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缉:霍格
1
我一直在旅店看杂志打发时间,偶尔回房帮洛雅补习。下午,课上着上着马上就要为洛雅的题解出答案了,我突然感到有点闷,便下楼走到旅店门外吸了根烟。
吸完了烟立刻感到外面的空气十分清新,一转眼工夫就完全忘了帮洛雅补习的事,就打算在镇里散散步。
走到广场在一张椅子上坐着,正当犹豫着要不要打个小盹时,听见了急促的马蹄声,那声音就在我身后停止。
回头一看,是一匹白马,和我隔着栏杆站在广场外的草地里,而他背上的正是吉姆斯·雷德警长。
“总算找到你了,洛依。”
“干什么?集结好你的部队了吗?”
“一个都没有。听我说,”他跳下马,手放到栅栏上,“上午那三个年轻人,因为我不愿带他们去讨伐霍格,他们就自己去了!我以为他们是说气话,没想到是真的!地精带的路,通知的我!”
“白痴的话你应该多留意才对——这种事情没必要特地向我汇报吧?”
“那三个傻帽会没命的!我得去救他们回来!你是我在这儿见过的唯一一个有本事的人,你得帮我!”
“帮忙?”我朝他吐了个烟圈,“为什么不找人民警察?”
“我就是警察!得了,势不容缓,我去足矣!”
还没等到上马他就“驾”地喊了一声,马长啸一声迈开蹄子,他握住缰绳顺势翻跃到马背上,立刻就俯下身子做好了冲刺姿势。马蹄扬起的灰尘让我呛了几口。
我在心中冷笑,那三个白痴终于飞蛾扑火了,还要搭上一个能干的老警察。
不少血的教训告诉这里的人们:西部的警戒线外走不回活人。
……不,他们漏了少数几个幸存者。有我和——。
“那你想念他吗?”
想起那个人的名字前我的脑海中率先弹出安妮的一句话。
我想念他吗?也许是有一点吧。
我情不自禁地露出冷笑,一口气吸完烟,呼吸一口闪金镇的新鲜空气,往警长的方向跑去。
“雷德——!雷德——!雷德——!……”
一口气狂奔了快一千米。在远处,那匹白马停下了,警长听见了我的声音。一人一马满怀期待地回头望着我。
我喘着气,捂着胸口傻笑着走到了他身边。手搭到马鞍座上。
“报酬怎么算?”
“哼,绝不会亏待你。上马!驾!”
我跃上了马背,英俊的白马载着我们二人奔向危险重重的西部。
远远地看见了醒目的黄黑条警戒线,不过我们好像误打误撞地闯入了一个军营内部。奔驰的白马撞翻了几个穿军装的人的爆米花和啤酒。在警戒线路口,两名哨兵交叉着带刺刀的步枪拦住我们的去路。警长勒住马绳,白马立起前半身才止住蹄子,这架势让两名哨兵差点害怕地跑开。
“前面是豺狼人的地盘,禁止通过!”哨兵喊道。
“有三个年轻人不久前溜了过去!你们难道没有发现?!”
“年轻人?没看见,我刚才在开派对……”
“派对?”
哨兵急忙改口,“我是说……排队站岗!”
趁警长和哨兵交涉之际,我稍稍观察了这个军营。地方不大,兵倒挺多,边境处站岗的士兵手背挨手背几乎不留缝隙,站方阵的士兵挤满了为数不多的空地,号令声此起彼伏,杂乱不堪。还有一批人则像是度假的旅客,手里拿着零食和饮料勾肩搭背地走,还笑着向立正的士兵打招呼,看起来毫无组织性。
这时走来一个没戴头盔的人,
“我是这儿的士官瑞尼尔,需要帮助吗?”
“前不久有三个年轻人溜到了警戒线外,我得把他们救回来!放我们过去!”
士官和哨兵面面相觑,
“你们听清楚了吗?”
“是的,长官!”
“那就去传我的话,让一至十小队全体成员到这儿来集合,立刻!”
“是的,长官!”
两名哨兵立刻赶去传话。
“你们有这么多双眼睛,怎么就能恰好把那三个闯入者漏掉?!”
