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哲帆并未注意人群的交流,他此时正伫足于一座建筑之前,感慨其高大宏伟。
巍然屹立的“写字楼”整体由厚重的红色石料堆砌而成,大量张扬豪放的创新结构采用混凝土材料,观感质朴而不失华美,浓重神秘感与历史气息扑面而来,建筑师寄托于其中的概念和付出可见一斑。
墨哲帆这时对于初入上流社会的于连有了一些大致的共鸣,即使他不似聪明人那样有着恃才傲物的天性——他惰于剖析自我,未有叩问内心的勇气,里里外外都逃不开憨憨的框架。但是憨憨也求面子,他不想任人指责自己的无知,于是警惕起来,想要尽量做得自然。
越是刻意追求自然,就越容易把形象扮坏。
写字楼的门口留下一条宽阔的道路,两边拉起警示条幅,想把这个引发骚动的中心与热切的外界氛围隔绝开来。
墨哲帆呆滞地抬头,仰望门侧的牌号,是12号没错。
虽说是墨冷曦的安排,却没想到光是面试地点就能达到如此手笔。
踌躇半晌,墨哲帆紧张地抚了抚袖子,捋了捋脖子,像是大兵提枪将要步入战场,已然有了身处沟壕的紧张感。
“墨…额,墨哲帆,是吗?”
前台的年轻女人反复对照着表格,但男孩的心神都被墙上裱好的精美油画吸引去了,暖和的夕阳下,小帆船静静地飘在湖面,形单影只。
“您有在听吗?先生,不好意思,我并没有在这次的应聘名录中找到您……”空旷的大厅里交错着回声。
“喔!是!什么?哦哦,请稍等。”墨哲帆这才意识到自己又分神了,他更加紧张,哆哆嗦嗦地在行囊里翻找着姐姐给的介绍信,“这张……不是,这张……,这是来自中土墨家的问候,请过目。”
“这……我不太清楚,请您稍等一会,这件事我需要询问一下主管。”前台说完急匆匆地离开了。
墨哲帆只好找了个位置坐下,愣愣地盯着楼梯口的座钟,面试时间是两点半,现在是三十四分,他在这么重要的时刻迟到了。
可恶,要是工作凉了没钱吃饭,别谈什么所谓的“征服世界”,他这天命之子就要成为街头饿殍了。
……
二楼,面试已经开始。
“说说你的优势吧。”
“我我我叫科林……我我我是……”
“没人问你叫什么,请陈述你的优势。”翘着腿的中年男子不耐烦地打断了眼前青年的口吃表演。
在这个三宗议会派出的代表面前露出如此窘态,青年未来的从政路线可以说是完全泡汤了。
“是…是!本人是来自赫洛斯曼大学机械工程系的学生!曾参加弗兰肯斯坦杯并斩获银奖,常年保持良好的成绩与生活习惯,上学期的绩……”
“嗯,嗯嗯,很好,很不错,你选择这个职业的目的是什么?”眼看青年越说越激动,越说越自信,三宗代表却再次出言打断。
“……啊,目目目的是…想要一睹巨匠的风采,如果可以的话,我是说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要向她请教一些学术上的问题……”
“非常好,回去等消息吧,下一个。”
青年焉巴巴地起身,推开厚重的红木大门离开了,门外的面试者们见他还没到三分钟就被赶了出来,气氛也愈发紧张。
“哈哈,弗兰德,你也太认真了,看把人孩子吓得。”另一位面试考官忍俊不禁,她是来自国家机械交流中心的理事会成员,年过半百,雍容华贵。
“别谈了,你根本不明白这场面试意味着什么!真是出师不利,要是这帮人都和刚刚那小子一样是个废物,议会那群老家伙非扒了我的皮不可!”
“哈哈哈……别管议会的事了,能为兰卡家的人打一回工,你可就坐等着升职加薪吧。”老理事大笑着回应。
另外还有两位面试官,端坐在一旁一言不发,其中一位是来自诺万家的代表,另一位则是墨家在赫洛斯曼分部的代表,二人都是客座监督官,面试中不能发表意见,但是两者都拥有一票否决的权力。这次面试事关赫洛斯曼根系的兰卡一脉、其首次亮相公众舞台的第一步,个中牵扯的利害关系可谓是不言而喻。
“所以,果然不是我自己来选啊……”房间最显眼的办公桌里侧,有一只侧对门口的椅子,椅子里小小的女孩轻轻叹着气,左手端着茶托,默默啃了一口粉色的马卡龙,抿了一口红茶。
下一位面试者推门而入。
“我目前的职业是高级机械维修师,毕业于赫洛斯曼大学古典机械系,主攻理论机械和几何分析,对古典机械技术颇有研究,在拉格纳机械文化俱乐部是高级会员……”一位穿着体面的男人滔滔不绝地介绍自己的履历。
“嗯,还不错,那你会做家务吗?”弗兰德在笔记本上画着圈圈,翘着的腿换了另一条。
“是的,我在家务方面,也……额,抱歉,您是说,家……家务?”
“是的,家,务,家庭日常生活的事务,简称家务,简单来说就是打扫和料理之类的劳动。”弗兰德认真地给面试者解释什么是家务。
“我…不会,关于这点,我个人认为……”
“很好,很不错,回去等消息吧,下一个。”
男人一脸呆滞,像是遇见了什么从未见过的稀罕事,丢了神一般,夹起公文包默默地走了。
下一位面试者身着赫洛斯曼军装,杠上两颗星辉,肃然而坐。
“您好,我是北方联合第三方面军机动军团所属,现役陆军中尉,对理论机械非常感兴趣……”
“可别给我添麻烦了,下一个。”
“是!”中尉直挺挺地站起来,郑重地离开了屋子。
“你这……?”老理事一直没怎么说话,看到这一幕还是有点懵。
“我的一个朋友,前两天从前线调任后方的,非要让我腾个名额给他……”弗兰德扶额,面露苦楚,“我当时可不知道上头第一层筛选的都是这么些歪瓜裂枣,这下看来真不够筛了。”
“这其实也不算歪瓜裂枣……”老理事略显无奈。
一旁的两位代表却异常冷静,来自墨家分部的那位短发少女则是推了推没有度数的眼镜,一副局势尽在掌控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