私的人!简直是个英雄。

鲍勃老板笑呵呵地跑过来领取赔偿。我打赌他会虚报桌子的价格,再要求换更好的桌子,最后再偷偷多拿几枚金币。不然他绝对笑不出来。

“表现得真不错,你还真是个人才啊,警官先生!”

“嗯。”

警长只是简单地答复一句,手伸进钱袋里,手指玩弄着金币。

“在这之前,我有一事相求。”

“有什么事?尽管开口吧。”

“刚才的事不在我的职务范围内,是见义勇为之举。因此我希望你能将本人的名字——吉姆斯·雷德永远留在你们旅店里。当然,作为额外报酬,本人会在旅途中为贵旅店做一些宣传。”

“小事一桩!我正缺故事讲呢,你就是我要找的那一个!。”

“有劳了。”

警长准备拿起钱袋递给鲍勃。可在他手伸过去的途中——被我按住了。

啊,终于——都等得不耐烦了。

4

“嘿,洛依……?”安妮说。

几乎所有人都惊讶地望着我,尤其是鲍勃老板。我讨厌这种眼神,有什么好奇怪的?

警长起先也瞪大了眼睛,眼皮又迅速垂下来,眯着眼看我。他没有再理会,继续伸手,我紧紧地把他的手握住。他用力了,但还是没有触到钱袋。他像刚才一样惊了一下,回头看我。

“你在做什么?小冒险者?”

“这还不是你的东西,伙计。”

“我赢了赌注,领取应得的奖励,有何不妥吗?”

“对,对。你是胜者。不过,这是擂台赛。”

“擂台赛?”

“你还没有接受新挑战者的决斗。在成为最终赢家之前,别碰那个袋子。”

“你是想说……”

“哈,是的。”

旅店里又发出之前一样的议论声。

警长轻蔑地笑了:

“很不理智的决定,但我尊重你。由你来定条件,小冒险者。”

“按前擂台主的规矩来。赢了,拿走钱袋。输了,赔一金币。没错吧?”我瞪了兽人一眼。兽人点点头。

“白痴。”我扬起下巴嘲讽道,“在你挥拳头的时间里原本能再替我多赚不少金币。”

兽人又皱起眉头,向我露出那对泛黄的獠牙,像一条狗。哈,这下他可能会期待警长获胜吧。

“哎,真是麻烦。我想我可能有些后悔了,竟答应陪一个小冒险者浪费时间。呵呵。咱们速战速决吧。”

警长坐到了椅子上,兽人不得不绕一圈,然后在他身边扎马步。我没有做作地脱上衣,秀肌肉,直接握住了他的手。对比我们的身材……没什么好比的。

一些观众退出了观战,转身喝茶去了。

警长的眼睛直直地盯着我,眯成了一条缝,像是老鹰见了小蚯蚓,不放在眼里。我也盯着他。在近距离中,我总算看清了他脸上的种种细节:睫毛有多长,眼窝有多深,哪里是皱纹,哪里是斑。以及,他帽子下面伸出的雪白的白发,跟脏兮兮的灰白胡子颜色很不搭。

“为你家失火一事感到惋惜。不过不必担心,我会把赏金拿下。”他说。

我没有回应,他又开口了:

“你知道吗?你要是剔了胡子,一点会像个女孩子。”

一些仍在观战的观众,尤其是一个姑娘,听完后哈哈大笑起来。只有安妮和洛雅有点难堪。

为什么每个人都喜欢开我胡子的玩笑?

“要是我输了,就把脸刮干净,如何?”

“呵呵,我很期待。输了比赛可别哭了。”

过了一会儿,他又说:“公平起见,我们来找一个裁判。要是我来报数你准会耍赖说我抢拍。”

他抬头望了望鲍勃老板。老板和他的眼神交汇了一会儿,然后默契地点点头。

“三、二、一,开始。享受战斗吧,朋友。”鲍勃有气无力地说。

老板话音刚落,警长便把我的手压到了最低点。但是,他没有继续往下压,而是停止了施力,瞪着我。说:

“你在做什么?这就是你所有的力气了?”

刚刚那一下,他没有受到任何阻力。那是当然的了,我根本就没有使劲。

我用左手托住下巴,说:

“你又在做什么?你快赢了。”

“认真点。”

“‘堂堂正正地决胜负’,对吧?哈,我就知道,你还是有底线的——可我没有——”

我话音还没落,趁他不注意迅速使了劲,反扑过去,把他的手压到了最低点。我能感到他确确实实地吓了一跳,但他反应快,在胜负揭晓前撑住了。他的手又在最低位置,压不下去。还想玩这招?哈。看来速战速决是做不到了。

警长的眼睛紧盯着他的手,局势稳定下来后缓缓抬头,露出从容的微笑。

“我看扁你了,小鬼。想不到你还有点能耐。就是嘛,要认真点才会输得无怨无悔。”

“你还期待我像那白痴兽人一样把桌子弄翻?”

“他确实是个白痴,但我真正的战术不是这样。”

“掰手腕拼的不是手劲,对吧?”

“你学得倒挺快。”

他斜起嘴角,仿佛我已经步入了他的圈套一般。我当然学得快啦,虽然不知道他的战术是什么,但我没必要去纠结。我没有拼命使劲,而是保留了力量,与他的手臂保持平衡,与桌面垂直。

“你宰过王八吗?”我问。

“王八?”他露出困惑的表情。这是我见过的他最明显的表情。

“就是鳖,乌龟一样的东西。在闪金镇都那么叫。”

“没杀过。又怎么样?”