士官呈跨立姿势抬头望着我们说,
“如你所见,我们调来的增援太多了,已经到了人满为患的程度。因为岗位有限,我只能让士兵分批站岗,可这些人一有闲就爱偷懒耍滑,趁着人多的时候浑水摸鱼。我正在向上级申请把这些多余的人调回去。总而言之我们的部队会马上展开搜查,请你们先回去吧。”
警长气愤地瞪士官一眼,调转马头往回走。
他要回去了吗?
不是,他是在为助跑留出空间!
“抓稳了!驾!”
白马再一次冲刺,刮起一阵强风,这速度让任何人都不敢前来阻拦。它纵身一跃,四脚离地跨过了警戒线上的铁栅栏。
“他们的兄弟兵在东部拼死奋战,而西部这帮人却全在游手好闲!这样的增援有什么意义!?”
“别生气了,不关你的事。枪借我玩玩,豺狼人全是拿枪的。”
“请便。”
我从他背上取下猎枪,转眼间就听见了豺狼人的声音,
“瞄准——射击!”
“嗷嗷嗷!!!!”
他们头子的话音未落,豺狼人就嗷嗷地开枪扫射,子弹打在马蹄边上,溅起石头和尘土。我猜他们根本没有瞄准。
我望见了他们的营地。依然是皮制帐篷,可步枪已经翻了新,每一个上面都有瞄准镜。
武器新了,枪法却全部变烂了。他们依靠着本能朝我们吼叫,枪只不过是助兴的工具。
看来霍格文明建设的进程让人值得怀疑。
我举起警长的猎枪回击,“砰”地开了一枪。不知道打到了哪里,只知道这玩意儿的后坐力惊人,在翻了两个跟头后才被我接住,差点就掉到地上了。
“怎么样?”警长问。
“一枪爆头。”我随口说。
“哼,枪法不错嘛,小子!”
“过奖了。”
虽然他们的枪法不准,但是子弹不长眼睛。白马突然长啸一声,步子慢了下来,还变得不协调了。
“糟糕,它中弹了。再坚持一会儿,小鬼!”
警长拉住缰绳,要把马带到一个地坡下。这时我的耳边一嗡响,警长的帽子也被子弹击飞了。
白马跑到下坡时蹄子被绊,带着我们摔了下来。它的腿上中了一颗子弹,已经站不起来了。
下坡地形让我们躲过了子弹,但要是等到豺狼人部队赶上前来,我们就全成了瓮中之鳖。
警长蹲下来查看白马的伤口,
“不,完了,全完了。”
“怎么了?”
“它的腿骨碎了一块,没办法载我们回去了。这里还真是和传说中一样危险!这些豺狼人真的全都拿枪!”
“就算他们拿了枪,也照样是野兽。明白意思吗?”
“那你有什么主意?”
“会狼嚎吗?一起叫吧。”
“什么意思……?哼,那只好献丑了。”
我们二人一块儿学狼嚎。这就像抛砖引玉,业余的嚎叫一传过去,枪声中就掺杂了几声专业的狼嚎。没过多久,枪声越来越小,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狼嚎。
“比起远距离射击,这帮野兽一定更乐意用最原始的嗜血和屠戮带来**。看吧——”
我们头顶上出现了好多个豺狼人身影,他们纷纷提着大砍刀跳下坡,枪却扔到了一边。
野兽没了枪还是野兽,他们强壮而机敏,这么一来我们还是没有任何优势。回想起上次和警长的合作,这次我不得不多帮着他,豺狼人可比鱼人要难对付得多。
警长又险些被砍到脑袋,我又赋予他一层保护之手。等这几个豺狼人全部倒下,他也靠着树坐到地上。
“这光到底是什么……?”他问。
我笑着在手掌中点起一束光,将它注入到白马的伤口上。它的伤快速痊愈,子弹也弹了出来。我又接着用圣光治好一只濒死的豺狼人,他呜呜地叫,恢复了一丁点体力。
我掐住他的脖子把他举起来,
“那三个白痴在哪?”
血呛到了他的喉咙,他费力地咳几声,微微摇头。
“什么……?”
“不知道无妨,那霍格在哪?”
“在……他的……帐篷里……”
他指着一个方向
“谢谢。”
我扭断了豺狼人的脖子。
“你怎么老爱挑脖子下手?”
