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手我就收下了哦,漆原咲舞。”
——的那一瞬间。
啪嗒一声,咲舞的左手掉了下来。
不是被砍掉、被拽掉、被折断,而是就这么脱离了身体,连断口都十分平滑。
大量的血从断口涌出,但在咲舞超强自愈力的作用下立刻止住。
而咲舞——
“敌袭!!!”
在察觉到不对的瞬间就挥拳向男人打去,炮弹般的重拳足以让男人瞬间脑浆四溅,而男人完全没有躲闪的意思,只是看着全都在视野中不断放大——
然后停住。
在即将打中的瞬间,咲舞硬生生停住了自己的动作。
因为战斗的本能让她感觉到危险,那是彻骨的寒意,如果自己真的就照着男人的脸揍下去,天知道会发生什么……
“啊呀?不打吗?真可惜啊,本来我都做好‘故意被违反规则的你打爆脑袋与你同归于尽’的准备了呢,A计划失败。”
违反规则?
什么违反规则?
是指自己刚才要攻击男人这个行为吗?
“那是当然的喽,大家都是文明人,你见过在赌局中输了就暴揍胜者的玩家吗?而且话说回来——你的手没事吧?”
“手——诶!!??”
咲舞这时才察觉到不对劲。
胳膊好轻。
低头看去,依然是刚刚止血的断面。
可是,手却——
“……没有,再生?”
一般人的话这很正常,但放在咲舞身上就不正常了。
明明对她而言让手再生只是几秒钟的事,可现在手连一点要长出骨头的迹象都没有!
为什么?
“并不奇怪吧,漆原?我和这孩子定下的赌注是‘输的人按从远心端到近心端的顺序失去器官’,要是失去之后还能再生那还算什么失去呢?”
“你……啧!你是组织的人!!!”
咲舞几乎要捶胸顿足。她这一路上都对教廷保持着高度警戒,没想到竟忽略了组织的威胁!
罪灭已经有点理解不了状况发展了。
这个肥不拉几的大叔明显是冲着咲舞来的,而自己刚才差点就按耐不住出手了!要是那样的话自己也会暴露,后果不堪设想!
该怎么办……
咲舞环顾四周,明明是左手突然掉在地上的可怕场景,旁边的几个侍者和之前的少年确完全没有要逃跑的意思,一个个都是脸色煞白地呆站在那里……原来如此,这家伙早就设好局了!他用某些手段强迫无辜者听命于他,再在适当的时候让少年陷入死局,最终引得她主动上钩!
咲舞虽然悔恨,但也意识到现在决不能轻举妄动。这个男人的异能很奇怪,不论是自己主动攻击还是立刻逃离战场都不是好的选择,恐怕也只能先静观其变了,不知他葫芦里买的什么药。
“你啊你啊,果然还是太大意了吧?漆原?以前正面和老石硬肛时那股谨慎劲哪去了?”
“…………老石?”
“没错没错,就是老石,和你进行了毁天灭地的大战后痛痛快快牺牲的那家伙哦。”
“你是说……石殛?”
“虽然我因为一直不太上进所以在组织里地位不咋高,而且两个人性格差异很大,但这些并不妨碍我和他成为至交好友哦……诶呀诶呀这种漫画里的台词直接说出来果然够羞耻的,能轻松做到的家伙一定很没羞耻心吧。” (烨:啊嚏!)
“我可以理解为,你是来为自己的老朋友报仇的吗?”
“呐哈哈……看上去应该是这样的吧,”男人微微叹了口气,眼中多了一丝悲哀,“但我很了解老石那家伙,对他而言,在最激烈的战斗中战死绝对是最好的归宿了。如果他泉下有知的话,肯定会阻止我为他报仇吧……”
“但是……他能够淡然接受战死这个结果,并不代表你也能接受,对不对?”
“大概是吧,所以……哈哈,虽然打着为友报仇的大义旗号,其实我终究只是自己不忿而已吧,说实话我也想不到一直过得随随便便的我竟然会有给朋友报仇的一天。”
“……我倒是很好奇你是咋和他成朋友的,石殛可以说是我见过的最有气节的人了,和你个随随便便就把无关之人卷入其中的家伙完全不一样啊。”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句话本来就有问题,好了,闲话不多说,让我们开始愉快的游戏吧~”
“等等,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咲舞终于忍不住问出要点,以前遇到的组织成员都对自己的名讳毫不避讳,而这个古怪的男人却只口不提。
“名字?这可有点难办了,”男人很为难似的搔了搔头,“很久以前——大概是一百年前吧,和余贺玩的时候我把名字输掉了呢。愿赌服输,从那以后我就成了没有名字的人,任何新名字或称号甚至绰号都不能在我身上长久留存。不过要是没个称呼似乎也不好办,你们就叫我‘你’吧。”
男人蠕动着肥胖的身躯,打开放在他脚边的一个很旧的大帆布包,把里面的东西稀里哗啦的全倒在桌上。
连感情淡薄的罪灭都吃了一惊。
扑克,筹码,牌九,骰子,骰盅,小型轮盘,麻将,弹珠,各种棋类……咲舞有一瞬间怀疑自己是不是到了中联院的地下赌场。这些玩具的花样之多种类之全,很难想象竟然能全装进一个帆布包里。除了那些和博彩有关的东西外还有些似乎毫不相关的东西,像是纸币、牙签、书页、餐具、桌布、小饼干……让人摸不着头脑。
“那么——欢迎来到鄙人的移动式娱乐中心,玩什么都可以哦~不过为了不让一切莫名其妙结束,我必须先说明一下我的异能!”
