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究竟是从何时开始喜欢上看书的呢?
已经有点记不清了。
生在一个国家最大的家族中,又是身为长女——也就是名副其实的大小姐,理应过着让任何人都羡慕的生活。想要的没有得不到的,想见的没有见不到的,无数家仆供自己随意差使,吃的穿的用的都是最好的。
即使如此,筱从未在家中体验过所谓的幸福和充实。
并不是通俗文学中常见的“身为贵族一员没有自由整天勾心斗角活得很累”这种烂俗的烦恼,也不是对不可预测的未来感到恐惧——虽然身在这样的环境中有就算真有那些烦恼也很正常。完美无缺的长子,霸道蛮横的次子,风流倜傥的三子,不知心里在想什么的四子,还有不怎么懂事的妹妹,如果将来真要和这些人争夺家主之位的话,自己肯定是第一个倒下的炮灰吧。
所以筱从一开始就没考虑过那些关于地位财产权利的事。她时常会感到和周围的世界隔了层膜,难以加入他人,难以融入环境,不善人际交往——等回过神来时,她就已经书不离身了。找个狭小的房间缩在墙角读书是她儿时最大的爱好,不用面对哥哥们唯唯诺诺,不用陪妹妹乱跑撒欢弄得自己气喘吁吁,不用和眼神逼人的父亲对视,书的世界就是她的全部。如果硬要说还有什么其他爱好的话……睡觉和睡衣?
或许她生来就是个有福之人,从小读过万卷书的她有非常丰富的知识,再加上极为罕见且极富潜力的异能,家主当初只是象征性地替她申请了一下去中联院学习的资格,结果第一轮就被选走了,据说当时好几个名校代表还为了抢这个罕见人才起了纠纷。现在想来自己简直幸运到让人震惊,轻轻松松进了名校长汀文学院,还因为优异的成绩稀里糊涂地成了学生代表,吃穿不愁,最重要的是不用留在皇都淌继承权纠纷或政治联姻之类的浑水了。
顺风顺水的人生。
但这一切都没什么实感。
即使是在中联院里,她唯一会主动干的也只有缩在图书馆看书,关系比较好的只有几个偶尔会一起看书的书友,绝大多数时候都独来独往。至于看书之外的娱乐……也就只有偶尔在夜深人静时翻翻自己的珍藏,用手满足一下需求。不管到了哪,自己终究只是个闷骚阴暗不善交际的死宅女吧。
有时也会想要改变。
或许当初加入咲舞的世界小角落也是因为内心对改变的渴望,虽然一开始注意到这个奇怪的小团体是因为可笑的误会,但不可否认——这个团体的存在方式、孩子们的群居、乃至咲舞的生活状态都深深勾起了她的兴趣,致使她加入其中,成为了保姆一样的存在。
但要说真正让自己的世界天翻地覆的,恐怕还是那个似乎是来自异世界的,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少女吧。
初见时是黑发,再见时是粉发,不论是哪个样子的烨都美到令人窒息,不论容貌还是身材,简直是人们对“美”的认知的集中体现。她的一颦一簇,看似木讷的外在下深不可测的心,放手把自己交给命运却又不失自我的奇特生活态度,不愿受任何拘束的信念,她的一切都深深吸引了筱。
想把烨印在脑海里,想把烨写进书里,想把烨的好讲给世界上每个人听,想被烨紧拥入怀,想把自己的一切都给她——筱很清楚,自己恋爱了,而且一发不可收拾。
事实证明,恋爱的力量确实是伟大的。
“因为喜欢她”,只要如此简单的一个理由,自己就仿佛能做到任何事。不论是在社团狩猎时一边照顾孩子们一边应付其他社团的袭击,还是在缺乏准备时突然与黑水晶展开对决,亦或是被委以重任成为战争的关键角色——只要想起烨的事,体内就会涌现力量,只要幻想着她会怎样对自己刮目相看,所有疲惫就烟消云散。
所以,这次也要继续努力。
哪怕最强的敌人已经杀到了家门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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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过来了……两万人!”
“再加快点速度!这样下去根本疏散不完!”
托瑞斯城中,巨大的书之门还从未这么拥挤过。大教堂外的广场上已经挤满了人,还有更多人从门中奔出,宛若一条无止无尽的暗红色洪流!但这对于庞大的总人数而言只能用杯水车薪来形容!
筱已经快到达极限,即使事先准备了大量药物进行补给,虽然已经提前做好心理准备,但突然陷入不得不透支全力的境况……
“呜……”
“筱小姐……”
“没关系的!我、我还撑得住!”
