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2章 玛格丽特(上)

作者:liuxk 更新时间:2015/7/11 9:27:13 字数:3528

“往哪跑呢?你们!”

“就凭你们两个还想躲吗?”

“给老娘乖乖跪下道歉!”

踢!打!踹!几个初中生模样的少女对另外两个少女施加着原始的暴力,为首的一人胳膊上缠着绷带,脸上带着残虐的笑。

“今天!怎么!没跑掉啊?废物们!区区两个小贱人!也敢给我!躲!”

每踹出一脚,她就蹦出一句辱骂,而被她们挤在小巷子角落的两人只能蜷缩起身子躲避。

被打的两人是同龄的少女,一人身材瘦弱,颇有营养不良之感;另一人面无表情,但即使脸上已经布满淤青也掩盖不住她无机质的美貌。

“对、对不起!我们这就——”

瘦弱少女想说什么,但立刻被为首的少女打断。

“给老娘闭嘴!”

尖尖的皮靴狠狠踹在少女脸上,留下了一大块红印,而她还不解气,又高高扬起手掌——

“干什么呢,你们?”

胳膊被抓住了,相当恐怖的力道,少女几乎是立刻就惨叫出声。

“住口!”

即将出口的惨叫被硬生生咽了回去。

她慢慢回过头,只见一个高挑的身影站在她身后,是个十六岁左右的少女,容颜极美,但眼神却极为冰冷。

“你、你谁——”

“少废话了,给我滚。”

抓住胳膊的手轻轻一挥,少女就被扔了出去,在地上连滚了好几圈才停下。剩下的少女们见领头的如此狼狈不堪,也吓得花容失色,跑去搀起她就头也不回地跑了。

“真是的,一群小屁孩……喂,你们两个,还好吗?叫什么名字?”

听到救她们的人问话,那个瘦弱少女忙不迭地回答,而另一个少女还是面无表情。

“我,我叫莫奈,谢谢你救了我们!”

“……玛格丽特。”

这就是开始。

自己和两人在此相遇。

现在想想真是十分值得怀念的回忆。

咲舞就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切。

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哪,不知道自己处在这场景的什么位置,却能以第三人称把过去的记忆看得一清二楚,就像看电影一样。

能看到失去很久的人的音容,这本该是个安慰吧,但咲舞只觉得无比悲伤和讽刺。

场景切换。

那是过去世界小角落的二楼,一张宽敞的大床上,一大两小三个少女躺在一起。与其说是姐妹,倒更像母亲带着两个女儿。

“呐呐咲舞姐姐咲舞姐姐。”

“怎么了莫奈?”

“我们,现在有三个人了吧。”

“只是你们单纯粘着我而已吧。”

“好绝情!?”

“才不是我们粘着你吧……”躺在边上的玛格丽特说话了。

“什么意思?”

“当初救我们给我们饭吃还接我们地方住好像都是你主动干的吧,我们可什么也没主动要求过哦。”

“啊,经玛格丽特一说,更像是咲舞姐姐你缠着我们呢,呼呼。”

“‘呼呼’什么‘呼呼’啊!你们别搞错了好不好,我只是……啧别说这个了,你有什么话就快说吧。”

“啊啊其实我有个想法,要不咱们组建个……社团?”

“社团?”

“是啊,”莫奈似乎兴奋了起来,“中联院不是要求社团最低人数是三人吗?”

“三人的话顶多是同好会啦。”

“那也可以啊!你看……我们现在都穿着睡衣对不对?”

“如果我这也能叫睡衣的话……”咲舞拉了拉身上的衣物,没有专门睡衣的她睡觉向来都只穿一件白衬衫,内衣也不穿。

“所以就叫‘睡衣同好会’吧!”

““……””

“啊啊咧?为什么你们都这个表情?”

“你不觉得这个名字太蠢了吗?”玛格丽特面无表情道。

“好过分——”

虽然如此,三人向一脸诧异的社办工作人员递交申请表时,用的还是睡衣同好会这个名字。

现在想想真是够傻的。

场景切换——

部室二楼的阳台上,少女坐在栏杆前,两只白嫩的脚丫伸出栏杆外晃荡着。

她注视着夜空,一言不发。

“喂,玛格丽特,该洗澡了。”

咲舞一边擦着头发一边向她走来,而玛格丽特只是应了一声。

“不想洗。”

“你好歹也是女孩子吧,不喜欢洗澡是什么情况……女性是要注意仪表的。”

“洗头洗脸洗身子都用同一瓶浴液,从脱衣服到洗出来用时从没超出过一分钟的咲舞姐姐才没资格说我。”

“我好歹也是个少女诶……”

“衣服永远只有一种款式的‘少女’?”

“闭嘴啦!”

咲舞不爽地哼哼着,也走到阳台上,坐到她身边。

“……看什么呢?”

“夜晚的街景。”

“这被废弃的原商业街有什么好看的。”

“对我而言很美……”

忽然,玛格丽特向咲舞靠了靠,脸有点发红。

“因为,如果不是你的话……我连这样的景色都看不到呢……”

“……啊?”

“这个容身之处,吃的用的,还有这片景色……都是你的赠予,所以,我……一定会珍惜的……”

吞吞吐吐地嘟囔完,玛格丽特就立刻别过脸去,但咲舞能看到她的耳根红透了。

不知怎的,咲舞也有些害羞了。

“你也别误会了哦,只是这个地方给我一个人住有点浪费而已,而且做任务得来的钱我一个人也用不完,所以就用来支援你们了而已。”

玛格丽特回过头看着视线游移不定的咲舞,忽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喂死丫头笑什么!”

