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啊……哈啊……呜……痛!”
“喂!这位小姐,你没——”
“闪开!不用……管我!”
皓月不耐地赶走了看似要帮忙眼睛里却闪着心怀不轨的光的路人,用雪月撑起身体,继续向前奔跑。
不,与其说是跑,不如说只是蹒跚而行。
“真是难看死了……坚持住啊我!”
杀敌无数的宝剑雪月,此刻完全成了拐杖的代替品。她痛苦地呼吸着,每呼吸一次胸口就抽痛一次,还要拼命忍住不断从胃里往上反的东西,每前进一步全身上下的每一块肌肉都会发出阵阵酸痛,下身更是痛得钻心。
“别……开玩笑了……呼……呼……”
大滴大滴的冷汗从额头滴落,数处未愈合完全的伤口再次被扯裂,新的血顺着手指和大腿流下,视线忽明忽暗,脑袋就像中暑了一样晕晕乎乎。她身上每一块肌肉都在尖叫着抗议,嘴里满是血味和酸味,生物的本能不断劝阻她,让她停下,让她歇歇。即使如此,皓月也没有放慢步伐。
“小……烨!”
怪自己,都怪自己。
为什么会松懈了呢?
一想到最喜欢的人现在的状态,她就心如刀割。
连想象她会变成什么样子的勇气都没有。
“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会接受你的一切”——什么的,现在看来简直就像笑话。
连心爱的人都保护不了,还谈何接受?
可笑之极。
更可笑的是——不管再怎么焦急,现在的皓月连烨在哪都不知道。
一开始还能勉强追踪地上的血脚印,但这条痕迹也很快就淡化消失了。
现在的皓月,完全就是无头苍蝇。
她还是头一次如此希望擅长探查的吉薇妮亚在身边。
————————————————————————————————————
锋利的刺绳刺进头颅。
就像大脑学实验中接在大脑皮层的电极一样。
前所未有的强烈异物感,大脑就像沸腾了一样痛苦。
然而,这痛苦正是开启真相的钥匙。
鲜红将视野覆盖,再回过神时,切为了第一视角。
这是“我”的视角。
为什么?
为什么,明明是我的视角,明明是回忆,却能看到猩红的符文在视野边缘环绕?
透过蒙上一层淡红色的视野,我看到了周围的景象。
我在上楼。
木质的楼梯被我踩过,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嘶……”
喘息声从口中漏出,却有种诡异的嘶哑。
这简直像是——罗刹真言失控时的情况!
怎么会这样?
而且要说是失控的话,比起在皇都的那次简直差的太远了。
视野只是淡红色,身高也没有变化。
咯吱,咯吱,终于到达二楼,我站到了卧室门前。
里面发出咚咚砰砰的声音,是皓月在布置些什么吗?
手握住了门把,手腕处已经有淡淡的符文浮现,指甲也变得尖长。
“嘶嘶……”
嗅嗅。
用有血丝蔓延的鼻子嗅着空气中的味道,传入鼻腔的是处女诱人的体香。
罗刹真言的力量是绝对的狂暴,但这力量的表现形式并非只有单一的厮杀。
只要是能表现出那份暴虐的行为,都有可能——
惶恐。
看着这段回忆的我,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惶恐。
被鲜血浸透的床单。
脚步蹒跚的皓月。
我突然知道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求求你,不要——
哗啦一声,门被粗鲁地拉开了。
房间被布置得很精致,帷幔,熏香,新的床具,昏暗适宜的灯光。
那身着诱人内衣的美丽倩影背对着我站着,似乎在急急忙忙地摆弄什么东西。
“真是的小烨!不是让你等一下了吗……”
完美无瑕的躯体。
每一处都精致到让人不忍触碰。
太棒了。
真是太棒了。
就是要这样的东西,才有破坏的价值。
停下,停下,快停下——
利爪伸向她的肩膀。
“……小烨?”
她终于转了过来。
娇嗔变为呆滞,呆滞变为震惊。
她迅速后退,想要躲开。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
极近距离下,连月之符文都来不及用,速度上差距太大了。
求求你停下!!!!
只是轻轻一扫就让她飞了出去,重重落在地板上。
“小烨——呜!”
是想要唤回挚爱的意识吗?但话语刚出口就被打断,利爪捂住了她的嘴,将这具娇躯牢牢压制住。
“呜呜——呜呜呜呜!!!”
眼中盈满泪水,身体拼命扭动,却无法抵抗这绝对的力量。
如果她真有那个心的话,强行发动能力对抗也是可以的吧。
但我的状态不是过去那样的完全暴走,而是极为初步的暴走。
也就是说,虽然同样没有理性,却缺乏了完全暴走时那逆天的防御力。
是因为担心对我造成重伤吗?还是怕随意反击会让暴走加重?所以她没用符文。
而我无视她眼中的泪水,将另一只爪覆上她的身体。
~~~~~~~~~
此处删去一大段血腥描写
~~~~~~~~~
她只是用闪着银白光芒的符文,在短短的间隙间修复身体。
但修复的速度赶不上破坏的速度。
这就是我做过的事情。
是她,是她们,瞒着我的事情——
场景,变换。
第一人称视角,变成了第三人称的俯视。
晚饭后,皓月,咲舞,吉薇妮亚围坐在餐桌旁,正在说些什么。
“把她支开到厨房洗碗,真的没问题吗?”咲舞皱着眉头说。
“厨房离这很近,如果她像黑水晶那次一样再次暴走的话,我们立刻就能发现,而且这也是我们三人商量对策的最好时机。”吉薇妮亚回答道。
“……”而皓月沉默不语。
等等,这又是什么意思?