“压制感。”
“我不知道你这光究竟是什么,但是我年轻的时候一定能和你打成平手。现在我不得不服老了。”
他释然洒脱地笑,
“想当年,我一个人能干翻两三个纹身汉子,就是凭着这股干劲才当上了警察,这一当就是一辈子。我改变不了大局,只能为国家做一些微不足道的小贡献。”
“嗯。哪个国家?”
“还能是哪儿?暴风王国。不管那帮混球想怎么分裂这个国家,全世界都永远只有一个暴风王国。我想要铲除这个国家所有的恶棍,就像霍格。这个老头子真是太狂妄了,是吧?”
“是的。”
“现在已经是年轻人的时代了,可我还得去救三个傻帽年轻人。好吧……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你问我?你才是主子,我只是被雇来当帮手的。”
“可我觉得你要可靠得多,就好像经验十足一样。”
“过奖了。”
“那三个年轻人能在这枪林弹雨中活下来吗?”警长拾起一把豺狼人步枪,“这些豺狼人是怎么弄到这些武器的?”
“我哪知道,他们是悍匪势力。”
警长端详着这先进武器,突然想起了什么,举起枪透过瞄准镜向刚才豺狼人指的位置查看。
“……天哪。”
“发现什么了?”
“跟我来就是了!”
骑上马赶往那个位置,地上有一个医疗箱。很明显这种小尺寸箱子是属于侏儒的。箱子里面被塞得满满的,没有被翻动过的迹象。
“好消息是,他们可能还没有受伤。”警长说。
“坏消息是,他们可能当场死亡。”我给他泼冷水。
警长没有理会我,继续拿瞄准镜观察。接着我们又找到了亨利的箭和席尔本的榔头。
警长的追踪似乎没有错,一步一步接近目标。我能隐约听见前方传来枪声,不同于步枪的枪声。
同时飘来的还有刺鼻的恶臭。
——说不准我马上又有机会和霍格见一面了。
“……嘿,前面那是什么?!”
“我猜,是陷阱。”
两个豺狼人拉直了一根绳子挡住我们的去路。白马来不及跳跃,被绳子绊倒,我和警长一同摔下马。
我感到不妙,在到地的一瞬间支撑起圣光屏障笼罩这一片区域。果不其然,抬头望见的是早就埋伏好包围住我们的伏兵,他们吐着舌头尽情朝我们开火,可子弹无法穿越屏障。
“这是什么——?”
警长抬起身子,我把他压下来,
“他们其实还蛮聪明的嘛。”
我将屏障的力量集中,将其转化为一道以我为中心的爆炸式冲击波。趁豺狼人伏兵被击倒之际一个接着一个跳上去刺穿他们的喉咙。
我收剑的时候故意把剑鞘弄出很大声,盯着警长惊魂未定的神情。
“长官!长官!”
矮小的侏儒米莉哭着从草丛中跑了出来,身上全是泥。
“你还活着!其他两个呢?”
“我往自己身上涂了泥巴藏起来了……席尔本和亨利他们……他们!豺狼人把他们——”
米莉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说不出话来,就给我们带路。
警长不再说话,感到不详,脸色发白,走路也变得僵硬起来。
这才想起来这个地方一直有股恶臭,越走这臭味就越浓。
“这边……”米莉把我们带到一个草堆前,蹲下痛哭。
警长看了我一眼,点点头,扒开草。浓到最顶点的恶臭扑鼻而来。
显而易见了,这就是腐臭的来源。
——堆积如山的尸体。
和鱼人的剩菜不同,这是豺狼人专门挖的“粮仓”。不少只死了几天左右的“新鲜”死尸肿胀得像个随时会爆炸的绿气球,和白骨、干尸、四散的内脏和脓水粘液掺杂在一起。这样的大杂烩大概只有食腐生物会视为美味。
更新鲜的也不是没有。一眼就能认出里面的两颗脑袋——席尔本和亨利。他们脸上全是血,凄惨地被遗弃在腐肉之间。
米莉不敢回头看,可还是忍不住吐了。警长长叹一口气,跪下来。
“这两个年轻人……”
看着警长这个样子我也叹了口气。拍拍他的肩膀,捡起一块石头,瞄准了席尔本的头颅。
砸得准,他的头冒出来一个大红包。
席尔本的头眯着眼偷看。
“长……长官?!”