即使浑身都被汗水湿透,即使意识已经开始模糊,即使过度的疲惫即将把身体掏空,她还是丝毫没有放松!她还是第一次如此真切的感到自己无所不能,只要想想烨的事体内就会涌现力量,只要想想她的音容笑貌自己就仿佛能做到任何事,只要还有烨在……自己,就绝对不会倒下!
撒丁顿,仓库区——
“所有人!遵循指挥官的调度,有序撤离!”
“报告!第十一师团已经完全完成撤离,第十四师团的幸存者已就绪!请指示!”
“第七师团呢?”
“依然联络失败!以现在的情势来看,他们恐怕都……”
“够了!下一批立刻行动!”
“““遵命!!!”””
一支支队伍——说好听点是队伍,说难听点是群残兵败将——发挥了在这样的状态下能达到的最快速度,他们如同一天暗红色的激流,高效快速又井然有序。
每个撤退的军队都是冲着藏在仓库区最深处的书之门去的,想要从这必败之局中逃脱的话,唯一能指望的就是筱的书之门了!灰金色的光芒闪烁着,即使运送的人已经多到爆表,门也没有任何效力减弱的迹象,这多亏了另一边筱在咬牙坚持。
这是筱展开过的最大的书之门了,一共用了数万本书,面积加在一起足有六七百平米,但即使是这样现在还是太不够用了!天律就在背后大杀特杀,放慢速度的后果极有可能就是死!更别提能逃离危险的门扉就在面前,每个人都恨不得立刻扑进去,也幸亏起义军有铁一般的军纪才能一直维持着秩序!
“快点快点下一队!不要磨蹭!任何打乱秩序者依军法处置!”
“还剩多少人?”
“这仓库区有七千多人,至少还有两万人正向这赶来……这还没算生死不明的部分!”
“啧!!!”
临时指挥官看向远方的天空,那不断从天上劈下的神雷和从地下涌出的圣炎越来越近了,死神正从背后逼近!
“而且,尼德大人、布拉德大人和他们亲率的突击队到现在还没出现!”
“托瑞斯那边呢?能不能联系上?”
“不行!信号都受到扰乱,只能通过过去的人直接传信!”
“不妙啊,这样下去……嗯?”
远处的雷火、圣光突然间全部减弱了。
“奇怪……那边怎么放缓攻击了?”
所有攻击都放缓了,远方传来的哀嚎声也减弱了。
难道天律突然发了慈悲?
“等等,那个是——”
巨大的光翼缩小到看不见了,渐渐地,有强烈的破风声响起,越来越向,越来越近——
不过数秒后,从仓库区的地面上,已经能看到天上一个小光点正不断放大。
刚才还迅速撤离的士兵们,全都静了下来。
恐惧化作寒流沿着脊髓传遍全身。
“……喂,喂,不是吧!”
突然从正上方飞下的十字架掀起剧烈的爆炸,把防御的阵型轻松冲散,然后一个耀眼的光团——直线坠地!
羽翼张开,一个人影从灰尘中浮现。
那是死神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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撤退的军队仍在不断从门中通过,他们一出来远离到不会堵路的距离后,就虚脱般倒在地上,接受早已待命的医护人员的救助。在死亡的恐惧的压迫下逃命是最能激发人体潜力的,也是最会消耗人的体力的。
他人如此,筱又何尝不是呢?
“这是新的灵药,也加入了提神的成分,说实话副作用很强……”
“没事的!尽管给我就好!”
筱接过小试管一饮而尽,感受到所剩无几的体力确实有提升、有点模糊的意识也确实变得清晰后,就转头继续维持门的开启。
看着筱的样子,洛雪有点疑惑,也有由衷的感叹。
人可以为了爱爆发出怎样的潜力,可以为了所爱的人做到哪一步,今天她算是大开眼界。看着筱那即使多次到达极限也不也放弃的身影,即使是早就见惯了英雄事迹的她也不由得动容。
都有点忍不住想声援她和烨的恋爱了呢……虽然自己基本上是直的。
“……嗯?”
从门中涌出的人流,突然减少了。
“喂,你!”
“洛雪大人!?请问有什么——”
“这是怎么回事?人怎么突然少了?”
“……诶?”
被叫住的新人士兵有点疑惑地看着急剧减小的人流,也满脸疑惑。
“不知道啊……我按着顺序进去后,就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了……”
“……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平时灵活无比的大脑似乎都变迟缓了,嘴里缓缓咀嚼着这句话,然后——
洛雪,第一次有如此强烈的“大难临头”的感觉。
“筱!!!快关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