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小角落二楼的卧室里,皓月轻轻铺展洁白的被褥。
“啦啦~哼哼哼~啦啦~和小烨一起睡~~啦啦啦啦~~”
皓月哼着不成调的歌,面色微红,铺床的手法虽然很不熟练,却处处透出细心,就像想让丈夫开心的新婚少妇一样。
说实话,洗澡时的皓月很不安。
只要走错一步,心上人就再也回不来了——她已经做好了觉悟。
以后,究竟会怎么样呢?
这种事,谁也不知道。
所以抱着“现在不吻以后恐怕就没的吻了”的想法的她才在冲动之下,吻了烨。
但是,吻过之后她就冷静下来了。
为什么偏要往坏的方向想呢?抓紧享受和她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才是正道。
任务分配是这样的:由擅长对付孩子的筱去找看被支走的少女们,由熟悉中联院地理的咲舞和擅长搜查的吉薇妮亚负责寻找藏有羽蛇之卵的“第六区”,由最最最喜欢烨的皓月负责最危险的任务——监视她的日常起居,以防有变。
虽然是理论上最危险的任务,但皓月却相当乐在其中。
“风险与回报并存,这句话还真对呢,不然可没机会跟小烨二人世界~❤”
憋了这么久,终于有机会和心爱的人做些没羞没臊的事啦!
“哼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皓月的动作越来越轻快,铺好被褥后,她又迅速从行李箱里翻出一件缀满蕾丝和缎带的布,放在自己身上来回比划着。
不知道自己煞费苦心挑的大胆装束,能否讨得小烨的欢心?皓月越来越激动了。
不止要穿上最煽情的衣服,还要熏上最好的香,布置好灯光……可惜这里也没个留声机之类的播放器,否则就能放些音乐助兴了。
要不要再化点妆?皓月看着手里的小化妆盒,有点不知所措。她一向是素颜主义者——说白了就是根本不懂化妆,不论她怎么练习,都只会把自己化得跟鬼一样。但是如果自己能成功上点淡妆,效果一定会更好……
嗒……嗒……
传来了上楼的声音。
“啊咧?小烨已经洗完了?”
不妙!这可不妙!本来想给她个大惊喜的!她要是提早来了就泡汤了!
这很可能会成为值得纪念的初夜啊!
皓月赶忙丢掉化妆盒,把身上的内衣弄整齐,把两个大靠垫扔到床上,一边向外面喊道:“呐呐,小烨,能等一下再上来吗?拜托了——”
用最快的速度把香点燃,最后调整一下灯光,就差一点了——
咯嚓。
身后,传来了开门声。
还是晚了!皓月懊悔不已。
“真是的小烨!不是让你等一下了吗……”
“………………”
“……小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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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次是黄昏,这次是夜晚。
头顶是无星的天空,淡黄色的月被云遮住了一半。
老式路灯静静立在道旁,满是铁锈的灯罩配上新换上的节能型灯泡,有种说不出的违和感。
淡到无法辨识的月光,和惨白的路灯光交织在一起,将夜晚的公园照亮。
修剪不佳的观赏性树丛随意生长。
花坛里败落的花有一半融进泥土。
小径旁的草丛中传来蛐蛐的叫声。
路灯杆上趴着灰色的蛾子。
习习晚风吹过中央的陈旧假山。
大概是晚上八九点的,小区公园里的光景。
略显颓废的场景中,只有在不远处乘凉的老人们偶尔会动一下。
远远的有声音传来,那是略带杂音的戏曲声,就像是老人在外散步时经常带着的收音机里放的那种,虽然听不懂,却有种莫名的亲切感。
“羞答答出门来将头低下……你问他因何事荒郊走马……”
我将视线投向远处的老人们,果然,隐约能看到在他们乘凉的长椅旁摆着几个小小的收音机,戏曲声就是从那里传出来的。
但是,我却看不清那些老人的脸。他们的脸都隐藏在阴影中,朦朦胧胧,看不真切。
“晚上好,又见面了呢。”
是啊,见了不如不见。
“这是豫剧里的名段,出自清代名家李十三的《春秋配》,百听不厌呢,不是吗?”
小时候姥爷会放,但已经很久没听过了,还有像姹紫嫣红开遍什么的……
“那是《牡丹亭》里的,属于昆曲。”
哪个流派都好啦……反正我也听不懂。
“那可就有点可惜了,戏曲也好,诗文也好,都是值得一赏的东西。”
世界文化瑰宝是吧,原谅我文化低啦。
“戏曲或诗文本就是民间的艺术,把它们奉为‘文化瑰宝’之流只会让人对它们敬而远之。与民众产生距离的那一瞬间,艺术便失去了意义。”
好深奥的样子,不过就算你这么说我也没有实感。
“你在新的世界过得怎样?”
这个问题你已经问过了吧。
“就算是向同样的人问同样的问题,在不同时间场合也会得到不同答案。”
还是那样,有些收获,也有些辛苦,不过今天……感觉有点怪怪的。
“具体是哪里怪怪的呢?”
