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声音持续了没多久，就只剩了程菲自己这一只。顺着郑琪的视线，目视着前方，叹道，"老白。"
"一个多月不见，生病了？"
两人面面相觑，而后直接跟着白曦的脚步跟了过去。
诊室外，像盯梢的特务守在门外，白曦拿了张单子正朝外走，忽然被人给抢了去，惊诧的同时脸上起了不悦之色。
等她看清楚了始作俑者是谁之后，只剩下了尴尬。许久不见的闺蜜仨一时间都没开口，郑琪直接拿着白曦带出来的放在跟前。
郑琪急了，张口就问，"体检？怎么了，哪不舒服了？"
程菲看了看，拍拍惊慌失措的郑琪，眼睛却盯着白曦，"不用问了，肯定是单位组织的。"
白曦抿嘴，讪讪的笑着，"还是菲菲聪明。"
程菲听了却轻叹，"从琪琪结婚那天起就躲着我们俩，不肯出来，你到底卖的什么药？不是我们得罪你了吧？"
白曦上前拉着两人的手，轻声道，"咱们找个僻静的地方说吧。"
还是三缄其口，真怕又被放了鸽子，半道上自己跑了。自打郑琪婚宴结束，跟叶东一起离开后，两人几乎就没见到过白曦。
平时再怎么忙也会借着周末群聊一会儿的，这次直接改隐形模式，电话不接，私聊怎么问都是一两个字的回复，忙。
叶东的人品怎么样，高明这个发小最有发言权，嘴上平时没多少正行，贱贱的，人品倒是没问题，更不至于对白曦动手动脚那么不堪，唯一的出状况的可能就是那次预先计划好的告白。
可是，就算拒绝也该是被拒绝的郁闷，叶东第二天就自动请缨去外省新设立的分部镇场子，又不是死缠烂打的狗皮膏药，让拒绝者几乎快要自闭的情况还真是闻所未闻。
就近找了家咖啡店，服务员刚抱着单子前脚离开，随后白曦就扔下了一颗重磅炸弹！
"我打算，去西南邻省支教。"
两人都是一副被惊掉了下巴的表情，呆呆的凝视着那双平静的眸子。程菲从她平和又坚毅的眼神中读懂了，她不是在开玩笑。
"今天就是走之前给学校交一份体检报告，毕竟是偏远地区，怕我..."
"为什么呀！"
郑琪只觉得气顶到了胸口，这句话不配合尖锐的嗓门说出来她打心里眼里别扭，然而这一嗓门喊出去，顿时炸了锅。程菲朝四周投过来的视线尴尬的笑着，同时抚着郑琪的后背。
从相识那天算起，三人就像绑在一块儿了。彼此之间几乎没有秘密，吃住玩，除了因为学业差异在不同的教室，余下的时间几乎都在一起。
即便是毕业各奔前程，那也是在云州，彼此见面从没超过一小时的路程。纵然平时吵闹不断甚至有几次都不想再理对方，但是内心深处早就把对方当成了堪比至亲的存在。现在白曦说要走，还不说明原因，郑琪怎么受得了？
"琪琪，你先听我说完。"白曦也跟着安抚情绪。
郑琪揉了揉已经有些湿润的眼眶，双手抱胸道，"我知道你能口吐莲花，但是今天不说出个让我信服的理由，你甭想给我走出云州！"
怀孕初期情绪不稳定，又加上突然听到要分开的消息，那种突如其来的不适可以理解，但是情急之下说出那些不经过大脑的话，还是挺让人心里难受的。白曦低头扶了下眼镜，一瞬间真有那么点被戳到心窝子的痛。
"琪琪！"程菲推了郑琪一把，示意她嘴上多个把门的。
郑琪也意识到了问题所在，抓着白曦的手捧在掌心，炙热的温度让白曦也跟着暖了起来。
"对不起，曦曦。"
很久没用这个称呼了，初喊还是在郊游白曦差点掉河里，郑琪把人拉上来之后，互相问了名字之后的事。
快十年了没听过了，再听到忽然有种回归校园的错觉。这么多年了，除了外表显得成熟之外，郑琪依旧是那个小女孩的性格。
"不要逃跑好不好，你要是不想见到叶东我给你下命令去。"
"我听老高说，他都已经去邻省了，你要是再去，不怕再见到吗？"程菲跟茬道。