“你们在装死?”警长瞪大了眼,又释然地松了口气。
席尔本完全挣开了眼,喊道,
“亨利,快起来!以圣光之名,长官和敌人来救我们了!”
席尔本拍拍亨利的头,可那颗头没有反应。
“亨利?亨利!”
亨利绿色的脸变得发蓝,眼皮闭了一半,透露出悲惨的神情,怎么晃动都没有反应。要说装死,装得也太成功了。
“嘿,亨利!起来啊,我们的救援来了……”
“……别碰他了,孩子。”警长看出些许倪端,要往前阻止。可他只跨出一步,就呆住了。
那颗脑袋,掉下来了。
席尔本也呆住了。几秒后这个大英雄终于露出恐惧,把自己的身体从尸体堆里**连滚带爬地滚到我们面前。
“亨利!!!”
浑身是泥的米莉跑过去挖出亨利的身体。那半具尸骸烂的不成样子了,不是腐烂,而是被破坏。被豺狼人硬生生拽断的四肢混在尸体堆中不知去向,躯干被撕咬,被剥皮,被子弹射得千疮百孔,残缺不齐。唯一保存良好的是那颗头,已经被席尔本从快要断的脖子上晃下来了。
米莉抱着她未婚夫的头痛哭。
“我在尸体堆里装死才躲过一劫!我没想到……亨利他是真……”
“混蛋——!”
警长给席尔本脸上揍了一拳,和上次兽人的姿势一模一样,席尔本也以一样的姿势倒地,鼻梁一样被打断。
警长气红了眼,走过去拎住他的衣领,怒诉,
“你真是无药可救!匹夫!你已经害死人了知不知道!!??”
席尔本擦了一手鼻血,
“霍格……我看见他了,货真价实的霍格!前面不远处有个小山丘,就叫霍格山,霍格的帐篷就搭在那里!他杀了好多人,全部扔在这个坑里……我一定要为亨利报仇……”
“报仇?就凭你!”
我拍了拍警长的后背,
“霍格。”
警长一惊。在我们身后,河爪豺狼人国王霍格早就登场了,站在高地上从容地俯视我们惊慌悲愤的模样。
这头两米高的怪物戴上了眼罩,贝雷帽换成了红色,肩上戴了两个冒蒸汽的金属护肩,大衣侧摆在风中飘动,背对着太阳光,巨大的影子盖住了我们所有人。
“你们来这里作甚?”他咧着大嘴露出可怕的微笑,明知故问道。
“来讨伐你的,你这怪物!”被警长拎着的席尔本叫嚣说,“你杀了我的朋友,我要你偿命!”
霍格拿下嘴里叼的雪茄,从地上扛起他闻名艾尔文森林的机枪,
“你喜欢我的收藏吗?这些全是贸然闯入这里的人类——和你们一样。呜呜呜哈哈哈!!!”
枪管快速转动,擦出火花,在发出可怕的声响时喷射出威力十足的子弹,将扫过的土地清扫成平地。
“哈哈!快跑,快跑啊!!!小人类!!!快跑!!!在我的带领下,森林也要后退!!!”
霍格卷着舌头疯狂地笑,在后坐力下他身上的鬃毛和这机枪一样疯狂震动。他故意往地上打,用子弹追赶我们的脚步来调戏猎物。我第一个往身后的低洼地跑。米莉喊破了嗓子,扔下亨利的头,跟随我的脚步跑。
可怜的亨利的头颅在机枪子弹的洗礼中被炸成了碎块,四处飞散,变得什么也不剩。
很不幸,米莉,回头看了。
她昏倒了,直直地倒下去,撞地头破血流。
“哇啊啊啊!我的膝盖!!!”
