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阵地上,刚刚拿下一处火力点的恩成还没有来得及和弟兄们欢呼,一道奇怪的电报就出现了自己手中。
这是马鲁斯发来的电报,但是却是撤退的命令。
“仗打到这个份儿上,竟然让我们撤离?”
恩成把五个军官凑成一摞,想要紧急磋商了一下。但是总体上大伙儿还是不情愿就这样就走了,怎么着也得吃下这小一百来号人再说啊!
海德利习惯性的想摸口袋,但是这一行一路,自己身上半根烟也没有了,他砸吧砸吧嘴唇,满腹怨气的说道,“说什么撤退?我这好不容易才打开这个方向的路线,不行,说什么我也得和马鲁斯那小子说道说道。”
几人也没有在意他那不把顶头上司放在眼里的腔调,他在新军里面,资历算得上最老能打能指挥,威望比起马鲁斯也不输,但是行事风格都教人舒服,很是受人敬重。如不是马鲁斯一封电报想把这仗就虎头蛇尾的结束,他倒也说不出这样的话。
其实别说海德利这打得火热的老小子了,就连达伦这个军需官也是眉头一皱,颇为不爽。自己这可是向那些旧军的老家伙立下军令状的,这般回去,自己这脸面往哪儿搁?
“上校电报里没说为什么撤退吗?会不会中线那边有什么变故?”莱克谨慎的说道,然后求证的看向从刚才起就不发一言的恩成。
“我觉得...应该打下去,”恩成沉默了好一会儿,然后把地图摊到了地上。
“上校原本的设想,是在二当口中线形成对峙,而奇袭部队拿下南边和北边,像收袋子一样把整个二当口收在其中。”
他指着地图上的两处,继续说道,“我们现在拿下南边已经没有难度,上校说的撤退,肯定是以中线为主的撤退,但是如果三线一起撤,很有可能中线的友军部队就会被反包饺子!”
众人盯着地图一番比对,顿时觉得压力颇大。
“拿下南线,掩护撤退,眼下我们没有时间再向上校求证了。”他站起身,远望离自己不足七百米的帝国阵地,“是打是走,大家给个话。”
“打!”
“干他娘的!”
“没说的,今天拿不下南线,明天你们把我炮神的名头拿红字写在营墙上撒尿都成!”
没有人会在打仗上含糊,没十来分钟,公国阵线上的每个士兵都收到了冲锋的指令。大炮激起的热血还没有退去,一听要冲锋了,每个人都是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番。
恩成看着地平线上的白色军服的帝国士兵,也觉得自己心脏跳动起来,他鬼使神差的没有向自己的指挥处去,而是跟在了莱克身后。
倚着工事的公国士兵把刺刀卡在枪上,屏气凝神,只等一声号令。
“莱克,给我杆枪。”
他对着一直忙碌的莱克说道,一下子让忙到手心冒汗的莱克呆愣在当场。回过神来就是一阵后怕,“少尉你这是难为我啊,你还是回后面吧,要是你在前面伤着了,回去我就要被上校抽皮剥筋的!”
“怎么?我就不是你上司了?”恩成笑了笑,“赶紧给我杆枪,要是你们都在打就我一个人在后面干看,我得大爷成什么样了?”
“少尉你...唉...”官大一级压死人啊,他无奈的叹气,然后对手下的士兵吩咐道,“给少尉把枪,冲的时候注意保护少尉!要是蹭破点油皮,回来看我怎么教训你们!”
恩成笑笑,这才有士兵拆封了一条新枪给他,枪还留着油封的刺鼻味道,摸在手上颇有些硌手。他熟练的拉枪栓,装弹,一气呵成,一点儿没有新手那种晦涩的感觉,看得周围的老兵眼前一亮。
“这少尉不是光说不练的油面子啊!”他们在心里这般想着,来自海德利的炮击的命令已然响起。
“冲锋!”
一时间,萧寂良久的公国阵地露出了其狰狞的獠牙,穿着黑色军装的公国士兵端着寒光闪现的刺刀,已经气势汹汹的冲了过来。
其士气之高,喊杀声之大,直叫帝国的士兵胆寒。但是帝国的士兵也知道,此刻自己只能背水一战,本来压抑的火气一时也冒了出来。
“公国猪!要战便战!”
副队看了眼双目失神的队长,心一发狠。他一脚踏在工事上,高举起手中的旗帜,冲天怒吼,“帝国的将士们!为了家园!全体上刺刀!”
