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快过来帮我弄桂花鸭!”槃槃的声音从厨房传了过来。
“来了!”两人的聊天被打断了，湘竹连忙跑回厨房帮忙去了，屋外一声声烟花炸响，黑色的天幕顿时绚丽多彩起来。
程玄册按耐不住道:“爸，咱家也去放鞭炮吧。”
程叔点点头，是到了放鞭炮的时间了，于是让自告奋勇的玄册去拿鞭炮，林董也不好意思旁边站着，也帮忙一起把鞭炮摆放到了门口。
以前这么放鞭炮的时候还是几岁呢？应该是和外公在一起的时光吧，那时的过年才真的有过年的热闹和趣味。
程玄册给了林董一个挑衅的眼神，“姐夫，这个你来点。”
林董楞了一下，以前都是大人们放鞭炮烟花的，他对这种剧烈的噼啪声有点恐惧。但他也不能被这小子看扁了，爽快应道:“我来就我来。”
看他拆开封皮半天没找到引线的样子，程玄册笑傻了:“在这呢，你还真没放过鞭炮呢！自小爷九岁后过年都是我放的鞭炮。”
林董不得不点头承认，心里也没觉得多不好意思。反正周围也没其他人在场，至于这个二愣子，他怎么鄙视也没多大影响，反正林董也不指望这个“情敌”对自己心服口服。
两人先点燃炮竹引线，趁着引线燃烧的时间，林董连忙去点鞭炮。奈何他笨手笨脚慢了，结果耳畔“砰”地一声炸起，火药的碎屑落在脸上，吓得他半天没回过神。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点燃鞭炮烟花后，林董仓皇躲进屋内，狼狈不堪的模样又被玄册好好嘲笑了一番。
“你也太胆小了，真不知道以后怎么保护我姐。”
“嘁，我不是放好了吗？要知道真正的勇者，不是不会害怕，而是能够战胜心中的恐惧。”林董为自己找了个不错的借口。
“是啊，勇夫当如是也。”程叔不知何时站在了两人身后，看着天上的焰火感叹道:“能够迎难而上，很像叔叔年轻的时候啊。”
听到自己又莫名其妙地被未来岳父大人夸赞了，林董别提多高兴了，心中感到一种久违的长辈关怀。
他呆呆地站在大门口凝望着，鞭炮噼啪得震撼人心，夜空下三人的影子在绚丽的烟火下拉得很长。
这样才有点像过年的感觉嘛。
家人间彼此畅所欲言，孩子们追逐玩闹，那曾经的童年记忆已经在林董脑海里远处了。
时间慢慢过去了，里屋内不知何时已经飘来芬芳的菜香。林董含着一口红茶，稳了稳颤抖的右手，不时额头的汗水已经冒了出来。
“将军抽车!”程叔直接一招狠棋，把他逼入绝境。
啊!真是个老狐狸。林董此时才发觉对方棋艺高深，开局还大言不惭地让长辈先走，结果自己尘封多年的棋艺水平当真不如他老谋深算的高。
现在的场面林董并不算太劣势，却因为过于爱惜自己的子，而失去了战场先机，被对方攻进了大本营。现在他有两个选择，首选是将移出来，保持之后能够有足够的空间躲避。但是这样对方就白白吃了他一个车。第二选择是回马保车，并挡住了对面的进攻，但这样是放弃了左边的防守，对方的炮可以直接趁虚而入，直攻击底线，于是这场棋局离死期也不远了。