被扔在地上的席尔本刚起身就被米莉绊倒。子弹就快要追上他了。
警长让马先走,骂了一声然后跑过去拉席尔本。
子弹扫进尸体堆,里面几具膨胀到亲妈都不认识的巨人观尸体“砰”地炸开,里面的东西雨点般落下覆盖了警长和席尔本。警长啐了口唾沫,继续拉怕得忘了恶心的席尔本。可席尔本的脚已经软了,被拉起来又一次次倒地,最后只能爬着走。
警长又去拖昏倒的米莉。他没想到即使是矮小的侏儒,在失去意识后也重得像块石头,拖起来没有那么容易。
见警长不为所动,霍格不再调戏。他玩腻了机枪,换成一杆火箭筒。
“他连这个都有!?”警长惊讶地喊。
“鲍勃已经告诉过你了!”我在后面大喊提醒他。
霍格已对准了警长和米莉二人,露出狰狞的笑容。警长咬咬牙,抛下了米莉。
在那一瞬间,米莉醒来了,她睁眼看到的第一幕,也是她生命中的最后一幕,是发射火箭的霍格。
“嗖”地一声巨响,冒烟的火箭弹飞啸而来,速度之快,根本看不清它的模样。
我闭上眼睛,蹲下护头。
伴随着响彻云霄的爆炸声,整个大地都为之颤抖。睁眼看时,衣衫褴褛的警长扑倒在我前面,席尔本被倒下的树压住身体。身后,一整块土地都被夷为平焦土。米莉已不见踪影,只是在焦黑的地上留下一块白印。
——她从这个世界上永久消失了。
爆炸的回响余音不绝,我们享受了片刻宁静。接着霍格疯狂的笑声打破了这宁静。
警长咳嗽着坐起来,用拳头猛击地上的石头,手磕破了皮。他抓起步枪站起来朝高地的霍格射击。可那头猛兽的皮太厚实了,子弹没法穿过身体,只堵在皮毛里。
可霍格还是疼得嚎叫,他没有拔出子弹,而是又举起机枪发动攻击。他一边开火,一边迈着步子慢慢往低洼处走来。
“小猪、小猪、让我进来,我不伤你一根毛……我会用力吸气,使劲吹,把你的房子吹垮!!!呜呼呼呼哈哈哈哈哈!!!!”
霍格兴奋的声音在机枪声中显得渺小。
警长蹲下躲子弹,吼叫一声,气愤地把枪掰成两断。接着从背上取下自己的猎枪,要站起来。
我拍拍他的肩膀,把他按下来,
“这不是你的义务。”
警长瞪着我,他的脸也变得焦黑。
我连着剑鞘取下剑,又把剑**,在剑上燃起圣光。
他默契地点头,起身走向席尔本。
我用剑割下警长新斗篷上的一条布,将它缠绕在头上,遮盖住左边半个脑袋——和爱德华一样。
我开启圣盾术,走了出去,一边慢步走一边慢慢用剑敲击剑鞘,这是发起挑衅。
看见活人走过来,霍格更兴奋了,把机枪对准我。面前仿佛是一根高压水管,对我射出激流。可圣盾抵挡住了所有子弹,在冲击下依然光滑细腻。黄色的子弹纷纷掉在地上,连成两条直线,像暴死的蜂群。
霍格呆住了,机枪也停止了转动,只是瞪大仅剩的右眼盯着我,喉咙不断发出咕噜声。
圣盾的能量消失了,他应该能看得更清楚了。
我若无其事地拉了拉头上的“绷带”,故意露出嘲讽的微笑,
“还记得我吗?”
是的,他记起来了。
霍格把武器全部扔开,对天发出怒不可遏的咆哮。他的肌肉绷紧,浑身的鬃毛竖起来,撑破了衣袖,露出最野性的暴怒。
“我杀了很多人!!!但总差你一个!!!”