白曦自嘲的笑了声，又解释着，"他走之前告诉我了，他在哪我也知道，我们两个隔着挺远的。"
"那你为什么还要走？"两人异口同声的问道。
"你们也知道，我停在现在的职称上多久了，学校里有几个强过我的，论能力我怕过谁？可就是因为年龄方面卡着一直不能往上升。正好，这次学校来了批支教名额，去乡村锻炼两年，回来以后学校再也没有理拒绝了。跟你们两个想的不是一回事，更不是为了躲着他。"
话说到这份上，傻子才听不明白轻重点。白曦才多大点的年龄，能升到现在的位置几乎就是个奇迹，再破格提升学校领导就要被人戳脊梁骨了。
最后那句才是违心的话，才是说了这么多的重点所在。
两人的凝视让白曦不痛快。在一起这么久，脑袋瓜里那点小九九怎么琢磨的，凭感觉就能猜出个八九不离十，何况是她现在这么没水准的谎言。
"我...就想安静下来。云州这地方繁华，也浮躁，有些事不跳出去根本就想不通。"
"想什么？想你们之间的问题吗？"
程菲抓住重点问着，白曦清楚再多的避讳都是徒劳，不如索性直面一切，至少那样少动脑筋还能让自己轻松一些。
点点头算是回应，白曦抿了口咖啡淡淡的道，"很糊涂，我不明白为什么。我和他之间算起来也是朋友越位，到没到捅破窗户纸就成恋人的标准不知不清楚，反正好感是有的，呵！也能说是喜欢吧。但，就是不清楚这份有多少，喜欢是基于什么。是一次次出手给我带来的感动，还是真正的心动。我希望可以是后者，但如果是前者，倒不如早早的放弃。这是误他误我的行为，到头来..."
接上一声苦涩的笑，白曦也是表达了自己的真实想法和感受。
程菲可以理解，前段时间的那个深冬，她就是在这种犹疑中确定了自己的心，也算是彻底完成了身心的同步，笃定了下半生的路要跟高明一起走下去。
喜欢一个人，具体是源自于什么，没人把自己的想法当成真理去标注。郑琪一向直来直去，但凡想到就做到，风风火火从不去深入琢磨。
"喜欢一个人就是喜欢，为什么要想的那么清楚？不累吗？感动久了不是也可以成就，也能到达爱情的高度吗？"
程菲回首道，"如果只是感动，那么完全经不起考验。假如，将来遇到了真正对的人，心动了怎么办？现在稀里糊涂跟你在一起的人该怎么办？放弃他？生活这么久，也许有了孩子必定舍不得。不放弃，可自己躁动的心该怎么安抚？出轨，那可是条谁碰谁死的高压线。"
"菲菲！"
本来拉着一起劝白曦不要离开的，可程菲的所作所为跟支持白曦离开有什么区别？
郑琪眼看又要发作，这层窗户纸白曦不好意思捅破，她来！
"琪琪，咱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所以在一起的时候要珍惜。这么浅的道理你不会不懂吧？当初脱离自己熟悉的要开店做生意，老白没有反对，现在老白就想要一点安静，咱们也别打搅了，好吗？"
郑琪沉默了。
这么浅显的道理都这么大了怎么会不懂。一切还是源于心里的不舍。像个懵懂的孩子，看见邻居搬家了哭闹，企图用不舍让大人妥协。
说到底，就是她不够成熟罢了。
郑琪撇过头，金豆子滑下来的也是悄无声息，可逃不过两双专注的眼睛。
呜咽声渐渐抑制不住，郑琪直接趴在桌上哭了起来。以心换心，必得真心相待，何况还有肚子里的小家伙在捣乱。很快，程菲的眼泪也到了决堤的边缘，眼圈红红的。无关曾经过往，只是不舍得这样一位真心关爱自己的大姐离开。可是白曦又何尝想要现在这样诀别的伤感，一切都是走到了这步，必需要坚持踏出的迫不得已。
起身到了两人中间坐下，一手一个搭在自己肩上，少有的柔情都留给了父母和她们两个。白曦哪管人多嘴杂，啜泣着保证道，"三年，三年以后肯定回来。"
"太久了！呜呜..."
