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华楼内弥漫着一种独特的香味,闻似桂花细闻无味。
无人能道出究竟是什么味道,唯一知道的是闻久了会让人精神振奋,彻夜难眠,贵华楼也因此得以灯火通明。
有人说这股香味来自如月姑娘的房间,而关于如月姑娘,没有多少人可以一睹她的真容,有幸之人也只能远眺几眼,故此人们称这种香气为——桂月香。
远道而来,不为与楼内女子谈天说笑,而为了亲身体验一把桂月香的人不计其数。
……
“天降之仙?”赵公子有些不满地问道,“我不是让你打听李家的动向吗?你说这些干什么。”
屋内香云缭绕,女子轻轻挥手带起一阵微风,香云环绕着赵公子。闻过香味后,赵公子的情绪稳定了些许,他说:“行吧,长夜漫漫,姑娘请一一道来,我赵某愿一一倾听。”
女子丹唇轻启,说:“前天晚上的天雷,公子不知是否知晓?”
“在坊间听说过一二,不过是说书人一套俗话罢了。”
“那小女子如今告诉公子,这些坊间故事成真了呢?”女子盯着赵公子的脸,期待着对方会有什么反应。
公子当场否定,他摇着头说:“不可能,不可能。”
女子继续说:“伴随雷光而降,照亮半边天的金色闪光,遁着人迹,她来到了我们肇城。”
“哈哈哈……如月姑娘,没想到你也是那种人啊!”赵公子突然大笑道。
“那种人?”女子微微皱了一下眉毛,她知道赵公子要说什么,但出于礼貌还是让对方把话说完。
“赵某第一次见你便认定,如月姑娘就是下凡的天仙呢,不食人间烟火,不闻坊间琐事。没想到居然有一天你会像普通姑娘一样对故事抱以幻想。”
“呵呵呵……”女子掩嘴轻笑着。“公子还真会说话,不过可惜这次的幻想却是货真价实的事实啊。”
感受到女子语气上的变化,赵公子收起了笑脸,他看着女子问道:“当真?”
女子装作不在意地看着自己的美甲说道:“句句属实,想必很快李家就会有所行动了,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那你知道那位下凡的仙人在何处吗?”赵公子着急地追问着。
但女子却没有立刻回答他的问题,女子站了起来,漫步到公子身后,香云伴随其身,伸手**着赵公子的肩膀,妖娆地笑道:“公子总是如此着急,您是不知道小女子为见您等了多久啊,每日每夜,朝思暮想,辗转反侧。”
赵公子温柔地把手搭在女子的小手上,无声地注视着女子,两人四目相对,含情脉脉。
……
天色微亮,张府的后门就有人登门拜访,此人头戴黑纱斗笠,身裹黑披风,一看便知是夜行装,可如今太阳刚要升起,夜行衣反而会让他更加暴露。
而前来开门的不是仆人,正是张府的家主——张国营大人,他面如满月,细眼弯眉,肥硕身材,头戴八品一梁冠,身着无纹深绿袍。
他环顾四周,问道:“一个人?”
“一个人。”黑衣人用低沉的声音回答道。
“大人怎么穿得这么显眼!快进来!”确认周围无人后,张大人连忙把门关上。
“连夜赶来,来不及更衣。”黑衣人进入府内依旧戴着斗笠。
两人快步在走廊之中,在经过龙王的房门前时,黑衣男突然迟疑了半步,他望眼欲穿地望着房门,仿佛里面有什么东西吸引了他的注意。
尽管只是停留了半步,但黑衣男的动作还是让房间内闭目养神的龙王有所察觉,她猛地睁开双眼,警惕地看着房门外的人影,一直注视着直到他消失。
龙王拿起了一旁的宝剑,悄悄推开房门,跟了上去。
黑衣人和张大人一路无人地来到了书房后院,龙王为了可以偷听到他们的对话,轻声跃到书院的屋顶上,竖耳偷听着两人的低声细语。
“李大人,现在城内到处都是追兵,为何要冒险来此处啊。”首先开口的是张国营大人。
比起焦急的张国营,被称为李大人的黑衣人倒是异常的镇定,他回答道:“比起我的安危,肇城的情况更为严峻。”
“肇城不是好好的吗,此话怎讲?”
“张大人最近在城内四处奔波行医,病人是不是都呈风邪之症?”
张大人一惊:“大人怎么知晓?”
“近日,张府是否又有病患入住?”黑衣人没有回答,而是继续发问。
“是的,我家小女收治了两位重患,他们正在疗养之中。”
“如今肇城妖气愈发浓烈,已经笼罩了整座城许久。我从城外连夜赶来,观察了一下附近的情况,基本上全城的人都中了风邪,唯独张府没有。”
“呃?大人您学过医?”
