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尉,你为什么这么执着于交替防御?”
留着八字胡的中年男人把烟屁股捻在烟灰缸里面,对着刚刚进来的杜威问道。他似乎一直在等着杜威回来,连茶水都凉了几度。杜威没有想到营帐里面还有人,上尉并没有点着煤油灯,但是营帐里面却是烟雾缭绕,一股子呛人的烟味。
杜威是刚抽过烟的,倒是不觉的难受。他在上尉的注视下,自顾自的拉开椅子,坐在了他的对面。
“您为什么这么问?”
上尉没有立即回答,右手摩挲着下巴,陷入思考。另一只手把一个空的烟盒子推了过去,意思是,还有烟吗?
杜威无奈的摇了摇头,从胸前的袋子里拿出布巾,像是护送宝贝一样,小心翼翼的把一支烟放在了上尉的面前,“您老可省着点儿享受,这玩意儿每回我都拿不到几根,金贵着呢。”
上尉面露喜色,手上不见慢的拿起烟叼了起来,熟练的点火。
“你还在介怀之前的补援不到位吧,”杜威说道。
上尉弹去烟灰,不忿道,“折了几十弟兄,听说别的营伤亡也不小,这口气要是咽下,实在对不起死去的弟兄们。”
他说出了此时营地里不少人的心声,营地里的弟兄,都是从玫瑰领就一直分在一起的,几年下来,从没有变动过,各个都是胜似亲人的兄弟。就算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那急于报仇的心理还是私下在营地里蔓延。
上尉就是迫切想要为弟兄们报仇的代表,在之前的参谋会议,一直倡导优势兵力围剿公国军营地。
杜威难道没有这样的想法吗?当然不是,就像上尉一样,这次的截击,自己也失去了不少朋友。但是他不能站在一个士兵的立场来看待事情,这就注定着就算营地里到处都是哭泣和自责,只有他,憋着眼泪部署防线。
他无比羡慕温士顿这个孩子,冷静,有通人情。
但是他不会后悔反驳了上尉的倡导,因为,帝国本身...并没有拧成一股绳。
“呼...”上尉吐出烟圈,本来疲惫的眼中满是不解和质问,“你还是不准备和我说对吗?那时候,少校到底和你说了什么,让你改变了立场?”
杜威面无表情,“我并不是不告诉你...只是那时候,就算告诉你你也听不见去吧。”
上尉不置可否。
杜威也不清楚现在说算不算好事儿,他叹了口气,语气复杂的说道,“华莱伯爵,在部署截击作战失败之后,已经被革职了。各个部队主要管理层大换血,但是新的军官并不能马上就获得部队的信任。少校的意思,缺乏作战指挥的部队不宜在这种时候发动太大的战役。”
上尉静静的听着,夹着烟的右手敲击着桌面,寥寥白烟徐徐上升。
“上面发动了紧急参谋部署,不少还在上军校的学生就被一纸公文分到了各个部队。一切都是为看更大的作战,所以目前一切,都要隐忍。”
“隐忍他奶奶个腿!”上尉猛的一拍桌子,“隐忍隐忍,公国就这样插在了我们的心膛上!忍的好啊,几千的人不是人啊,为了拿下那些贵族,就能白白牺牲了?好啊,我说呢,好啊,你小子为什么死活要和我对着,怎么,你良心被狗吃了!那山丘上就不是你认识的人了!”
杜威嗫嚅着,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上尉就这样怒视着杜威,连烟头已经烧到自己的手上,也全然不顾。
场面就这样在两人的僵持中不断冷却。杜威直视着他的眼睛,在立场上绝不放松一丝,他知道,如果这时候自己妥协了,就真的在死去的弟兄们面前丢脸了。
最后汇聚的烟雾,也从窗口处散去。但渐凉的风吹进营帐,杜威才发觉,那素来坚毅的汉子,竟然红了眼眶。
杜威一下子呆住了,“上尉?”
“出去吧!”
——
“嘘~”
提拉古斯感受着几千米高空的冷风,雀跃的吹着口哨。防风服被鼓动着压抑的震鸣,黯淡的绿色魔力在魔导装置的牵引下保持着高频的闪烁,就像战前的信号一样。也确实,看着下面隐约可见的帝国阵地,提拉古斯发出轻蔑的冷笑。
“说起来,这算不算木马拉斯堡的翻版?”
她在心里想到那个被称之为战争奇迹的事情,偶然间,脑海中开始演奏起一段铿锵的旋律。那旋律是如此的熟悉,但又有些陌生。
“真是自由啊!”
“——提拉古斯,你这次给我安分点儿,这次行动很重要!”
