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上门送礼,无非是一些吃喝玩乐的东西。人生在世除了理想,也就属这个最是实在,虽然不那么好听罢了。
高明瞧着附近有家礼品店还算不错,牵着不安分的人去了里面,捡着有些档次的烟酒都来了点。
当两人出门的时候,程菲有股劫匪满载而归的错觉。
是捡了一些,但是有必要每样都来?!这么多,酒还好放,烟抽到什么时候去?
"女婿头次上门,不多来点实在说不过去。"
呵呵!
程菲无奈干笑,笑一下心跟着抽一下。
三四线城市已经算是不发达地区了,下属的小县城就是更不必提,可胜在县城中心区域人口密集的地方,街道里面还是相当热闹的。
这个时间点,家家户户无不开门营业,除了那家生活超市紧锁大门。
程菲有些失神,隔着玻璃望了眼里面。一些菜都蔫了,显然已经有些时候没开门了。
据周霖所说,他是两周前了解到自个的事,瞒了一周实在过不去心里那道坎儿,才回来告诉家人的。
养了几年的猫狗丢了都会难受一阵子,何况是倾注了二人心血与爱的孩子。也庆幸,两人身体一向很好,否则这次打击很可能会让人一病不起。
高明没敢说话,任由程菲愣了一会儿。
路从没觉得这么难走,不过百十米程菲觉得像是一天那么漫长。脑袋总是抑制不住的去想,去勾勒那最不愿意看到的一幕。
大门敞开,院子当中那颗樱桃树已经过了挂果的季节,一边的柿子树上小花正绽放,二者枝叶繁茂,风吹过呼啦啦的阵响。砖块铺就的地面上,两个马扎仿佛在静静倾听风的诉说。
是对外人进入小院发出的警告,还是迎接她这个家庭成员的回归?
程菲坚定不移的相信是后者,纵然名字变了,外貌也不是以前的样子,而她依旧是他!
恍惚间,树下多了个黄色的身影,圆溜溜的脑袋正对着她,一黄一蓝两颗玻璃球大小的眼珠透着别样的色彩。
"面包!"
喵~!
猫儿听到程菲的呼唤轻轻叫了声,跑到程菲脚下亲昵的蹭了蹭。高明倒是第一听到,拿吃的给宠物取名。贪财好色爱吃,果然是不分家的!
树之后的房间里,两个略显苍老的面孔...
一夜白头真不是小说和电视剧的情节,程菲的心像被什么刺穿了,眼泪汪汪的看着他们。
陆伟每次回来,人还没到小院里,这猫总是心有感应一样跑到去接。刚才,两人正对着儿子的遗像垂泪,窝在怀里的猫忽然窜了出去。
难道这世上真的有起死回生的事?两人惊奇之余随着猫跑了出来,不想却是两个陌生的人。
情绪低落的两人勉强打起精神,朴实的个性还是让他们在这个时候遵守待客之道。
"你们来找谁..."
高明看着程菲,正主在没有率先开这个口。程菲的心潮已经到了极点,泪珠随着呼唤一起跑了出来。
"爸,妈!"
两人顿时愣在原地,心里暗自琢磨,除了陆伟之外没生过二胎,更没认过干女儿,那么这眼前的...
不过这一哭倒让二人没来由的心颤,缓了缓还是本着待客之道把人请到了屋里。
客厅不大,房子也是有些年头了。好在做过护士长的秦怡爱干净整洁,每天起床都要整理一遍,屋子土了点,但整洁有序很是干净。边上的桌子摆着副黑白照,相框还搭着两条黑布,照片前香烛、供果一应俱全。
程菲看了很不舒服,甚至有想一把扔出去的冲动。但是毕竟是她自己,也算是对自个躯体的一份离别之礼吧。
程菲刚坐在沙发上,‘面包’就迫不及待的蹲在她腿上,跟这个许久不见的主人好好亲密接触一番。
"家里刚刚出了事..."
陆盛东实在没心思去沏茶,拿了两瓶矿泉水来,放在面前瞧见两人的视线解释道。
"爸..."
"姑娘,话不能乱说,想认一门亲也得看有没有缘分!"陆盛东有点气氛,在这个节点上实在不想多费口舌。
"爸!这事儿在大街上说起来,怕是一圈人都会笑我是神经病,可是我真的是陆伟!"