“没有”
“那您怎么知道他们中了风邪?”张大人一脸不可思议。
“看面相,但那并非风邪,而是妖气熏陶所导致的不良反应。”李大人平静地回答,“不过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现在张府内的那两位病患你要赶紧送走他们。”
张大人咽了一下口水,认真地听。
“他们两人可能与那晚的天雷炸响有关,他们的到来把这里的妖气冲淡了不少,而这必定会引起他们的注意。”
“他们?”
“那些收妖气蛊惑的人,他们肯定会来张府,不择手段地铲除掉那两个人,且速度很快,你现在就要做好送他们离开的准备,避免波及张府内外。”
“那大人您打算怎么办?”
“大妖之象,必要斩杀在萌芽之期,放任不管日后定会酿成大灾。”李大人的声音不自觉地大了几分。
“你要独自一人去斩妖?可肇城这么大你怎么找,而且一个人太危险了啊!”
李大人默默看向屋顶,有意无意地说:“灵气与妖气,自古便是两个极端,想必不止是我会对此坐视不管。”
张大人自认猜到了什么,着急地说:“大人!三思啊!李家如今已经没落在各地,若是此时集结,怕是要被朝廷赶尽杀绝了!”
“不,不是我们。”李大人一直注视着屋顶。
“呃?大人什么意思?”
“拥有灵气的不只有人类。”
张国营一脸懵地看着李大人所看向的方向,除了几片落叶,屋顶空无一物。
……
烈日当空,晌午之时,张府内的人正在用膳。张国营在走廊等着,看到了正想去看望龙千年的倌衣,便把她叫到了一旁。
他搭着倌衣的肩膀说:“倌衣,你的善心,爹都看在眼里,从小你就和你娘一样,是个很善良的人。”
“父亲大人,您怎么了?”倌衣歪头不解。
张国营继续说:“现在满城的病人都在往张府里来,诊所更是人满为患,你收留的两个病患,他们一直在服用着我们最贵的药材,这些药更应该留给其他人啊。”
倌衣感受到父亲话里有话,反驳道:“父亲大人,您是怕他们付不起白银吧,这您可不用担心,除了第一次吃药用的是我们的药外,往后的药材将都由我亲自去取!”
“这……”
张国营没想到自己的女儿为了照顾病人居然愿意做到这种程度,他叹了口气,说:“太危险了,那些药材可都是在深山野林,我可不允许你出去那些地方。”
“那……那我就叫上我的仆人一起去!”
见倌衣一直不肯松口,张国营正要把实情说出来时。一个仆人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他不安地说:“张大人……赵家的人来了!”
“这么快?”
张国营见状立刻用命令般的语气对倌衣说:“赶紧把那两人送出张府,走后……不!走暗门!快!”
“啊?父亲大人您什么意思……”没等倌衣反应过来,父亲就已经走远。
张大人向仆人问道:“来了多少人?”
“看衣着,赵家两人,官兵数十人。”仆人咽了一下口水继续说,“小的还看到了司门的人。”
“司门?”张国营震惊不已。
司门,乃衙门捕快的一个特殊分支,只有出现重大案件和官府通缉的重大要犯的时候他们才会出现。
此时张府门外已经被清空,街道被封锁,唯见张公子带领一班人马,围堵在门口。
有四人格外引人注目,他们体貌魁伟、虎背熊腰,凶神恶煞,头戴武冠,衣着黑袍,手提三尺剑,腰系司门牌,这四人正是来自司门的带刀捕快!
看到张府大门一开,司门四人立刻上前,却被赵公子叫住:“不得无礼!”
赵公子拨开了他们,彬彬有礼地说:“赵某是赵家的二长子,名为鑫,这次没有提前告知便登门拜访,还请张大人见谅。”
本被自家仆人团团包围的张国营见看来者,也只好走出来迎接,说:“赵公子免礼,敢问皇恩赵家携着一大批人马来拜访,是何意啊?”
“赵某听说,张家进了要犯,不知是否属实,为了您的安全,赵某还特此请了司门出马。”
“哈哈,赵公子有心了,只是这张府要是真进了要犯,我张国营怎会不知?”
赵鑫一笑,说:“万一您的仆人对您有所隐瞒呢?”
“我家仆人忠心耿耿,不可能做出此事!”张国营大怒。
“啊!抱歉!大人息怒,赵某这不是真心替您的安危着想吗?”
