锋利的的狰狞利刃,抵到了咲舞眼前。
“……”
“……”
蛇腹剑没展开,也就是说手握蛇腹剑的罪灭离咲舞只有几步之遥。
但就是这么短的距离,此刻仿佛成了无法跨越的天堑,任谁也无法通过。
“呜……咕……”
咲舞想要说话,但脖子被嵌入手指,喉咙也一并被贯穿,这种状态下只能发出毫无意义的杂音。
她尝试了几次发声就放弃了。
因为实在太难看了。
好像刚才那些夸张得攻防声势惊人的招式都未曾存在过,两人周遭的环境变成了一片死寂。
咲舞直视罪灭。
罪灭回瞪咲舞。
她平时缺乏表情的脸上,此刻确实带有“愤怒”的迹象。
但这愤怒中,又包含着深沉的悲伤和无奈,没有名为自我的影子。
咲舞熟悉这表情。
这是在绝望中自暴自弃的表情,很多新成员初到世界小角落时都带着这样的表情。
这真的是面对敌人时会露出的表情吗?
好想对她说点什么。
可是没法发声,而且看现在这情况,只要自己一妄动罪灭就会动手,而且如果是她的话真的完全有可能杀死咲舞。
——等等!
就在这时,咲舞想到了一个可能性。
联系到罪灭的种种表现,初遇时的无感情,深陷赌局时的表现,发现自己是敌人时的那份愕然。
这些真的是能装出来的吗?
莫非,这个孩子其实——
咲舞定了定神。
既然她已经在和无名的男人赌博时赢了一把了。
那何妨不再赌一把?
出人意料的是,先开口的居然是罪灭。
“……你,没有尽全力吧?”
“……”咲舞无言。
“我可以感觉到,这绝不是你的全部实力。”
“……”
罪灭不擅长读他人的感情。
所以即使是和咲舞对视,她也难以理解咲舞在想什么。
这时,咲舞有了动作。
“别动!”
蛇腹剑的前端直接挨在咲舞脑门上,只要向前一点点就能让她脑浆四溅。
然而咲舞只是直视着她,动作没有停下。
她的手轻轻一动,随着这个小小的信号,那黑白双枪有了变化。
分解,聚集,重组,最后组合成了一个既像刃物又像猎枪的奇特武器。
“说了……别动!”
蛇腹剑威吓性的一抖,咲舞的脑门被刺破出血,但咲舞仿佛没注意到似的,径自把那奇特的武器拿在手中,指向——罪灭的脸。
她最终极的武器——铳刃,曾打倒石殛的大功臣。
压缩了这片大地的精气的子弹已经装填好。
罪灭的自愈力强到爆表。
那么,面对铳刃这种超大范围杀伤性攻击,她会怎么办呢?
黑洞洞的枪口对准罪灭。
明晃晃的利刃对准咲舞。
两人心里都意识到——现在对方手里拿的,恐怕是确实极有可能置自己于死地的武器。
这种情况下,先动手的那个人就赢了一半了。
然而两人只是一动不动,像两个石雕维持着对峙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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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到底在干什么啊!
虽然表面上还在努力维持冷漠的表情,其实罪灭心里早已天翻地覆。
她能感觉到咲舞没使出全力,虽然不知道原因,但这既然是机会就不能不抓住!但自己为什么要像个白痴一样用蛇腹剑指着她啊,明明一声不吭砍下去就行了!用眼球射出的死光使她细胞彻底坏死,用蛇腹剑的利刃钻入她身体把她从内部破坏,用肉块侵蚀她的身体使她每一块组织都化为乌有,虽然咲舞的自愈能力极强,但这样一来不死也只剩半条命!
可是……
事实却是,自己非但没有下手,反而放任咲舞控制双枪造出了似乎是非常厉害的武器,还让她把这武器指向了自己。
而且不知为何,用铳刃指着自己的咲舞就这样停下了动作,没有进一步行动。
为什么?
难道这女人也犯傻了吗?
既然这样,就有自己先动手,终结这无聊的战斗!
“……”
蛇腹剑微微颤动,这是它蓄势待发的标志,只要把它释放出去——
“…………诶?”
想这么做,但是身体却不听使唤。
手在违背大脑的意志,就是迟迟不肯动作。
“咦……奇怪?”
好奇怪,感觉好奇怪。
明明终于能解决碍事的敌人了,可心里的感觉是什么?
湿湿的,冷冷的,闷闷的,还有点痛。
就好像有人在心房里塞了一把湿冷的匕首,好难受。
尚且十分欠缺人类感情的罪灭,搞不懂这感觉意味着什么。
是因为心里那湿冷之感溢出到外面了吗?连脸上都湿了。
热热的东西在脸上流淌,源头是双眼,流经颧骨、腮帮、下巴,最后滴到了手里的蛇腹剑上。蛇腹剑似乎感到了这液体的温暖,那蓄势待发的颤抖也减缓了,仿佛受到了安抚。
流淌,流淌,温热的液体流个不停,罪灭有点慌了。是眼睛流汗了吗?
