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间,又觉得有点不对。刚刚还温热的手掌,这会儿贴在脸上为什么有点凉...甚至于是冰!
"遇见你,我这一生的运气都用光了,所以这次我没能躲过。"
程菲从内而外都受到了强烈的撞击,呆愣愣的看着已经面色苍白到几乎辨认不出的高明。
"捞上来了!"
拖拉机的噪音仍旧,人群中爆发一声惊呼。高明的车已经被拖到河边,有好心的乡亲迫不及待的打开车门,这一幕顿时吸引了不少围观者的目光,其中也包括程菲。
车上、驾驶座,有个满身是水已经没了半点生息的人对着这边,脑袋虽然耷拉着,可那张面孔熟悉到看侧面就能才出他在想什么,这一眼程菲就得心被外力贯穿了。
人,真的已经不在了。
回过头,高明的笑意扔在,可身体已经化为半透明状。惊骇、悲痛,混在一处让程菲的神智崩溃在一瞬间!
程菲后退着,咬牙切齿的晃着头,不愿相信这都是亲眼所见的真实。
"不...不会的,你骗我...你刚刚...刚刚还打过电话...怎么可能会..."
‘高明’捧着颤抖不已的肩膀,撇了眼在岸边的车,又回眸凝视,"我已经回不去了,只能用这种方式把你找来。"
人生就是一场戏,这场只占据宇宙一瞬间、却精彩纷呈的戏里只有自己才是主角,他人,无论关系多么亲密都是配角,早晚要有谢幕的一刻。
能有幸与戏份最重的一起离开舞台,是上天莫大的恩赐,是荣宠备至的表现。作为普通一员的程菲从没想过会有如此殊荣。然而,她却料不到这个配角会在打开心扉短短两年以后就宣布谢幕。
紧握的拳头有鲜红溢出,滴落在地似梅花一般鲜艳,那是指甲深深嵌入手掌的结果,恰与此时此刻心头的惨状一般无二。
代表着不舍的泪再也无法抑制,与丝丝滚烫滑下。
"你走了,我...我怎么办?"
"...菲菲。"
"伊凡伊诺她们才一岁!没了你这个爸爸...你让她们怎么办?"
来自灵魂的质问,让弥留之际的人再也说不出半个字来,唯有一声叹息。
"对不起。"
"我不要听什么对不起,我不想要下辈子,我踏马就要现在!!!"
程菲卯足了最后的那些气力,声嘶力竭嘶吼着,瞬间几乎把拖拉机震耳欲聋的噪声都盖了过去。
村民们奇怪的看着这里,看着一个对着空气大喊大叫的女人,人人都以为这是魔怔了不敢靠近。
"对不起,菲菲,我实在是无能为力了...这辈子我很幸运,同样的遗憾有很多。"高明平静的说着,或许作为一个脱离肉体束缚的鬼魂,看穿了所有的东西的本质,此时此刻的他完全是站在通彻的角度在思索。
程菲被惊醒,一把上前抱住高明。对方也在极力控制抑制不住的流逝,紧紧与她相拥,多一刻就算一刻。
冰凉敷着头顶,顺着发丝向下,柔和又充满了磁性的嗓音将耳朵填满。
"下辈子,我再也不会开车了,时时刻刻都守着你,不做生意不出差。"
"我不管,我不管...呜呜...只要你还能陪着我,让我做什么都愿意!"
高明微笑着,低头留下冰凉一吻后,透明状的身躯从脚下似碎屑一般飘散。
"再陪我一会儿...就一会儿,我求求你了,别走好不好!"程菲抓着、拥着,拼尽一切的想要挽留,可惜只是徒劳罢了,透明的身躯已经抓不住了。
"菲菲,我爱你。"
在程菲的哭喊中,只剩下一个头的高明说出了一直没有表达的话。泣不成声的程菲知道再也无法挽回,哆嗦着说不出话来,只能用点头来回应。
呜呜呜!
光屑消弭于无形之中,锥心刺骨的痛却在身躯每一处作乱。失去了一切的程菲丝毫不顾及异样的眼光怕在地上,捶地痛哭。
周遭人你一言无一语的说着,可从没有一个字灌到耳朵里。天地间已经没了色彩,灰蒙蒙的一片望不到尽头。
车流照常经过,而夜色之下的路旁,一颗树边坐着对着手机傻笑的女人。
当再也没有车途径时,程菲幽幽的从地上起来,拖着麻木的身躯走到临时修补的栅栏边,凝望幽深的河水,蓦然间竟抬起了一只脚。
眸中一抹异样闪过,两张可爱的面孔浮现在眼前,抬起的脚又放下。
嗤...!
倜然而下,双手不惧铁栅栏的锋利紧紧握着。
"这要真是场梦,让我赶紧醒过来好不好..."
话音刚落下,被泪水阻挡着、模糊不清的视线陡然晃动。
"菲菲。"
又是那声呼唤,程菲陡然一震,抹掉泪珠再睁开,洁白无暇的天花板入眼。
真的是梦?!
"菲菲,你怎么了?"
循着那声关怀,程菲猛然扭头。焦急的眼神、紧皱的眉。
啪!
或许那阵是那个梦吧,可实在太真了,程菲还是有点不太敢于相信,赏了高明一座五指山当实验。
后者捂着脸,有点疑惑又更多了解到大概,带着三分可笑的盯着前者。
脆,响,触感温热而柔软。程菲咧开了嘴,笑了。笑声轻松不久,梦中那份锥心刺骨的痛楚又至。这时候,说的再多也不及一个温柔的拥抱,高明用实际去安抚受惊的人儿。
"我好怕...我真的没有这么怕过..."
"都过去了。"
床头边,两个依偎在一起的人,互相倾诉着。说是依偎,其实程菲的姿势更像只慵懒的树袋熊,双手双脚都攀在高明身上。
高明听了那个几乎乱真的梦,笑人傻的同时又心生阵阵暖意。当然,他不允许自己私藏,而是将一切用体温的方式回馈给对方。
"对不起,昨天晚上我该早点回来的。"
"没事,回来就好,回来就好..."程菲张口低语道,身躯还禁不住偶尔颤抖一下。
每一下都落在高明的最柔软处,一些自责更是难以抑制的从心底深处向外冒。
"对了。"高明想到了什么,忽然喊了句。
在程菲不解的神情中坐起来,把床头上的红色纸盒递给程菲。
"本来能早点回来,都是因为买这个耽误了时间。"
程菲慢慢解开,扑鼻而来的清香让人胃口大开。
松子酥。
自从怀上双胞胎以后口味有了变化,原本不太喜好甜点的程菲一改之前,把云州当地的甜点吃了个遍。后开无意中跟另一个准妈妈闲聊的时候尝到了这种小吃,当时没觉得有什么,没想到回到家再品竟然有种上瘾的感觉。
只可惜这种东西不是并非出自云州,市面上类似的吃了个遍,可没一个能跟先前的相比,高明几经打听才找到相同手法的产地。
托人带,亲自去,可毕竟不是什么大规模生产的东西,手工作坊主人性格怪异,每年也只卖一些而已,还要首先满足乡里乡亲。
所以,高明每次带回来的不多。
思索着几个月没吃到了,高明结束会议马不停蹄的就绕道那个小镇子。
因为这个才耽误了行程,程菲又感动又觉得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