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
霞染天穹。
高大的商厦、铺着玻璃幕墙的大楼、造型前卫的办公楼,在夕阳下无言地耸立。
本应人来人往的商业区,此刻却一个人也没有。
平整光洁的街道是那样空洞。
只有无生命的钢筋水泥投下阴影。
在这样的世界中,唯一的活物——女子站在街道正中,微微喘息着。
身上的ol套装不知不觉已被冷汗浸透,微弱的眩晕感纠缠着大脑,纠缠着本已早就做好觉悟的心。
这样,真的好吗?
做到这一步,真的值得吗?
踏入这个世界,真的是对的吗?
“这想必是你自己的选择,所以无关对错。”
响起了声音。
那是对她的迷惘的回应,同时出现的是数以百计的脚步声。
街道的两端同时出现人影,向她走来。
他们有男女老少,有高低胖瘦,有的外表非常引人注目,有的平凡到毫不起眼,但都在维持着个体的不同的同时,有一种微妙的整体感。
街道两边各走来332人,共计664人,保持着一定距离把她围在中间。
“欢迎,我们的新同胞。”
以此为开始的信号,每个人都表示了欢迎。
“欢迎你。”
“欢迎你。”
“欢迎你”
……
同样的两个字重复了664次,简单的欢迎仪式就此告终。
664双眼睛看着女子,等待她的反应。
“……那个,十分抱歉,但是,我该如何称呼你们?”
微微颤抖的手暴露了她内心的不安,但她还是鼓起勇气问道。
“你想知道的,是我们的‘识别名’,还是本名?”
“呃……识别名?”
于是,共计664人的简单自我介绍开始了。
“我是爱好音乐的恶魔。”
“我是穿拖鞋的恶魔。”
“我是背狙击枪的恶魔。”
“我是嗜虐的恶魔。”
“我是渴望爱情的恶魔。”
“我是喜欢存钱的恶魔。”
“我是勤俭持家的恶魔。”
“我是穿睡衣的恶魔。”
……
过了很久,664人份的介绍终于结束了。
预感到询问他们的本名可能要花更长时间,女子理智地选择了不再询问。
“……请问,识别名什么的,我也应该有吗?”
“是应该有一个呢……就叫‘穿ol装的恶魔’吧。”
实在是随意过头的名字。
“那么,以后有缘再见吧,再见……”
“再见。”
“再见。”
“再——”
“对不起,请等一下!”
女子第一次打断了他们,664个恶魔面面相觑。
“其实,我、我成为恶魔是有……有目的的!我想找一个人!”
“……请说。”
“请问,你们……认识庾所在吗?”
““““““““““““““…………””””””””””””””
第一次,恶魔们沉默了。
然后,背狙击枪的恶魔作为代表发言。
“庾所在,须臾之所在……你和他有什么关系吗?”
“我们……我们曾是高中同学,大学也都是北大,虽然他大二就退学了……总之,因为一些原因,我想再见见他!”
“这就是你当恶魔的理由吗?”
“大概是吧,我知道这很可笑……但是,如果认识他的话请务必告诉我!他应该也是你们——不,我们的一员吧!”
“——‘白发独眼的恶魔’,恐怕已经是过去式了。”
“……诶?”
“恶魔只是他众多头衔之一,而非唯一的身份。”“他超越了我们的铁则。”“空占着666个席位中的一席。”“但他已经不完全是我们的同胞了。”“恐怖的家伙……”“长得挺帅哦。”“和他熟识的人很少呢。”“我的话可不想和他扯上关系。”……
女子感到不知所措。
本以为终于追上——却发现,那个人早已继续前行了。
“即使是对你们而言……庾所在他,也是如此不可思议的存在吗?”
“啊啊,那是当然,毕竟他可是——”
然后,664个恶魔给出了对某人的664种称呼。
“白发独眼庾所在”“生活拮据庾所在”“全知无能庾所在”“无知全能庾所在”“鬼畜文青庾所在”“所向披靡庾所在”“营养不良庾所在”“伪超越者庾所在”“歌王庾所在”“饲育者庾所在”“大隐于市庾所在”“三观尽毁庾所在’“无所作为庾所在”“文学爱好者庾所在”“理学泰斗庾所在”“学术天才庾所在”“深渊主宰庾所在”“德艺双馨庾所在”“契约之主庾所在”“体质贫弱庾所在”“战斗白痴庾所在”“战无不胜庾所在”“血与锈迹庾所在”“次元跨越者庾所在”…………
女子都快听傻了。
“那个……难道就没有统一一点的称呼吗?”