像黑水晶那次一样?
和黑水晶对战时,发生了什么吗?
醒来时,咲舞只说是她们把昏迷的我带了回去。
难道,我,在受到黑水晶的重创时——
吉薇妮亚拿着个小巧的笔记本,边看上面的内容边说:“羽蛇之卵的寻找已经有眉目了,不过等正式展开行动必然还有一段时间,但愿这段时间罗刹真言不要彻底失控吧。”
“虽然有了零夜的协助,进度还是不够理想啊……皓月,皓月?”
“……嗯?”
“什么‘嗯’啊,你看上去有点不妙额。”咲舞诧异地看着皓月。
吉薇妮亚也凑近观察皓月的脸:“确实,其实这几天我都觉得你有点怪怪的,有点……憔悴?”
“憔悴?有吗?你想多了吧笨蛋。”皓月转过脸不耐烦地说,但声音却有点颤抖。
““……””
而咲舞和吉薇妮亚只是直视着她,眼神越来越凝重——
场景变换。
“你他妈是疯了吗!!!”
“小声点咲舞小姐,别让阿烨她——”
“啧!”
昏暗的房间里,咲舞嘴唇不断颤抖,双拳攥到几乎流血,不知是因为愤怒还是悲伤。
在她面前,是终于愿意袒露真相的皓月。
褪下了旗袍和内衣,一丝不挂的她,终于愿意向两人展示她所受的伤痛。
过于狰狞的伤口布满身体,向诅咒一样烙在洁白的肉体上,烙在咲舞的视网膜上。
“所以,你就这样……就这样一直让她为所欲为!?”
“……不这样的话,还能怎样呢?”
“那还用说,你完全可以——”
“不,咲舞小姐,不如说皓月小姐的选择是正确的。”
“正确?整晚整晚都被搞得破破烂烂还叫正确?”
“你仔细想想吧——如果皓月不是默默承受而是奋起反抗或逃走,结果会怎样?”
“呃……”
“贸然反击的话极有可能会让轻微暴走加重为完全暴走!逃走的话暴走的阿烨就失去了目标,会使灾害进一步扩大!比起这两种结果,只是忍受一整晚的痛楚确实是最好的选择!”
“这……啧……该死!”
咲舞恼怒地锤了一下墙,皱紧眉头,眼神闪烁不定,然后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
“那这样吧,”咲舞正色道,“以后每天晚上,让我代替你!”
“……”
“你想清楚了,我有极强的持续自愈力,比你的那什么愈月要强得多,而且因为小时候的锻炼,耐受这点痛对我而言轻而易举!”
“……”
“是吧?让我来的话绝对合适得多!如果是你的话迟早会承受不住彻底坏掉的!”
“……”
皓月轻轻把手搭上咲舞肩头。
“谢谢你哦,咲舞,你果然是个很好的人呢。”
“什么好不好人的,你……”
“但是,我拒绝。”
话锋一转。
“什——”
“小烨可是我的爱人哦,她所施予的一切,我都希望能亲自承受。”
“你他妈白痴吗你!?都现在了还说这种话!”
“当然还有其他考量哦,你觉得咱们现在最缺的是什么呢?”
“……时间。”
“没错,那么如果熟悉中联院情况的你负责小烨这边,而初来乍到的我去负责搜索,那么效率究竟会降低多少呢?”
“这……”
“我感谢你的关心,但如果你的好心使得时间拖得太久导致罗刹真言完全失控,那可就真是得不偿失了,所以,交给我就好。”
场景又切换。
又变回了第一人称视角。
轻车熟路地撞开了卧室的门。
发出哈斯哈斯的嘶哑声音,接近那等待多时的娇柔身体。
她察觉到了我。
她转过头,对我轻轻一笑。
蕴含着悲痛觉悟的笑容是那样震撼人心。
“啊啊,小烨,晚上好。”
“……果然,今天也一样呢。”
“是小烨的话,你的一切,我都愿意接受……”
“不过……这样下去的话,恐怕我的身体会先支撑不住呢……”
“站起来越来越费劲了,眼睛有时会看不见东西,四肢会突然不听使唤。”
“真希望能有咲舞那样的身体啊……”
“但是没关系,只要,小烨你能平安。”
“只要你能平安,我怎样都无所谓的……”
“对不起,都是因为我的无能,我们的无能……”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所以,来吧,没关系的……”
她就像伪经中一边被怪物肆虐一边安慰怪物的畸形的圣母,敞开双臂,接受我的一切——
————————————————————————————————
世界化为一片痛苦。
精神和意志被绝望的重压粉碎。
意识被白色淹没。
连逃避现实都做不到。
“这,就是你想看到的真实。”
这就是,真实……
“绝无虚假,童叟无欺。”
真的,都是真的,我一直被蒙在鼓里,甚至不知道自己的恶。
“至此,交易完成,你的愿望——”
名为▇▇▇的▇▇和我脸对脸。
我第一次看清“他”的长相。
让人联想到衰老和虚弱的白发在眼前虚晃。
左眼的空眼窝中异物在蠢蠢欲动。
“——实现了。”
实现了,实现了,实现了。
迷梦终将停止,愚者终将醒来。
“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吼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将绝望从梦中带往现实。
表里切换。
人魔切换。
动静切换。
善恶切换。
猩红的符文铺天盖地涌现。
彻骨的疯狂侵蚀着脑髓。
血红色的狂暴燃尽一切。
寂寥的公园中,少女在一片猩红中挣扎。
而“他”只是默默看着这一切,消失在虚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