他的话就像是引爆炸药桶的导火索。
对一个人来说,家园是最难割舍的东西,但是如今有人在你的家里,横冲直撞,气焰之嚣张让每一个帝国人都瞠目欲裂。
一时间,本来士气崩溃的帝国军队就被另一层情绪给覆盖了眼睛。
这情绪叫,复仇!
“公国猪!杀人偿命!”
“大刀向!公国猪的脖子上砍去!”
帝国这边没有命令,或者说,公国的人就是命令。一个接一个的士兵冲出了战壕,散射的子弹在两军中间肆意剥夺人的生命,一个接一个的人倒在了战场上。
副队从地上捡起一根长杆,把旗帜绑在上面,刚想冲出战壕,却感觉有人拉住了自己的衣袖。他扭头,看到队长那扭曲的脸。
“把旗给我!”队长不容拒绝的命令道,他抄起自己疮痍的枪,目光坚定的望向前方。
副队嗫嚅着,赶忙把旗捧在手心,颤颤巍巍的递了上去。
队长抓住旗帜,两人无言对望了几秒,虽然他把旗帜披到自己身上,混着白色的洪流,与黑色的洪流对撞在一起。
肉眼可见的红色染红了大地,两军都已经到了怒不可及的地步,唯有血战,才能为战争救赎。
恩成一刀捅进了一个帝国士兵的胸膛,刺眼的红色渐染了自己的衣服,在自己黑色的军服上染上更加恐怖的颜色,他只是深吸一口气,然后脚下一个跨步,左肘撞到一个帝国士兵的肚子上,将他撞倒在地。
左右一直警惕保护着他的几个士兵立马冲了上去,将那帝国士兵刺死在地。
可是几人还来不及松口气,迎面又是几个帝国士兵红着眼睛冲了上来。他们刺刀上也见了血,两方一碰头,就是一番大斗。
恩成刺刀耍的不利索,眼看就要被两个帝国士兵砍到头上,幸好远处,一直焦急往这边看的莱克及时冲了过来,两人交替着,化解了一场危机。
“大伙儿!这儿有两个公国狗的军官!”
“杀!”
“可恶!”莱克手一发狠,手起刀落将那大喊的士兵斩下了头颅,“少尉!我们往后撤!不能单干!”
“不行!我们一撤,势必影响士气!”恩成一咬牙,一边推开莱克,大步冲了上。
“少尉!”
轰——
远处一声巨响,让得战场一时停滞。
这是海德利能打出的最后一发炮弹,至此,达伦要来的十三发炮弹都已经在帝国的阵地上开了花。但是战斗还没有结束。
海德利看着已经混在一起的两军,破口大骂,他一把把自己的帽子揪下来挂到了炮上,大声叫道,“小牙子!拿上枪!咱们也去帮衬帮衬去!”
“别忘了我!”
达伦不知从哪里也冒了出来,手上捡着不知道哪位烈士的武器,“你们都去了,我得多憋屈!等我杀上十来个帝国狗,回去向那些家伙炫耀炫耀!”
两人一对视,立马带上了自己的炮兵和后勤队伍,加入了混乱的战斗。
恩成满脸喜色的看着那落点,此时已经是午后,太阳已经不甚猛烈,但是战场上似乎还是在酝酿着躁动的热气。
他看着自己身边不断擦肩的公国士兵们,突然脑中响起了一首铿锵的旋律,好似金戈铁马,气势恢宏,只是这旋律,他听着熟悉,却一时想不出名字。
可是当那象征的公国的旗帜在自己面前跑过,他似乎一瞬间知道了这应该叫什么!
“啊...是胜利啊!”
他恍惚了一下,然后仰天长笑!扔掉了自己手中的步枪,从自己的挎包里面拿出了小巧的手枪,向天连打三发。
“是胜利啊!”他不顾自己的嗓子,直喊的战场上小半的人都能听见他的声音。
“战士们!向着辉煌而去!”
立于战场的上空,目睹着人们在这边焦黑的土地上死去。或许战争这个话题并不适用与为之战斗到生命最后一刻的战士。但是马琪娜真的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词语来形容自己眼下的心境。
直到自己怀中的通讯器响起,她才从这种情绪中回过神来。
“马琪娜,中线和北线已经休战,你那边进行的怎么样了?”通讯器中传来科伦压抑的声音,“如果还有人在战斗,我允许你出手将其击杀!”
马琪娜嘴唇动了动,随后说道,“我想...我没有资格干涉战斗,他们...都在为自己的信念而战。”
通讯器里停顿了一下,随后就听见科伦愤怒的声音,“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赶紧让这场该死的战斗停下,我已经不想再在这个无聊的地方再多呆哪怕一分钟,不要让我说第三次马琪娜!”
“抱歉...”她挂断了通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