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手是断境甲的一个副核,里面可能还附带以某种暧昧形态存活的病蜘蛛。
到底该不该吞噬它,我仍在犹豫。
右手是小蝶化成的茧。
对于这个,我还是没有头绪。
“……唉。”
没有头绪的事就先放一边吧。
我百无聊赖地翻着零夜留下的笔记本,看着那个让人敬佩的青年留下的关于高层和首领们异能的种种注解,心中感慨万千。
这些异能,不论哪个都很棘手,非常非常棘手,有的甚至让人恨不得抱头大呼“这样真的可以吗”。
但最难办的,果然还是首领的“过去的重现”。
不论是攻击力还是用法的多样性,这绝对是这世界上最最棘手的异能了。
能制住那个祭罹的,恐怕也只有“世界意志了吧”。
如果有一天,我真的陷入不得不和祭罹正面相抗的局面,我该怎么办?
想到这里心情不禁沉闷了起来,心不在焉地把笔记往后翻——
嗯?
祭罹的后面,怎么还有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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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前——
昏暗的大殿中,古斯塔夫搀扶着祭罹,把他小心翼翼地扶到可以当床躺的王座上。
祭罹摊平伤痕累累的身体,喘着粗气,虽然还很严重,但没有性命之忧。
“该死的世界意志……明明只差一点了……”
“首领大人,请先别动怒,伤口会——”
“我知道!你把药放这就行!不用你多嘴!!!”
“是……”
就在这时……
“回来了吗,两位。”
轻轻的脚步声传入两人耳中,一个人从阴影里走了过来。
那是个乍看之下二十多岁、和余贺外表差不多大的青年。
“辛苦了,古斯塔夫,还有祭罹,你伤得不轻呢。”
“放肆!!!”
古斯塔夫狠狠一跺脚,怒视着来者。
“还要我说多少次,你身为高层的一员,怎可直呼首领大人的名讳!!!”
“啊,实在是抱歉……”
“抱歉抱歉,你只会说这两个字吗?你贵为高层,却从不管事,也没立下任何功勋——”
“住口!!!”
被祭罹喝止了。
“可是首领大人——”
“教训属下还轮不到你,先给我退下!”
“但——”
“药放这,退下!!!”
“……遵命。”
古斯塔夫最后狠狠削了来者一眼,默默退出了大殿,不知去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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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说来……
我再返回前面,仔细一数,不由得有点惊讶。我刚才一直沉浸在高层们的异能给我带来的震惊中,竟然没发现一个关键的问题。
九大高层,只有八个。
祭罹前面介绍高层的那一部分,只列出了八个高层,而已死的血煞也包括在其中。
还有一个高层——
“……被放在了祭罹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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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
确认古斯塔夫已经离开之后,祭罹皱着眉头看向来者。
“姓庾的,你是专程过来嘲笑我的吗?”
“怎会呢?中途杀出了世界意志这个程咬金,任谁也没办法的。”
来者终于完全从阴影中走出,露出了真容。
凌乱头发的呈现白色。
但并不是那种纯洁如梦幻的白,而是让人联想到衰老和死亡的白。
右眼是浑浊的暗灰色。
但左眼是缺失的,没有眼球,只有一个黑漆漆的空眼窝。
身材瘦高。
但没有苗条的感觉,他的那种瘦更容易让人联想到吃不饱饭的饥民,衣服下能隐隐看到肋骨的纹路。
面貌清俊。
但并没有太大魅力,因为他的皮肤苍白之中透着种不健康的菜色,就好像长期营养不良。
他的衣着既普通又陈旧,上半身是有点发皱的褐色旧长袖T恤,下半身是洗得发白的牛仔裤,腰带边缘还开着线头,脚上是一双底有点磨烂的灰扑扑的旧运动鞋,鞋的侧面有个像对勾一样的奇怪商标。
总体来看,这是个……不知如何形容是好的人。虽然全身上下都像是个挣扎在贫困边缘的低保户,但他的仪态和气质并没有穷苦人的感觉,不过也没有富人或强者的感觉就是了。
“你是不是早就意识到了星球意志到了中联院?”祭罹一边给自己上药一边问道。
“大概吧。”庾所在回答,表情很平淡,却又不是很平淡,有种说不出的奇异感觉,但若仔细感觉又好像没什么奇异的。
暧昧不清,却十分正常。
“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我说了‘大概’,因为我只知道个大概,我并不是全知全能。”
“噗!”
祭罹发出轻轻的嗤笑,旋即狠狠瞪着庾所在。
“不是全知全能?你能有什么不知道的?有什么是做不到的?”