程叔饶有兴趣地看他到底要怎么选择，现在的年轻人总是太在意眼前小利，而目光不长远。这小伙子棋风正是这样，那他以后肯定要吃亏的。
思考良久后，林董毅然选择了回马保车，程叔叹了口气，露出一副朽木不可雕也的表情。
正当他想摧枯拉朽解决战斗的时候，槃槃走了出来告诉他们开饭了。当她看到这一老一少两人和谐地下着棋，眼睛里露出了不少欣慰。
程叔虽然正在兴头上，但也不好耽误大家的吃饭时间，只好就此作罢。用算你小子今天走运的眼神看了一眼林董便收拾棋盘吃饭。
林董步入里厅，这里淡红色调的装饰风格让人格外温暖。室内沙发，茶几，冰箱，高清电视一应俱全。最吸引人的自然还是那一大桌子的可口饭菜。
又能吃到槃槃做的菜了，林董满心欢喜地凑到桌子旁。媳妇做的菜仿佛可以满足他对味觉的一切想象，毕竟这可是正宗吃货的真传。
“不得不说，老姐你太赞了！简直什么菜都会做。”喜滋滋的程玄册吸了一口牡蛎，两眼发光地说道。
林董也觉得槃槃厨艺太强了，五花八门的菜式她都会做。还记得她到自己家烧菜时买回来的那些稀奇古怪的食材，很多林董见都没见过。难道她在另一个世界是学烹饪专业的吗？
牡蛎很下酒，程叔也吃得津津有味，一边大赞她女儿多么贤惠，能娶到她是多少男人的梦想。林董也深有同感，要是此生真能和她结婚的话，做梦也会笑醒的吧，只可惜这只是短暂的梦罢了。
“来，阿姨给你夹菜。”湘竹给林董夹了一块自己烧的红烧肉，想证明自己的厨艺还没差到被女儿秒杀的地步。
林董有点受宠若惊，吃了一口感觉比自己老妈烧的好吃多了。碗里菜还没吃完，就瞧见一勺荷兰豆送了过来，槃槃有点埋怨地看着母亲:“妈，刚开饭不能吃那么油腻的食物，会影响之后品尝食物的口感的，小冬，尝尝这个，先开胃。”
对美食的理解，湘竹自然被槃槃甩了好几条街。她没有什么懊恼，只是有些意外女儿对林董的亲昵。
林董喜滋滋地享受着未来媳妇和岳母两人的照顾，而旁边的程玄册冷冷地看着姐姐像对小宝宝一样照顾着这个陌生男人，又夹菜，又在他旁边腻声细语。心里不由得窝火，去年他还是餐桌上的小祖宗啊。
“来，小冬，干了这杯!”程叔斟满一杯白酒，林董则拿起自己的杯中红酒。
自从上次酒店的教训后，他也一改自己水牛式的喝酒法，起身向程叔敬酒:“祝程叔叔越活越年轻。”
酒水下肚，程叔叔开始询问林董的家庭背景。林董犹豫后，最终只能选择不说。
一旁的槃槃瞪了老爸一眼，打断了这个话题。不过林董倒是很好奇程叔的职业问道“叔叔是做什么工作的，好有文化的样子。”
“没什么了不起的工作，一个教书人而已。”程叔爽快地答道。
原来是老师呀，不过似乎比一般的老师文化水平要高不少。接下来林董也说了目前自己的学校和专业，虽然都是在安省，但让人惋惜的是，槃槃的学校和他不在一个城市。
“锵锵锵!桂花鸭。”槃槃夹了一块黄酥可口的鸭肉给他，这块鸭肉皮被烤的很薄，成焦黄色，白皙的鸭肉被酱汁浸染，表面沾着的不知名香料让人胃口大开。
林董含在嘴里，外脆内嫩的特色口感，入口即化的芬芳，充盈回荡的汁水，余音绕梁的淡淡花香。让人仿佛想起了和她的亲吻……咳咳，想错了!