陆盛东一声嗤笑,秦怡也跟着叹息。人生已经到了这个时刻,接受不能接受的现实才是关键。
"姑娘,你是小伟的朋友吧,怕不是来宽我们的心。"
程菲急了,不顾腿上还卧着只猫,腾地起身越过高明,大步朝陆盛东和秦怡后面的楼梯窜了过去。噔噔噔几声,人已经到了楼上。
"姑娘!"
虽然二老好客,可也不能忍受旁人在家里胡乱闯。跟着程菲的步伐上了楼,高明也没尾随而至。
原属于儿子的房间内,只见贴在墙边的床被推开,程菲蹲在墙角把一块瓷砖给扣了下来,取出那个生锈的铁盒。
二老本想去阻止,可这一幕却让他们的动作暂停,心更是猛的一抽。
"这是我三年级语文考18分的卷子,当时老师让拿回来签字,我怕被妈拿擀面杖揍就撒谎说丢了。那时候胆小又不敢烧怕你们发现,趁你们出门卖菜我就把瓷砖给撬了,还用爸的凿子给墙上凿了个窟窿。这事儿过去以后时间太久连我自己都忘了,后来家里重新装修,这东西才被发现。前年过年回家的时候,你们还拿这事开玩笑,说是不打算把这洞封上,将来我有了孩子也要参观一下。"
说完了这些,秦怡已是泣不成声了,陆盛东也禁不住巨大的喜悦老泪纵横。程菲知道他们信了自己的说辞,绷不住自己的心情冲了过去。
高明轻叹气,出了门走到阳台上,面包也跟着蹲在门口,尽量不去打搅他们。
一家人重逢,喜悦的心情自然不比往常。虽说儿子变成了女儿,但好歹是另一种形式的起死回生,人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只是程菲迟迟不肯回来相认,让两人平白无故伤心难过这么久,这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小伟...不,现在该叫菲菲了。"秦怡道,"你说说看,为什么这么久了不知道跟你爸和我交一下实底呢?"
呃!这个,这个...程菲心里高兴的劲儿还没下去,一股恐惧随之渐渐涌起。
"我怕...怕你们受不了。毕竟这事儿太诡异了,我又刚刚那样,心情不好把我轰出去了怎么办?"
"哦!是嘛?"秦怡轻轻笑了声,脸上分明就是慈祥和善的笑,可嘴里的话却偷着一股子彻骨的寒意。
"你说说看,今天这事说出来以后我和你爸信了吗?是把你当精神病轰出去了,还是把你送到研究所去切片?"
糟糕,简直糟糕大发了!净顾着自己在那儿瞎琢磨,压根就没好好分析他们的心情。程菲瞧见秦怡站起来,默默地从门后拎了个扫帚,程菲儿时的恐惧一一浮现,浑身上下陡然一紧,屁股更是开启了幻肢痛。
再看陆盛东,一向跟自己站一立场的老父亲,这时候正耷拉着眼皮瞅她,压根就没去拦秦怡的意思。
程菲回头瞧了眼高明,意思太明显了,有客人在怎么也得给点面子不是?
秦怡只是走过来,微笑着看了眼高明,高明鬼精鬼精的,慢慢起身列开,这都没什么,最让程菲崩溃的是高明还像酒店服务生那样使了个请的动作。
大爷的,禽兽啊!这时候丫的喝茶坐马扎,眼睁睁地瞧着她挨打不来秀恩爱了!?
程菲狠狠剜了高明一眼,艰难咽下口口水,多里哆嗦的看着秦怡手里的扫帚杆。
慈母手中棍,游子身上劈!
"妈!虎毒不...啊!"
啪!一记清脆响亮在这屋子里回荡,程菲像只蚂蚱从沙发上跳了起来,捂着屁股撒丫子没命似得朝院子里跑。
明明好好的偏绷着,家里就陆伟这一个牵挂,连个可以安慰的人都没,只有他们老两口互相倾诉。白白让人难过这么久,心里免不了有怨气。还是那句话,既然好好的没事,那就给点事让长长教训,这时候的心情不能感同身受,那就让肉体替代心灵去好好地感受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