他眼睛冒火,狰狞着脸朝我冲来。
野兽拿了枪,还是野兽,这叫本性难移。
霍格冲到了我前面,要借体型优势将我按倒制服。我抵挡住了他的冲锋,站稳的脚向后滑行在土上划出两条线。紧接着霍格就挥动熊掌一样的爪子扑向我的脸,攻势不断,我抬手防御,在圣光护盾的保护下我感受不到丝毫疼痛。
我抓住时机在攻击的间隙中砍了他一剑,那一剑直砍脑门,但只划出一个小口子。霍格没有迟疑,猛击我的手,剑被击飞了,插到土地里。我一个后跳远离他,他也是一个后跳和我保持一定距离,然后助跑一段,腾跃起来朝我扑过来。我也开始奔跑,在他即将扑倒我的前一刻向下在地上滑行。我们微妙地换了个位置,也捡回了剑。
在这个位置,从远处看到了警长,他已经救出了席尔本,骑在马背上,正举起着猎枪对准我们的方向。
警长的自信是对的。“砰”的一声,霍格脑袋后面炸出一团烟。
我冲他微笑,警长点点头,对我敬礼,“驾”地走了。
子弹没有射穿霍格的脑袋,但让他有了片刻眩晕。我趁机出现在他身后,要用匕首割他的喉。可我早该想到的,割不开。霍格咆哮着,高速旋转身体。
这招我熟。霍格刮起了河爪旋风,把我甩出很远,没等我爬起来,旋风又快速袭来。两年后龙卷风的马力翻了倍,拔起了一棵棵不够粗壮的小树。
我再次被卷入风中,遭到狼爪的不断拍打。最后终于被甩了出去,头撞到树上,有些眩晕。睁开眼看见的还是那阵刀片般的旋风。
这情景我熟悉,这次换成了最直观的视角。
两年前的那一扑,几乎毁掉了爱德华的人生。
可我不是那个白痴。
在霍格重击过来的一刻前,我用释放出一道强烈的光能冲击波,能清楚地看到旋转中霍格松垮下垂的皮被震得平摊开,狗舌头甩出的口水在空中形成一排浪花。这头巨兽被击飞了,借着惯性又在空中转了两圈,摔在地上扬起一圈尘土。
我站起来。一时间,我能感到自己的双眼冒出金光,背后长出一对光构成的双翼,圣光能量近乎全被唤醒。
我称这为“复仇之怒”。
霍格又来了,飞跃过来要给我一掌,我抬起手抵挡住他的进攻,并顺势抓住他的手腕将其往地上摔。他撞在石头上,磕掉了一颗虎牙。可他似乎忘了痛,又爬起来张开真正意义上的“血盆大口”扑向我。我对准他的胸口重击一拳,他的口中又喷出血来。我挥舞燃着圣光火焰的剑左右来回劈砍,所到之处鬃毛烧尽,皮开肉绽。这头怪物终于经受不住攻击,行动变得迟缓,笨拙地来不及防御。我将圣光汇聚成一个光能锤,朝他的头掷去。“砰”地一声撞击,光锤爆炸,霍格眼睛失去神采,径直倒地。
“为什么……你……?我打不赢……”
“我认真了。别急,还没完……”
巨型豺狼人狼狈地在地上爬,可他已经逃不走了。空地的外圈围满了大大小小的豺狼人。他们早就闻声赶来,看着领袖被击败,只是畏惧地躲在远处,谁都不敢上前一步。
“快来……帮帮霍格……快来帮我……!”
还剩最后一击。我将全身的光能集中在手掌,将其全部释放注入大地。圣光从土地上的千万个缝隙中喷涌而出,射向天空。即使在白天,强烈亮光也将周边的一切全部照成金色一片。光芒散去,地上又多了一片更大的焦土,那头怪物被熏成了黑色。
“喂!那边的人!”
听见稀稀拉拉的脚步声。是士官瑞尼尔带领的部队赶来了。豺狼人群见此情景,争先恐后地逃走了。
啊,来得可真是时候。
霍格还存有一口气,喉咙被血呛住,不断发出咳嗽和咕噜声。他费力地起身,又站了起来。他的眼罩被烧没了,左眼眶中是一颗裂开的白色眼珠。
士兵们把他包围,用剑和枪隔了好远一段距离和他对峙。
我举起剑,准备砍下他的头。
“嗖”地一下,剑削去了他脖子上的几根汗毛。
我饶了他一命。
“两年前欠你的。”
我放下剑。
霍格平静地闭上眼,倒下来,膝盖支撑了地面。
“我认输。”
士兵们议论纷纷,有些不知所措。士官瑞尼尔从围着的士兵中挤过来,瞪大双眼。
“霍格……屈服了?不可能!你不可能这么轻松地打败他!这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我们现在该怎么处置他,队长?”一个士兵问。
“……捉起来,活的比死的好,让他接受公开审判。”
瑞尼尔队长带领几个士兵上前来,几个人束缚霍格的手脚,队长亲自给他拷上手铐和脚链枷锁。
“以暴风王国和国王的名义!我们要将你逮捕,霍格!”