硬要说的话……是,隔阂?
“任何个体之间都存在隔阂,常言道,人心隔肚皮啊。”
但这不一样,要说是隔阂的话,未免有点太厚了。
“既然如此,那就静观其变吧,时间的流逝会解决一切。”
说得倒简单。
“这世界本就不复杂。”
话说回来,你到底是谁?
“我么?一般而言,我的名字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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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猛然睁开眼。
映入眼帘的是光秃秃的天花板。
“唔……”
我揉了揉眼睛,坐起身。
总觉得有种微妙的疲累感。
而且,我好像又做梦了……梦到什么了呢?
我再次闭上眼睛努力回想,却什么也想不起来,脑袋空空如也。
总觉得梦到了一些既让人在意又不值得在意的事情,很是矛盾。
而且,似乎到了关键地方就醒了。
没留下记忆,留下的只有感觉。
仿佛“晚饭后悠哉地去楼下散步闲逛听戏”的“心情”,残留在心里。
让人觉得心静,却又隐隐有点不安。
不过……算了,何必跟连自己都记不得的梦较真呢?
我抚平睡乱的头发,坐起身——
“诶?”
这时我才发现,我睡的地方有点不寻常。
“……沙发?这里是……客厅?”
确实,在我身下的,是平时咲舞很喜欢呆的地方——客厅的旧沙发,而我所在的地方也正是世界小角落里最宽敞的房间,客厅。
等等,我记得我昨天洗完澡后应该是去楼上的卧室睡了吧,为什么会在一楼的客厅?
难道我在不知不觉间得了梦游症?
簌簌——一大块什么东西从我身上滑落在地,我定睛一看,是个白色的干净薄被子,直到几秒钟前这东西还盖在我身上。
也就是说……我梦游的时候,还是抱着被子的?摸索到楼下之后就躺沙发上盖上被子接着睡?这场景光是脑补一下就好喜感。
话说回来,皓月呢?
以她的性格,肯定会趁我熟睡时偷袭吧,但我身上好像并没有留下什么奇怪的痕迹也没有奇怪的液体,难道说我因为梦游逃过了一劫?
总之上去看看她吧……我这么想着。
这时——
侧边的一扇门突然打开,我没记错的话,那是……洗衣房?
“呀,小烨,终于肯起床啦?”
从里面出来的少女,让我眼前一亮。
她面带柔和的笑容,乌黑如瀑的长发扎成了长马尾披在肩上,腰上系着洁白的围裙,围裙之下不是千篇一律的旗袍,而是十分朴素的长袖长裤。更让我惊讶的是——她的手中抱着一个大大的竹篮,里面堆着衣服和床单,似乎是刚洗出来的。
这一切加在一起,皓月简直就像早起干家务的新婚少妇。
褪去了平时动人的妩媚和可爱的狡黠,现在的她难得展现出这质朴的美丽,让我倍感新鲜。
“皓月,你这是……”
说实话,经过一段时间的同在屋檐下,我对皓月的家务能力是越来越不放心了,至少就目前所知,她对做饭、缝纫、打扫都没天赋到让人扶额的地步。
“讨厌啦小烨,就算是我也是会干些家务的,我承认我做饭之类的水平很不咋地,但洗衣服还是很擅长的哦!就算是我也会突然早起干干家务的,怎么样?突然见到人家的人妻模式,有没有心动啊?”
“心动什么的……再怎么样也比不过咲舞啦。”
“切——小烨你个坏蛋,故意让人家吃醋吗?”
这是事实吧。说实话,随着时间的推移,咲舞在我的心目中早就成了贤妻良母蕙质兰心的代名词,从厨艺到家务无所不能,啊啊好想娶回家!被她娶回家也行!
“对不起让你吃醋了……早饭呢?咲舞做好了吗?”
“咲舞有事出去了。”
“清道夫的任务吗?”
“应该是吧~~所以早饭就由我们来做吧!”
“准确的说是由我做吧,就你的厨艺……”
“嘛嘛别在意!”
说着她带着明媚的笑容放下衣服,牵起我的手,走向厨房——
咚!
然后,华丽丽地摔了个大跤。
“皓、皓月!?”
这是在恶意卖萌吗?弄得我一时间都不知道该不该扶起她。
“呜……还好啦,我没事……”
皓月立刻爬了起来,拍了拍膝盖上的灰。
“姆……真是的,大概是睡觉的姿势不对,把腿压麻了吧,让你见笑啦,小烨~”
话音刚落——
咣!
一没站稳,又撞在了墙上。
“皓月?真的没事吗?是不是哪不舒服?”
我是看错了吗?刚才撞墙的一瞬间,她的脚步好像有点……蹒跚?
“……”
这次,她身体微弯,扶着墙,不发一语。
长发遮住了她的脸,我看不清她的表情。
良久,她才开口。
“没事的哦,小烨,我真的……没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