“你,输定了。”我说得很轻。

这个外地来的没有杀过乌龟,自然就不会懂我的“战术”。其实也不能叫“战术”啦,这个词太大了。鳖和乌龟一样,喜欢缩到壳里,以为这样就万事无忧了。但想吃它的人总有办法把它的脑袋勾引出来。在它伸出脖子的那一刻,事情就赢来了了结。

“什么?”他没听清。

“你,输了。”

我低声说。我保证他能听清,而且只有他能听清。

“你,在虚张声势。”我又压低了嗓音。

“呵呵,在你面前我不需要装腔作势……”

“你刚刚慌了一下。”

他皱紧眉头。

“我看见了,你的眼神。”

我把左手放下,坐正了身子,将我那发绿色荧光的眼睛对准了他,要把他的头脑看透一般。我把嗓音压到最低,轻声低语:

“啊,你的瞳孔在放大,然后眨了眼。你被我说中了,你就是在虚张声势,而我要将这些虚假的勇气全部消尽。啊,你眨眼的频率加快了,你原本不需要这么使劲地眨眼的。无论你嘴上如何撒谎,身体永远是诚实的。你,怎么不眨眼了?自然点,老兄……

“好了,现在,放松,深呼吸,感受宁静——免得接下来的可怕让你疯狂。来,按我说的去想象。别抵抗,人的想象力的发挥是不可控的。照我说的去想——不刻意去想也没有关系,听着就好。好好听着——不刻意去听也没有关系,人对恐惧的事物总是敏感的。现在,集中精神,直面你的恐惧。当心点,它们要来了,它们在冲击你的心脏,就快要炸开了。在它们面前倒下,屈服,然后——向我忏悔。

“你,是这个世界的弃子

“你,被扔在全东部王国最动乱的地狱

“任何恶鬼都渴望夺去你的一切

“你的愤怒使你活成了跟他们一样的存在

“爱你的人都错了

“你爱的人全死了

“你的盟友背叛了你

“你背叛了你的朋友

“你只会扯他们的后腿

“一切都是你的错

“是你让事情变得更糟

“你,如此软弱

“你,是毫无意义的存在

“连你的假发都看不起你

“你,追求虚无的名誉

“你,已迷失了自我

“这个沉睡的世界对你的名字不屑一顾

“你最后都将孤身一人

“你,休想逃脱,你回不去了

“你,已经失败了

“现在,向我屈服,忏悔。

他的眼睛瞪得很大,瞳孔无顾忌地吸收我眼睛发出的绿色荧光。他流汗了,汗水顺着脸颊流进长胡须。这一动也不动的样子,像根木头。

时候来了。

“你,死期已至。”

我发出最后一声低语,之后——

“哇!”

我故意喊一声吓唬他,而他真的被吓得身体颤动了一下。

我趁机掰倒他的手。

胜局已定。

警长眼神呆滞,一定没想到自己会败在这种卑劣的下三滥手法下。

我站起来,朝他优雅地鞠了一躬,说:

“一些小小的伎俩,请别介意,也——别当真。”

警长放下手,重重地砸在桌子上,呆滞了许久。过了一会儿,他从大衣口袋里取出一枚金币,扔进袋子里,然后起身拿好自己的东西,拽着兽人快步离开了,没有留下一句话。

听着沉重的脚步声 所有不是观众的茶客回头了,吃惊地望着门口。他们没看见比赛过程,很好。意料之外的结果,对吧?

“下一个谁来?”我问。

“我来,我来!”

喊话的是阿格斯,他已经完全恢复了,活蹦乱跳的。刚才的比赛,他是为数不多的观战者之一。

“我跟你们说,那个警察肯定放水了!我不信你个精灵能有多大力气!”

阿格斯坐到我对面。

“愣什么?报数啊!”阿格斯对鲍勃老板命令道。

“是是是。”鲍勃老板抱怨着,接着老实地报了数:“三二一,开始!”

我让了阿格斯一秒,然后把他的手压到桌面上。我赢了。请原谅,我无法用更详细的语音来描述了,因为这真的只是场普通到不行的掰手腕比赛。

“对不起,我真不该怀疑你。你真不赖,洛依。”

阿格斯既服气又心疼地赔了一金币。又小声嘀咕:“今晚我老婆非打死我不可。”引得观众发笑。

“下一个。”我说。

这次没有人回应了。

“安妮!”我喊。

“我……我……?”

安妮听了,匆忙躲到墙后面,只露出一个脑袋。

“我不行啊,我……掰手腕什么的……”

“我叫你送一杯葡萄汁过来。”

“哦。”

茶客们又笑起来。不一会儿,他们又各自聊天去了,没有再讨论刚才的事情,仿佛没有发生过一样。

掰手腕比赛结束了,我是最终的赢家。我费了最少的力气拿走了最多的钱。虽然中途浪费了不少时间,但我满意了。

安妮端来一杯葡萄汁,杯子盛得满满的。

“嘿……”她对我说悄悄话,“你怎么做到的?”

我喝了口果汁,“还能怎么样?就吓唬吓唬他,他就分神了。”

“就……仅此而已?”

“这家伙是从西部荒野来的,童年这么惨,随便说点不好听的话就一定会胡思乱想。”

安妮满脸写着“无趣”,失望地走开了。

我把这袋钱交给了鲍勃老板,算是还他的住宿费和人情。

这袋钱从一开始就是要留给鲍勃的,但途中必须经过我的手。

“你还真是个人才啊,我的朋友。”

鲍勃老板哈哈地笑,给我和洛雅端来一盘免费的香辣饼干。

“喂,干嘛一直不说话?”我对全程都在观战的洛雅说。

“真狡猾。洛雅一针见血。

“哈,抱歉,我就这德行。”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大小:
字体格式:
简体 繁体
页面宽度:
手机阅读
菠萝包轻小说

iOS版APP
安卓版APP

扫一扫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