我把剑收起来。
霍格配合着逮捕,抬起头望着我,
“我哪一天都能忘,唯独忘不了眼睛被你夺走的那一天。从那时候起我就变得像以前一样暴躁,忘了当初要成为文明豺狼人的愿望……别太得意了,小子,我不是向你认输,是……向我自己认输……没了我,河爪氏族……我真是个,失败的领袖……”
霍格的狗嘴被套上了嘴套,他配合着士兵被牵走了。
我原本可以扯下头上的假绷带,告诉他我其实只是他仇人身边的小跟班,两年前那个差点被他救走的迷路小子。
但我没有。
士官瑞尼尔仍对我赞不绝口,
“真是太突然了,我还是不敢相信我们对峙了十年的霍格就这样被捕了。你叫什么名字,小伙子?”
“爱德华·加恩。”我故意喊得很大声,让霍格听见。
“你真是了不起,加恩先生。请到我的办公室来一趟,我给你开张证明,然后你就能去到治安官那领到奖金了。真是了不起!你一定会出名的!”
士官拍拍我的肩膀,然后开始带领部队往回走。
我回头最后看了一眼焦土上的白块,跟着部队回去了。
2
“什么!!!???”
握着士官瑞尼尔开的证明,治安官杜汉看傻了眼。
“不是吧?你在说笑吧?!前几天我才……霍格怎么可能就被捕了!?就凭你一个!?不对,这上面写的名字还是‘爱德华·加恩’呢,这又不是你,而且那个人不是早就死了吗!你一定在搞恶作剧吧?!哈哈哈哈!!!”
杜汉的笑有些僵硬和焦虑,还冒了几滴汗。抬头看着脸上乌黑的警长和微笑的我,他有些笑不出来了,连忙拨打办公桌上的座机电话。
听得出来他是打给了士官瑞尼尔。瑞尼尔接连称赞,声音大到不开免提我都听得清,杜汉不耐烦地“啊啊啊啊是是是”地附和着,关掉电话,又拿出手机不断确认工作群上的消息。
最后杜汉不得不承认霍格被捕的消息是被坐实了的,他变得精神恍惚。警长向他描述今天发生的一切,包括亨利和米莉的牺牲,杜汉都一概不理,自顾自的埋头苦思。
“大魔头落网了,你到底还在顾虑些什么?”警长没好气地说。
“没有,我只是……不敢相信。你放心,我会给你开支票的,洛依。”
“那你的诺言呢?”
“什么诺言……?”
“霍格已经落网了,那西部多余的兵力是否能调回东部来呢?”
杜汉不语,强颜微笑地点头。
不是我说,作为一个高官,他不必要的表情语言实在丰富了些。
我回了一次家。房子的装修已经差不多了,应该过不了多久就能完工了。事实上,我也没有想过豺狼人国王霍格会先于詹姆斯落网。
回到旅店时已经是晚上了。不得不说消息的传播真是迅速,旅店门口贴了十年的霍格通缉令终于被撕下来了,取而代之的是“霍格被捕”的头条新闻。人们也在纷纷讨论这个劲爆的话题,安妮一见到我便兴奋地跳,问是不是我干的。
我以“别说傻话了”来敷衍,上楼回了房间。
当然没人知道是洛依干的,我报的是爱德华·加恩的名字。
我真的有些累了,打算安稳地睡一觉。打开门看见的便是洛雅不爽的表情,我才想起来自己忘了她补习的事。
洛雅一定不会知道自己的哥哥刚刚顺便拯救了这个森林。如果用一道初中数学题就能挽救无数人性命的话,那这可真是个无比划算的买卖。
我躺倒在床上,脑子里却不可阻止地回放今天经历过的种种画面。
在被爱德华带坏以后,我变成了一个心理素质极高的缺德鬼。我见过人类的碎尸块,巨人观的凄惨死尸,甚至自己亲手杀过人,每一次都不为所动。而今天火箭弹爆炸后在地上留下的白印却使我有些许震撼。
也许当时我的圣光屏障是可以救她的,但我却完全没有蹦出这个想法。
这个白印影响了我的睡眠。