耳麦中传来马鲁斯严肃的声音,但是提拉古斯从来没有把他的话当成事儿,就像例行公事的你好一样。
“嗨嗨!我的老上校,你什么时候才能不像老妈一样唠叨?”提拉古斯也不听马鲁斯那边“我这是郑重的提醒!喂!你在听吗!”的大喊,直接关掉了耳麦。
她对着身后一群不知道该是什么表情的战士们,轻笑道,“这下真的自由了。”
“少尉,距离行动还有三分钟,”副官在一旁提醒,他的左脸颊还贴着一块纱布,渗出殷红。
这是上一次破袭时候掩护部队留下的伤口,让他英俊的脸显的有些狰狞。但是他没有在乎这件事,包括这次夜袭,他也是第一个自己报名的。
“副官,没想到格式到你这样也会挂彩了,”提拉古斯露出古怪的笑容,“怎么样,大溃逃的感觉是不是无比的愤怒?”
“和你的地狱一样的特训比起来,这种程度只是一般而已,”副官忠实的盯着钟表,随口应付这提拉古斯的嘲笑。
提拉古斯讨了个没趣,也没见羞恼,她对这种拘泥于规矩的家伙很难有好感,在黑云的那段时间,她是享受过什么叫随性的方式的做事。但是她得承认,这个规规矩矩的副官,确实对自己有很大的帮助。
“三...”
副官开始了倒计时,那板正的声音让所有人都做出了下意识的反应。打开了枪的保险,拉动了枪栓。
“二...”
子弹被压上了膛,熟悉的咔哒声音在提拉古斯的耳边扳动了战斗的神经。铭刻这魔法纹路的子弹开始牵引着魔力。
“一!”
“急速射,放!”
耀眼的流星闪耀在了黑布一样的夜空,当帝国的警报响彻的时候,毁灭一样的爆炸已经席卷了半个阵地。
无数帝国士兵被爆炸的余波撕碎,震到了半空,最终于其他人的残破的尸体混成了烂泥。火光冲天,烟尘四溅,哀嚎和怒骂已经不足以粉饰此时的混乱。借助这绝对的制空,提拉古斯饶有兴趣的看着下面自己造成的杰作。
“应该有小一千人的死伤吧,”她一边说着,一边打开了耳麦,“莫西莫西,上校大人,听见这悦耳的惨叫了吗?你不觉得此时应该在这场节目的高潮处添上高亢的礼炮吗?”
公国的临时阵地上。
目睹火光升起的马鲁斯还没有来得及喜悦一段时间,就被提拉古斯突然搅和的脸色铁青。他忿忿的把话筒摔在桌子上,“这个混蛋!”
维斯阿曼好笑的看着他,“怎么?任务不是很好的完成了吗?你为什么这幅表情?”
“我早就说过,她就是披着少女外皮的恶魔,”马鲁斯沉着冷静的朝着其他通讯员下令,“通知二团三团,炮团和营属的火力对预定目标实施轰炸,支援掩护步兵接手阵地。”
维斯阿曼坐在一旁,小口的喝着红酒,一边看通讯员们有条不紊的发送着电报,满意的点头。
“这时候,还是少喝点儿酒吧,”马鲁斯趁着间隙,对维斯阿曼说道。
维斯阿曼晃了晃杯子,笑道,“果汁,之前拜托丽莎帮我做了一点儿。”
“上校!二团三团到达预定炮位!”通讯员大声报告着电报上的内容。
“炮团到达预定炮位,已经成功压制帝国阵地前哨!”
到目前为止,一切都在按照预定计划进行。帝国的交替部队并没有能及时的顶替上阵线,已经疲于防守的帝国阵地在公国的全力压制下已经出现大规模的防御真空,至少眼下,公国是占据优势的。
“上校!营属火力通讯中断!”
马鲁斯皱起眉头,“着附近哪个部队最近,发电报给他们问问什么情况!”
“和四团已经联系上了,营属火力被敌方魔导部队空袭,出现大规模减员!上校,第四团请求变更任务,掩护营属火力撤退。”
维斯阿曼脸色也不好看,“他们一个步兵团,拿什么和占据制空权的魔导部队打,让他们尽快脱离魔导士兵的战圈,向敌军阵地压进。通知魔导第二大队,掩护营属火力撤离,要快!”
“上将!第二魔导大队已经和敌军交上火了,一时撤不开。”
“那还有那只魔导部队在待命?”马鲁斯追问道。
通讯员们彼此对视一眼,小心翼翼的说道,“还...还有提拉古斯少尉的第五大队,他们执行的是补援任务,暂时在待命。”
马鲁斯一听到提拉古斯的名字,眉头就不自觉的拧了起来,但是眼下,有部队用总好过营属火力全军覆没了好。
他当下也不再犹豫,拿起了耳麦,因为提拉古斯的大队,只和自己单向联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