“味道好吗？”槃槃眨了眨眼睛问。
林董收起一副痴汉的嘴脸。点点头:“不错不错，绝对能秒杀五星级酒店大厨。”
女孩得意地笑了笑。灯光涣散，笑语菜香。林董觉得这样的家庭才像是天伦之乐由衷，别人的父母才有父母的样子，而自己的父母和饲养员差不了多少。
那个视线是谁的视线？脑海里又涌起这个感受。
林董回想起曾经多少个黑色的不眠之夜，男人的怒吼，女人的抽泣。
林董母亲挂掉了最后一个电话，泪水还挂在眼角，十几个都是无法接通的消息。密室？失踪什么的都不存在，肯定是这臭小子又跑出去鬼混去了。
手机还关机。望着早就冷的饭菜，两人也没吃下去的心情。儿子的冷漠缺席，夫妻两人开始互相埋怨对方没有教育好孩子，到后来又大吵了一架。最终两个只以自己为中心的人最终只能冷冷地看着窗外。
因果循环，缘起缘灭。棋子落下，万物又将运转。
这次换成程叔皱着眉头了，他没想到这小子棋艺水平当真不错。
林董喝着红酒，嘴角露出得意的微笑。经过先前一盘棋后，他的棋艺又慢慢回来了。他仍然还是那种惜子如命的棋风，但他一改之前的粗心冒进，不被对手丢的蝇头小利所动，每一步棋子都下得很稳重。
他珍惜自己的每一个子，并不刻意搏杀进攻来取得胜利。所以在林董这番谨慎之下，时间一久程叔便逐渐露了马脚，呈现棋面少子的劣势。
一连几局下来，林董都保持全胜战绩，把心高气傲的程叔都下自闭了。这小子难道先前在让我？
林董边下棋边喝着小酒，神色愈发得意起来:“程叔叔怎么样，我棋艺还行吧？”
“哼!”程叔有点恼怒，“那你之前怎么还让我，以为这样可以讨我欢心么？告诉你，叔叔是棋艺不精，可你的棋风大有问题，遇到高手一定会迅速落败的。”
林董坦然点头承认道:“确实如此，我太在意自己的棋子了，一旦遇到高手对局，他们肯定设局拖我的主力，进攻我的后方，这样的我便会很快落败。”
程叔没想到他看得那么透彻，“那你怎么不改一改这个坏习惯，改了之后你的棋艺会有很大提升的。”
“不，我做不到。它们在我眼里不仅仅是供娱乐的棋子，而是为了我一个个在战场上浴血战斗的士兵，所以我做不到轻易地放弃他们的生命。”林董诉说着心里的感慨“战斗总是有人要牺牲的，为了大义，必然会有人牺牲生命。然而这些陪伴着你跟随着你的挚爱之人，你能眼睁睁地看着她们牺牲吗？为了人民，为了社会的曙光.…这些废话我不想听。我想说的是，就算是牺牲掉整个世界，也不能让我放弃我挚爱的人，所以我选择我（主将）的灭亡。”
程叔对这一番大义之辞听的愣神了，没想小小的棋盘也能被这小子说的这么天花乱坠。
林董酒性上来了，越说越带劲“所以一切成败都是命运。第一局我没有让叔叔，而最后那步棋我也没有后悔，我知道那一局必然是输了，就算选择弃车保帅，也不过战局多延长时间而已，但而我选择的是输得时候我的将士们最大程度存活，而不是一个个离我而去自己苟延残喘。”
程叔在他坚定的眼神中，仿佛看到项羽乌江自刎时的豪迈。在所有将士都劝他愿意跟随他誓死一战的时候，他选择了认输，选择了士兵们的活下去的未来，选择了百姓们的安宁。
“战争之所以惨烈，无非是统治者不愿承认自己的失败，不肯承认自己的立场是错的。因自己的自负和自私而无意义地拼杀棋子到最后一刻，到头来只会让百姓和士兵们无辜受难。正如拿破仑在晚年接受停战协议把自己监禁起来，他在书信里写道：战是为了法兰西，不战也是为了法兰西…所以我可以输，但我宁输不残！”一番豪言过后，林董把杯中酒一饮而尽，爽朗一笑。
程叔久久回味着他的话，宁输不残，果然是另一种血性男儿啊！他开始由衷地欣赏起这个年轻人来。
本想着再下几局，却看到林董已经醉得不省人事地倒在桌子上。嘴角还嘟囔着“……槃槃……槃槃……不要走……”
此时时间已经过了晚上十点半，程叔问女儿他家在哪，想开车送他回去。
槃槃皱着眉头，告诉父亲林董今天是偷跑出来的，他和家人吵架了。
湘竹听了叹了口气，瞥到了女儿正冲她使眼色，心里瞬间恍然大悟。道：
“既然这么晚了，送他这个醉汉回去，他一定会被家人骂死的。”
“哦，这样啊…”程叔也犯愁了。
一边醉醺醺的林董突然抱住了扶着他的女孩，哭得跟个小孩子一样。“槃槃……不要走……”
槃槃无奈地问道:“那个…爸爸，他能在咱家过夜吗？”
“绝对不行，引狼入室！”程玄册听完，立马放下正在玩的游戏，看到那个醉汉正肆意吃着姐姐豆腐的场景，简直要当场气炸。
“我觉得可以。”湘竹微微一笑:“不过他要和你睡。”
她的手指指着客厅内已然石化的程玄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