程菲抹着眼泪，啜啜泣泣的道，"不长...一点都不长！也就是1095天，26280个小时，1576800分钟..."
"哇...你别说了！"郑琪嚎啕大哭的抱着两人。
这一幕把安静的咖啡馆变成了热闹的地方，服务人员不停的跑去后面报告，经理本着顾客至上也不好去赶人。最后意见太多，实在没办法给开了包间。
三人毫无顾忌的哭了个痛快，回到家之后眼睛都肿成了蛤蟆。
想起白天自己的话，又看着咫尺之近的人，离别两个字被无限放大了。
诉说完一切，忽然张开胳膊抱住了他，恨不能把整个身体都融入到他体内。诧异在片刻消散，高明无措的手反向抱住程菲依旧纤细的腰身。
"放心，我不会离开的。"
"我知道...我不想！但是...但是就像我说的那样，每个人都是自己生命的主角，除了自己他人都是配，就连生养自己的都不例外！既然是配角，就注定了会有从自己舞台上谢幕的一刻。"
高明很感动，却在哼笑着，"正是因为这样才得珍惜眼前的一切，不要因为注定离别就整天伤感。这不是你说过的吗？"
程菲昂起头，眼神左右晃动，努力把现在他说话的样子都纳入脑海里。她要永远都记住，任何时候都不能有模糊。
脸上的泪水晶莹剔透，在高明看来却苦涩难耐。他不想看到这些在心爱女人的脸上，也不想用手去擦拭。
永不让她流泪。
既然发过这样的豪言壮语，那就用发言的器官去抹平一切。
俯首，把每一处湿润都吻去，柔和细致又认真，认真到足够跟程菲表白的那一刻媲美。被吻的人心儿乱跳，等他清理结束主动封上了沾染着泪珠的唇。
绵长一吻结束，放在之前该进行的那些步骤却戛然而止。非是他不想，实在是为他们母子考虑才不得不忍耐。
程菲的美好无法用语言来形容，这些日子程菲就在身边躺着，无个次夜里辗转反侧都险些控制不住欲望的驱使伸出魔爪，最后还是凭借定力忍住了。
非是程菲不懂，只是有些事实在难以启齿，即便那滋味儿勾起了所有，也做不到主动。
"老高。"
"亲爱的高夫人。"
程菲再度窝进高明的怀里，手指轻轻在他锁骨上碰了碰。高明的身体明显一震，然后...程菲轻轻向上窜了下，嘴贴着高明的耳朵。
"今天我听大夫说，月份差不多了...有些事太忍着...反而不太好。"
这话意味着什么，对高明来说，就是把肉端到跟前的狗子。
高明确认似得低头注视着程菲，带着微笑的点头引燃了一切。
"唔～慢...慢点..."
绵柔、细致、温和。完全是不同以往的感受，给两人带去了别样的体会。控制之下没有筋疲力竭，反而在事后拥一处又添了几分精神。
皎洁的月色，真的很久没有看过了，那种静溢和眼下的氛围何其相似。
后背紧贴着他的胸口，温热传递给了她，一种名为幸福的东西在蔓延，程菲合上眼皮，却又有泪涌了出来。
"晚安。"
"晚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