“哼哼~赵公子的好意,我心领了,请回吧,张府没有您说的要犯。”
“大人!”张国营正要命令仆人关门时,一名司门的人突然一手撑住了大门,一人就将大门抵住,门内的仆人怎么推都无法撼动丝毫。
“司门出马,没有空手而归的道理。”撑门的人一用力,大门便被推了回去,推倒三四个仆人。
这一推,张府的仆人迅速拿出长棍排成一列,门外的官兵见状纷纷拔刀,刀剑出鞘的声音格外刺耳,张府内外顺时间成剑拔弩张之势,空气凝固,鸦雀无声。
张国营紧张的汗流浃背,但表面上却摆着毫不退让的样子,似乎是看穿了对方的小心思一样,一名司门捕快,正步踏入大门,楚楚逼人地说:“张大人,这是要和官府作对?”
“还是说,是您,在私藏要犯?”
一旁的赵鑫看戏一般,笑看司门四人阔步而入,他假惺惺地说:“那么,张大人,冒犯了!”
一挥手,一众官兵如潮水般涌进张府大门,仆人们见势不知如何是好,捏着长棍的手心被汗水浸湿,四处张望,步步退后,最后只能围着家主以求自保,而眼睁睁看着官兵夺门而入。
张国营敢怒不敢言,他怒目圆视地看着司门的四人,咬牙切齿地说:“你们莫要强加罪名!”
“大人放心,司门是绝对公正的,绝不会冤枉良民,若张大人清白,自然会配合我们,不是吗?”刚才推门而入的司门捕语气缓和了些许。
官兵们鱼贯而入,很快张府到处都是官兵的声音,不久还传来女仆的尖叫和瓷器破碎的声音,若不是他们身着官服,旁人可能还会以为那是强盗在洗劫张府。
张鑫此时也走入了大门,他耸了耸肩,阴阳怪气地说:“唉……抱歉了张大人,他们的确是粗鲁了些,但也是出于一片好心呢。”
张国营没有回应,只是看着赵鑫不说话,拳头都快握出血了,内心只能希望着倌衣已经成功带着龙千年他们溜走。
然而,倌衣却被几位官兵带了过来,官兵说:“赵大人,我们看到一名女子行为慌张,还自称什么都不知道,我们便把她带来了。”
倌衣看着自己的父亲希望父亲可以做点什么,但张国营此时却是自身难保,一时两人四目相对而不知所措。
赵鑫看倌衣长得天生丽质,竟起来色心,他走向倌衣,仔细端详着。感受到赵鑫那如火般炽热的视线,倌衣浑身不自在,别头躲避着。
“张鑫大人!”张国营看到自己的小女被骚扰,一股怒火冒上心头,“您在怀疑我家小女?”
“哈哈哈!张大人为何这般激动,我只是觉得令爱长得甚是好看,不自觉看入迷罢了。”
赵鑫一直看着倌衣,头也不回地说:“据说撒谎的人,若是被人说中,一般都比较激动呢?”
“你!”张国营气得青筋直冒,满脸通红。
“哦!抱歉,赵某没有说张大人的意思,还请大人请勿对号入座。”赵鑫看准时机回头,弯腰哈背地尽显谦卑,但言语却处处针对。
……
离张府几离开外,龙王在一阁楼的屋顶上远眺着张府内的一切,龙千年则坐在阁楼内。
这本是一家茶馆,如今却空无一人,听说张府出事,城内的人都围堵在被封锁的街道外探头看着热闹。
龙千年把头探出窗户,抬头问龙王:“龙王大人,张府现在怎么样了。”
『他们被完全包围了,家主被牵制着,而且看样子小女倌衣在被人怀疑着。』
“什么!”龙千年一激动想要起身,但双脚动弹不得。
『嗯?』龙王突然一低头,看到了一名带着草帽的老人走向茶馆,纵身一跃,在龙千年面前跳到地上,平稳无声地落在老人身后。
“姑娘好身手。”老人没有回头,龙王也没有说话。
见对方没有回应,老人缓缓转身,看到龙王的绿瞳和凛然的神态,说:“姑娘是何方神圣?”
龙王还是没有说话,手摸着剑柄。
“你不是人类,但也不是妖物。”
听到老人早已猜到自己不是人类后,龙王也不掩饰了。
『你今早来过张府。』龙王的声音绕过了感官,直接传入了老人脑海内。
“果然,老朽看到姑娘身上有灵气,你……”
『报上名来!』龙王握紧了剑柄。
“是我失礼了,在此道歉。老朽只是前朝人,姑娘叫老朽——庆治即可。”
『自称前朝人,不怕我是来追杀你的吗?』说罢,拔剑直指老人。
“不怕,为了让南国可以重返正道,老朽不怕死。”
『今早在张府,你说的话,也是说给我听的吧,你有何意图?』
“唉……肇城之所以被妖物这肆意妄为,是因为南国的朝廷已经被妖物所把控。”
老人说着,把草帽摘了下来,满脸慎人的伤痕映入眼帘,尽管年逾古稀,但双眼却异常犀利。
“如今的李家被架空,甚至被冠上前朝余孽的罪名,老朽这次来,是来求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