3
第二天开始我又没了上班的心思,因为已经拿到了悬赏霍格的赏金。虽然还没有去银行领,但我今天不想出门,就想宅在房间里颓废地睡过一整天以犒劳昨天英勇的自己。对洛雅的补习我也失去了兴趣,毕竟现在有钱了的我不缺这一丁点补习费。
洛雅开始嫌弃这个赖在房间里无所事事的哥哥了,宛如一个对父亲恶语相向的废物啃老族。因为有这个讨厌妹妹的存在,下午我改变了今天的计划,决定还是出去一会儿,到银行领钱回来。
此时已是黄昏,夕阳西下,闪金镇的广场变得金灿灿的。霍格仍是人们津津乐道的话题,不少人的消息出现偏差,变成了“霍格死了”。
在马棚中我看见了一匹熟悉的白马,正在低头喝盆子里的水。不一会儿,吉姆斯·雷德从房子里走了出来,把行李往马背上驮。他看见了我,对我微笑。
“怎么,要走了?”我走上去笑着说。
“啊,要走了。你来得正好,我正愁找不到人来告别呢。”
“嗯哼?风头出够了吗?”
“我旅行的目的就是在各个地方留下自己的名字。既然风头次次被你抢,我也就没必要继续待下去了。呵呵。”
“那你的下一站是哪儿?”
“赤脊山——原计划是那儿,直到听说西部荒野来了一支机械化雇佣兵部队,我不得不回故乡调查调查。”
他沉默了一会儿,
“你们镇子真是个好地方,每个人都热情好客,葡萄也新鲜。要走我还真有些舍不得。这趟旅行真是不错,只是有一个遗憾——能覆盖所有美好的回忆。”
“这不是你的义务。”
“这不是理由。我一直以为自己很了不起……但……也不过是个贪生怕死之人。”
他对天长叹一声,
“我对我初次的无礼感到抱歉,你是个了不起汉子。能够认识也是缘分,可否交个朋友?”
他伸出手。我和他握了手。
“那三个年轻人,还剩一个。我希望你能帮忙劝劝他。那么,再会了,有缘再见。”
警长骑上马,慢步离开。
“等一等。”
“嗯?”
他勒住马。
“我的报酬呢?你说过不会亏待我的。”
他“扑哧”地笑,从旅行包中取出一个钱袋。
“这是这段时间我在你们森林得到的所有赏金,全归你了。满意吗?”
“嗯,满意了。”
“呵,你可不要总这么酷……哦对了,你不叫住我我都差点忘了,临走之前我还要给你一个情报。”
“什么情报?”
警长递给我一张报纸。
“看来你们的镇政府……腐败不堪。再会了,如果你有兴致的话,我们西部荒野见。”
警长骑着优雅的白马离开了,他的背影消失在夕阳下的地平线上。
“霍格被捕”的消息成为了全暴风王国甚至全球的头号大新闻,占领了各个报纸的头条。值得一提的是记者采访的目击证人正是吉姆斯·雷德警长。他的脸频繁出现在全国的报纸头条和新闻节目上,一定有不少人会把他误当成杀死霍格的英雄,从某种意义来说,爱出风头的警长真是赚翻天了。
霍格的新闻过于劲爆,以至于报纸上的其他新闻都显得微不足道。不过他给我的报纸对折过几次,把自己的脸折到了背面,突出了其中一则“豆腐块”新闻:
“闪金镇治安局东部分局通报,三月五日(星期四)凌晨,巡逻守卫在南部河流拦截一条可疑木舟。经查,木舟上载有数袋金矿石,均无法提供货物证明,涉嫌走私,一名涉案人员已被依法批捕。目前,案件正在进一步调查中。
“暴风王国坚持对走私犯罪‘零容忍’。任何个人或组织都不得抱有侥幸心理,挑战法律的底线,否则都将受到法律的制裁。”
嗯,东部的守卫刚调来增援就逮到一起走私案。
我不禁砸吧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