“不知道的和做不到的都很多。”
“哼——少给我装蒜了!臭恶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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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过书页,零夜娟秀的字迹映入我眼帘——
“咲舞,看到这里时,你一定会认为首领祭罹就是最需要注意的存在吧。
但我必须提醒你一句。
高层中,还有一个人,我无论如何也看不透他,连其他高层都对他知之甚少。
对于他,你必须抱有比对首领更强的戒心。
请你,一定要——
小心庾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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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说了很多次了,脱离了‘等价交换’这条铁律的我,早已不能算是恶魔了。”庾所在耸着肩摇了摇头。
“那该叫你什么?难道该称呼你为‘超越了时间和空间和一切法则的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超越者大人’?”
“也不是超越者啊,硬要说的话,顶多也就是‘半超越者’或‘伪超越者’吧。”
“我踩你脚哦。”
“千万别,这双旧耐克是我身上最值钱的东西了,弄坏了还不好补。”
“耐克是什么鬼啊……总之是你故乡的世界的特产吧,算了,比起那个,喏!”
祭罹抛出了一个东西,庾所在立刻伸手去接,但没接住,他只好又弯腰去捡。
“……你运动神经真的很差诶。”
“有什么办法呢?本来体质就略逊,再加上营养不良不常锻炼……”
庾所在说着捡起了那个小石头——水心。
“嗯……不错,的确是水心,多谢啦。”
“和你的合作而已,再说水心的功能也只是无限造水,对我没啥大用。”
“别这么说,毕竟是水体之王的东西,这可是意义非凡。”
“就像你说的,‘来自世界外侧’……是吧?”
“要不它怎么能超越这个世界‘不存在无限之物’的法则,无限造水而不被世界意志抹除呢?”
“你说是怎样就怎样吧……”
“对了,还有一事,”庾所在指了指祭罹的左眼,“过去视之眼,用着还正常吧。”
“还好,除了一用就会被世界意志警觉……话说,你什么时候才肯给我‘所有权’而不仅仅是‘使用权’?”
“你的一只眼睛只够换来‘使用权’而已,虽然直接送你也不是不行,但你知道的吧……算了,不谈这个了,倒要问问你,下一步打算如何行动?”
“首先是‘灵魂’,菲亚茨那白痴死的时候你应该出手了吧。”
“那是当然。”
庾所在把修长的手指伸到脸上——然后,戳进了自己的空眼窝。
掏,掏,掏,搅动,搅动,搅动。仿佛在翻找着什么东西。
“啊……在这。”
发出湿润的“噗嗤”一声,手指钩住某个物体从眼窝里拽了出来。
拽出来的东西,硬要形容的话……就是个肉块。
就像是许多细碎的腐肉被缝成一团,上面血管一样的凸起勾勒出扭曲怪异的纹路,说不出的恶心,但这的确是菲亚茨的灵魂。
他的灵魂看上去十分丑陋恶心——但这并不是因为菲亚茨是个病态且变态的人,事实上每个人灵魂的真面目都差不多是这个样子。
“太好了……”祭罹难得露出了喜色,“这么一来,就能把血煞的损失填补上了。”
“先别高兴的太早,这个灵魂……并不符合标准。”
“……啥?”
“你我需要的是强大的灵魂,但这个灵魂的强度,还不够格。”
“是这样啊……啧!!”祭罹懊恼地锤了一下椅背,却牵动了伤口,痛得他直咧嘴。
“别太激动,对伤口不好。”
“咋可能不激动!!!”
“不要太着急了,要在这灵星上找寻能媲美高层的强者的话……可供挑选的简直少之又少呢,不过神律教的天律神女应该没问题。”
“天律神女吗……”
祭罹目光闪烁,而庾所在已经消失在了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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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界门如果能顺利构建就好了。”
庾所在走出大殿,然后身型一晃,就出现在了另一个地方。
那是个狭小陈旧的公寓楼的一个房间,里面尽是生锈磨白的旧家具,铁门缝里塞满小广告,另一边的破旧窗户外有橙红色的夕阳余晖射入。
他爬上金属床,倚着墙坐定,半边身体被夕阳之光照亮,另半边被阴影覆盖。
颜色淡薄的嘴唇忽然勾起,他笑了。
那个小小的“异常因素”,终于如他所愿,得到了成长。
“同为‘异常因素’的两人……嗯,能多培养个主顾也是好的,祭罹先生和刘小姐,不过谁能站到最后就看他们自己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