“没什么……哈哈……只是觉得咲舞姐姐你太可爱了。”

“什——说什么呢你啊啊啊!”

“但是,这样的感觉真的很好,就像……真的有了家人一样。”

“……家人?”

一听到家人这个词,咲舞沉默了,隔了片刻才开口。

“呐,玛格丽特,我以前有说过吗?我曾经……有个家人,她一直默默关心着不争气的我,照顾我的吃住……”

“……然后呢?”

“然后……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呢,我对于她的关爱一直没有自觉,直到因为我的愚蠢和大意,永远失去了她……”

记忆中的自己说到这就停住了。

但现在的咲舞知道她没说出口的半句话是什么。

——所以,我现在之所以会关怀你们,可能多半是把你们当成露西的代替品吧。

但这个叫玛格丽特的少女太过敏锐了。

“所以,我们对你而言是代替品?”

“……我也,不知道。”

“没关系的……就算是代替品,我也很高兴的哟。”

玛格丽特露出了混杂着幸福和惆怅的,微妙的笑。

“因为不管怎样,你让我重新有了家,而且……这里对于我而言就是真正的家,而不像以前……”

即使只是旁观,咲舞也不禁动容。

真正的咲舞看着这一切,莫名的惆怅充斥着她的心,但她却没有明显的惆怅的感觉。

就好像她的心被装进了玻璃柜里,隔着玻璃可以看到心中充斥的种种感情,却难以直接体会。

这就是所谓的回忆吗?纵使哀伤,纵使无奈,留下的也只是淡薄的悲哀而已。

少女玛格丽特·葛林姆森。

出生时母亲难产而死,与脾气暴躁的父亲生活,承受了多年的家庭暴力,并在九岁那年被喝醉的父亲强,此现象一直持续了数个月,直到其父被逮捕,而那时她因为受创过重已经完全失去生育功能。

对于她而言,即使是咲舞那笨拙的温柔,也是极大的救赎吧。

有惨痛过去的少女和有黑暗过去的少女,两人互相支持,共同走向光明——现实世界不是美好的公益故事,神比咲舞想象的还要恶趣味得多。

场景切换。

一瞬间,咲舞感到迷茫,因为这并不是她记忆中的场景。

小小的房间中,玛格丽特正在翻找东西。

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看样子也不是在部室里,更像是某个小宿舍。

看向窗外,是红得刺眼的夕阳。

这一瞬间,旁观的咲舞手脚冰凉。

绯红的夕阳。

阳光透过窗洒在地板上,就像变色的血。

忘不了。

永远忘不了那一天的夕阳。

忘不了不久后会发生的事情。

而少女还在翻翻找找。

“真奇怪,泳衣呢?应该就在这旧宿舍里啊……明明都说好了明天和莫奈去游泳的……”

找着找着,少女忽然露出了笑容。

“诶嘿……跟称得上朋友的人一起去玩水还是第一次呢……咲舞姐姐会去吗?能一起去的话就好了……啊,在这。”

少女终于在抽屉底部找到了一件深蓝的连身泳衣,是当初入学时学校发的,质量还不错。

她轻轻拍掉泳衣上的灰,将其抱在胸前,想着明天的行程,不禁傻笑起来。

从当初那个内心空洞、总是面无表情的少女,变成现在能正常笑出来的少女,她的心境究竟经历了怎样的变化呢?

虽然她有时也会想“自己真的配得到这些幸福吗?”,但是没关系,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就在这时,

叮咚——

许久没人碰过的门铃,响了起来。

谁?

叮咚叮咚——

会是谁找自己呢?还是跑到以前的宿舍里……

沉静在幸福中的玛格丽特没有多想,就直接开了门。

然后,怀里抱的泳衣掉在地上。

过于震惊,以至于一动都不能动。

蓬头垛面,颧骨高突,眼神浑浊的男人,在她开门的一瞬间就挤了进来。

看到玛格丽特,他露出了疯狂的笑容,以及满嘴的黄牙。

“呼……呼哈……玛,玛格丽特……呼呼……还记得爸爸吗?”

男人猛然伸出手,紧紧扣住了她的肩膀。

“哈……哈……爸爸可是超——想你呢……嘿嘿嘿嘿……所,所以,我逃狱来看你了哦……呼呼……来吧,我的小可爱……你也……最喜欢爸爸了对不对?”

玛格丽特拼命挣扎,男人却双臂一挥,把她狠狠摔了出去,她小小的身体撞到了玻璃窗上,玻璃碎片掉了一地。

“来吧……来吧……为了庆祝我们父女团聚……一起来,来,再、再做舒服的事好不好?”

“不!!!!!!”

玛格丽特疯狂地扭动身体,想要逃跑,但男人飞身扑来,直接将少女压在身下。

“来吧……别乱动嘛……哈哈,爸爸讨厌不听话的孩子……都说了让你别乱抓了!”

咚!结结实实的一拳打在了玛格丽特脸上,她哀嚎一声,大股鲜血从她鼻腔流下,而男人呵呵怪笑着摁住她的双手——

“不……救……命……咲舞……姐姐……”

好可怕。

爸爸好可怕。

被欺负好可怕。

但是没关系。

咲舞姐姐会来救我的。

就像以前一样。

一定会来的。

所以,快来啊。

快来啊,姐姐。

求求你快来。

求求你求求你求求你快点快点快点——

但是没用的。

那时的咲舞还在数公里之外的部室里,等她回来。

男人恶臭的呼吸喷在她脸上。

尖尖的指甲刺得她好痛。

受不了了,无论如何也无法忍受。

仅剩的一点求生本能促使她的手在地上乱摸。

“…………!”

摸到了尖尖的东西。

是一大块碎玻璃。

锋利得像匕首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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