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老的莱坦河在远处静静流淌，河面如同银镜一般平整。
国王被扶至沙发上坐下，他示意侍者离开，侍者便低下头带上门出去了。
房间里只剩下伊莉丝和国王两人，国王无言地凝视着伊莉丝，伊莉丝也沉默。
直到盖尔街的蒸汽钟楼汽笛终于鸣响第一下，代表现在已经是下午一点。
国王像是老龟，颤抖着砸吧了一下嘴巴，缓缓开口。
“……实在是太像了，你和她简直是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太像了……过来，孩子，我需要你的帮助。”
伊莉丝低着头眨一下眼，走近国王，站直身体，身高恰好能够到他的下巴，她伸出白皙的手指轻抚老人的胸口
“可以吗？”
国王点头默许，于是女孩为他脱下绒衣，一颗一颗解开他的衬衫扣子，将老人的胸膛坦露在自己面前。
在国王敞开的左胸处，有一层银白色的金属外壳，其周围的皮肤拧成一小块一小块肉团，将外壳包围起来。
伊莉丝低垂眼帘，从裙撑底下抽出一柄螺丝刀，将金属外壳上的螺丝一个个拧下，然后小心翼翼地把外壳打开，里面是一颗精密运作的金属心脏。
金属心脏与壳外的血管紧密相连，使用钛合金和有机材料，通过灵素转换核心驱动。
它在模拟真实心脏的工作，就像有节奏的泵一样将血液输送至身体的各个角落。
灵纹师的心脏无法移植，加之外科技术得到神明的垂青，所以才有这种超越时代的技术存在。
伊莉丝盯着循环运作的金属心脏观察一会，从裙撑里取出测量工具和小螺丝刀，接细灵素导管，反复试错。
“保养得不太好，灵核输出信息的第五片段第三字符缺失。暂时不是什么大问题，但要是我再晚来几个月，或许我们只能在您的葬礼上相见了。”
为什么不早点叫她来呢，面对这位老人，她的心里只有无尽的苦涩，她不知该以何种情态去面对他，但至少伊莉丝是不希望他死去的。
“不愧是那个人的孙女，这两年我请了很多颇有名气的机械师为我诊断，但是没有人能够看出其中门道，他们全都因为害怕出错而拒绝了治疗。但是你，伊莉丝，你看穿它只需要一眼。”国王微笑着，他并未在意伊莉丝言语上的冒犯，反而夸赞起她来。
“这并非值得赞美的事，陛下，这是兰卡家的诅咒。”伊莉丝低垂着眼帘，撩起耳边亮银色的发丝，开始了手中的工作，“放松，屏住呼吸。”
长时间的沉默。
女孩手里的动作不停，晶莹的汗珠在她额前滚落，国王无意识地举起皱巴巴的手指为她轻轻擦拭。
“别动……”伊莉丝的语气十分不满，国王只好再次放松身体。
又过了一会，她才终于如释重负地喘了口气，说：“好了，接下来是收尾工作，深呼吸，慢慢来。”
“……苏生者论……”老人缓缓吐出几个字。
伊莉丝微微拧紧了眉头，无法掩盖惊讶，但是她的双手却没有一丝颤抖。
因为她是个机械师，而她手头的工作还未结束。
国王继续说道：“放心，拉坦大公仍在派人向中土人寻求长生不老的仙药，他信奉伪神，不信炼金之术。”
“您就不怕我手滑么？”伊莉丝的声音略微颤抖，她没想到国王早已收到了消息。关于这件事，他究竟知道多少？
她以为不会那么快，至少在确定国王的立场之前，她仍需要一些时间做准备……
“你和她一样，只有在工作的时候才最冷静，不是么？”
伊莉丝无力地闭上眼，一字一顿道：“苏生者论，那不是什么永生的秘典，那是最刻毒的诅咒，它只能带来无法预料的灾难与毁灭。”
“你觉得呢？伊莉丝，这世界上真的存在让人永生的力量吗？”
“人确实应该追求永生，陛下，但人也必须亡故，如此才能繁衍，才有新生，才能进化。生命存在自己固有的程式，一个永生的单细胞，将永远只是一个单细胞……追求永生只是生物个体的内在属性。”伊莉丝为金属外壳拧上了最后一颗螺丝，她说，“这本该是虫族的论调，但在进化这一点上，所有的高等生物都一样，就算是龙也会死。”
“当一个人追求永生，他有什么过错呢？可惜人是向死而生的，构成人这种高等生命的要素包括了死。你说的对伊莉丝，如今颠覆自然的技术将要现世，我与你站在同一阵营，你必须协助我阻止这件事情的发生。”
“感谢您的理解，我的见解恰与您等同，陛下，盖亚之门掩藏着弗兰肯斯坦的黄金齿轮，关乎机神的遗产，我会尽我所能地解析它。如果古老的传说并非臆造，为了不让这片土地的私事祸害苍生，我必定亲自摧毁它，即便……要我背负叛国的罪名。若您支持我，那将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