眼前的咲舞,嘴唇微微动了动。
虽然发不出声音,但罪灭能清楚地读出她的唇语。
——你█了,罪灭。
“不……没有……我是眼睛流汗了!”
——人眼是不会流汗的吧,通常人们把这种现象叫█哦。
“不对……不对!我是,不可能有那样的功能的,不可能█……”
——可是,你的表情看上去很悲伤……
“……悲伤?”
愣住了。
自己,表露出了悲伤吗?
自己心里的感情,是“悲伤”?
就像赌局结束时,自己抱着重伤的咲舞时那感情吗?
难道说——
“……我,真的……‘哭’了?”
为什么而哭。
为什么会因这点事哭。
这些小事的答案都十分明了。
罪灭终于承认了现实。
意识到的瞬间,一开始只是涓涓流下的眼泪全部涌了出来,手里的蛇腹剑也掉落在地。
知道刚才还磅礴燃烧的杀意,就像被戳破的气球一样爆散消失。
身为杀戮工具的自己,竟然第一次哭泣。
第一次,真正拥有了自己的感情。
知道咲舞是敌人,但自己却无论如何都杀不了她。
知道血皇烨和那个旗袍女是敌人,但自己恐怕同样也无法下手了吧,因为她们是咲舞的同伴。
“罪灭……”
咲舞终于收起枪站了起来。随着罪灭的崩溃,插在她脖子里的手指也自行脱落了。
赌赢了。
她赌的是——面前的这个少女,究竟是发自内心地为恶,还是仅仅是个被教廷控制的无感情的工具。
如果是前者,那么自己就也只能拼死一搏了。
还好,现在看来,罪灭确实是属于后者。
嗯……
不过,现在该怎么做呢?
……要不要摸摸她的头?
就在这时——
轰!!!!!!!!!!!!
远方发出了震耳欲聋的爆响,连整片大地都震了一下!咲舞转过头去,之间遥远的天际上,一个巨大无比的金色十字破开云层绽放,如同神的眼睛俯瞰世界!前所未有的恐怖威压在十字架正下方爆发,其浑厚的程度甚至远超当初的石殛!
连罪灭的肩膀都震了一下,她睁大了眼睛。
“为什么,她会来啊……”
“…………‘她’?”
“嗯,是她,”
罪灭点了点头。
“和我同为神女的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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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回到十分钟前——
真神大教堂,净庭——
“对不起,祈祝大人!祭灵大人依然身体不适,无法见人!”
祭灵住所前的警卫们满头大汗地向祈祝道歉,一个个都狼狈至极。当初祭灵大人和首席大人只是嘱咐了一句“要执行秘密任务,任何人来访都以身体不佳为由拒绝掉”就离开了,只剩下这些压力山大的警卫一次又一次帮他们圆谎。
每一次用谎言搪塞祈祝都会加深他们的罪恶感,毕竟向身为神之喉舌的祈祝大人撒谎这种事即使被判为渎神也不为过,他们也只能每天都在心中向至高神祈祷别给自己治罪了。
“是吗……还是没恢复啊……”
祈祝沮丧地低下头,语气略显阴暗。
她手里是刚出炉的茶点。
“实在实在对不起!祭灵大人身体康复后一定会亲自上门拜访的!”
“那好吧……我先,回去——”
“——身体不适?”
警卫们和西蒙兄弟都打了个寒颤。
伴随着那无起伏的声音出现的,是足以让人肝胆俱裂的威压。
橙黄色长发,暗金色法袍,修长健美的身材,颇具英气的美丽容颜。
“天律,大人……”
来者正是天律,她迈着非常稳健的步子走来,明明动作幅度不大, 却只用了几个呼吸就已接近到跟前。她依然是那张波澜不惊的淡漠面孔,但明眼人能看出她眼中有层不易察觉的阴霾。
犹豫了瞬间,赞拉·西蒙鼓起勇气开口了。
“恕我冒犯,天律大人,您似乎……心情不佳?”
瞪!
“——对不起!”
“撒丁顿、黎塞留、肯特等多个重城正在被同时攻打,这边还要添麻烦吗……”
事实上,虽然没直接表现出来,现在天律心情已经差到了极点。
五个重城正在同时叛军攻打,大传送阵被切断无法及时牌并支援,教廷高层已经乱作一团。天律恨不得立刻去手刃叛军的领袖,但现在没明确叛军领袖的具体所在,自己贸然出击很可能会中调虎离山之计,因此她也只能在净庭中待命。
而现在祭灵又在生病?直到这种关键时刻还没好?开什么玩笑!
“祭灵,我是天律,让我进去看看你的病情。”
被神术放大的声音足以让里面的人听见,但半点回应都没有。
“那个,天律大人!祭灵大人现在身体不适,请您——”
“……都闪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