男人夸张地张开双臂,让许多镶着钻石的筹码和牌九从指缝间滑下,噼啪一个响指,就像舞台的布景切换一样,朴素典雅的咖啡馆内景被新的景色彻底覆盖。绒毯铺就的地面和相瞒金砖的围墙极速延展,数百个华丽的赌桌、上千台老虎机和各种咲舞叫不出名字的高级玩意将他们团团围住。咖啡馆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奢华的高级赌场内景。
这片新的空间中只有三人:男人,咲舞和罪灭。
“我的异能很简单——一旦加入我的游戏,除非结束否则就永远无法脱出,强行离开的话就必须承受所有损失!不论我们赌的是什么,钱也好物品也好人命也好,一旦决出胜负就必须兑现!决不允许出千,一旦出千,不论别人是否发现都将受到和强行脱离游戏相同的惩罚!明白了吗?明白的话……就换个形式,继续刚才的游戏吧!”
继续刚才的游戏。
原来如此啊……
这个男人,连这一步都算进去了吗?
咲舞并非一开始就是游戏的玩家,而是看到少年即将输掉时半途加入的。
所以现在的游戏并非从头开始,只是换个新玩法继续玩。
也就是说——
“也就是说,虽然那个小鬼因为我的顶替已经被挤出战局,但你一开始和那个小鬼定的赌注——‘输的人按从远心端到近心端的顺序失去器官’依然有效,对不对?”
男人的面部肌肉扭曲着,露出怪异的笑容。
“很敏锐嘛,漆原,我还想着能不能在让你吃个哑巴亏呢。既然如此就再顺便告诉你个前提吧,强制履行赌约的先决条件是‘我的异能仍有效’,换言之就是‘我还活着’。也就是说,只要能打败甚至杀掉我,你就不会受‘失去器官’的限制,左手就能正常地再生了哦。”
“呵……看来真是不玩不行了啊,但是能不能先让这孩子离开呢?她和我们的恩怨无关,别把她卷进来。”
咲舞指了指罪灭,目光灼灼地瞪着男人,毫无疑问是对他为达目的不顾他人安危的行事风格动了真怒。
“那可不行,她是和你一道的,既然加入了就没有离开的道理,这点连我都不能违背呢。”
“果然啊……”
咲舞看向罪灭却发表情的精致侧颜,暗自下定决心。
至少,要保护好这个被莫名其妙卷进来的可怜少女。
“别废话啦,选吧,你们想玩什么?”
男人指了指桌子——原本的小餐桌现在已经变成大赌桌了,不过东西还是那堆东西。
“呃……”
咲舞和罪灭对视一眼,都有些不知所措。
咲舞以前当清道夫的时候因为任务需要,出入过几次地下赌场,但那只是普通的潜入,并没有玩过这些东西,连看别人玩都没有。
罪灭更是如此。
两人在赌博方面的经验完全为零,可谓是压倒性的劣势。
男人则轻轻一笑。
“不用在意自己是否有经验,如果认真起来的话我有自信在赌术上胜过除余贺外的任何人,但我不会那样做——在我看来,赌博最大的乐趣就在一个‘赌’字。那种翻牌前的紧张,盯着老虎机时的忐忑,递出筹码时的不安,这种种刺激才是赌博最有趣的地方。而现在的人总是搞些乱七八糟的玩意,观察人的面部微表情也好,日新月异的千术也好,绞尽脑汁钻研胜负概率也好,弄到最后赌博原本的意义反而原来越淡薄。所谓的‘命运’就是‘生命’加‘运气’,运气是如此重要,以至于人们总把它和生命放在一起,而赌博最原始的本质就是运气的较量!更别提——这些玩具我早就玩烂了,所以你们选什么都没差哦。”
“……”
“……”
咲舞和罪灭再次对视一眼。
犹豫了片刻,然后同时伸手抓向——
“……哦,这个吗?真是传统呢。”
那是一堆精致的骰子,和三个漂亮的骰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