“你要统一的话……”
664个恶魔顿了顿,然后给出了同一个答案。
““““““““““““““万魔之王,庾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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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有些无聊的人,会给我安上‘万魔之王’之类的头衔吧?”
“还真是土气的称号。”
等等,怎么突然就开始和和睦睦地交谈了!?
“我个人认为和睦交流总归是比暴力冲突好的,人与其他动物的最大区别就在于智慧的有无,通过语言交流而非暴力解决问题本身就是智慧的一种体现,所以这是好事。”
他一派轻松地拍干净一块比较平坦的岩石的土,懒洋洋地坐上去,而三角头无言地站在他背后。
带着尘土味的山风吹过他稍显凌乱的白发,那并非咲舞那种梦幻般的雪白,而是让人联想到衰老和死亡的惨白。身上肉很少,十分瘦削,尺码略大的旧T恤下透出肋骨的纹路。没什么瑕疵的皮肤透着不健康的菜色,仿佛长期处于营养不良的状态,拜此所赐他原本称得上十分帅气的脸被毁了大半。下半身是几乎被磨成全白的牛仔裤,裤脚和腰带都有点开线,这牛仔裤并非肥大的款式,但穿在他腿上仍显松弛。脚上是一双灰糊糊的旧耐克,虽然不知穿了多久了,但这大概是他身上最值钱的东西了吧。
嘛……不过最引人注目的就是他左边的空眼窝了,黑洞洞的,没有丝毫生气,里面好像还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总体而言,他如果过几个月好吃好喝的生活把营养补回来,戴个假眼球,再换一身时尚的新衣服,那绝对能变成一个回头率极高的美男子,而不像现在这样,像个挣扎在生存线上的低保户。
“挣扎在生存线上还不至于,但我的确在吃国家的低保金呢,有点不好意思。”
“喂喂……”
这家伙刚才到底从哪出现的,怎么出现的,我完全不知道。
等注意到的时候,我们就已经打过招呼甚至自然而然地开始寒暄了,气氛相当融洽,完全没有遭遇敌人的感觉。
我冷冷地看着他……至少我觉得我的目光挺冷的。
“总之……能请教一下你的名字吗?”
“零夜的遗物里不是写着么?”
“……”
好吧,我确实还记得,不记得都不行,毕竟那可是写在首领后面的人物。
“须臾之所在,庾所在……话说你知道零夜给咲舞留下了什么?”
“这种事情我还是知道的,虽然我并不是完全的全知啊,烨先生。”
“……全知还分‘完全’和‘不完全’?”
“完全的全知者从一开始就知晓一切了,而不完全的全知者有的只是知晓一切的能耐,还要经过一定的积累才能接近全知。”
“原来如此……等等那不重要吧!”
我整个人都凌乱了。
这个叫庾所在的,是组织的高层没错吧?就这么毫无紧张感地出现在我面前?一点关底boss的气场都没有?难道他就是惶祸说过的那个“他在高层中的协力者”吗?他刚才叫我“烨先生”了是吧?但我现在明明是妹子不是吗?而且三角头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他的部下还是召唤物?而且灵星的人为什么会有科乐美旗下游戏里的经典怪物啊!
“你的每个疑问单独解释起来都会花不少时间,要问的话请一个一个问,不过惶祸的协力者并不是我来着。”
“……你知道我在想啥啊。”
“如果让你感到恶心了,我道歉,”庾所在略带歉意地挠了挠头,“但你我其实都不用太拘束的,毕竟我们是同乡呢,而且我姑且把这片区域中‘声音’的概念从除我们之外的人的认知中抹去了,所以不用担心谈话内容泄漏。”
是同乡?
本应是爆炸性消息,我却不知为何兴奋不起来。
打个比方的话,就是和妹子正要上本垒的时候,突然萎了。
“和妹子正要上本垒的时候突然萎了?”
“你真会读心术!?”
“想读心的话也不是不行,但我一般仅靠直觉就能知道别人在想什么。”
“我竟然信了……等等,话题有点扯远了,你说你和我一样是地球人?而且还是中国的?”
“河南省信阳市平桥区——这是我长大的地方,初高中也是在那上的,大学去了北京但中途辍学,现居于西安老城区中最老旧的地方。”
他轻轻歪头,似在回忆。
“还和真是老乡啊……那,我是不是可以认为你也是个穿越者?”
“如果把穿越定义为‘跨越时间和空间的限制,到达其他世界或时代’,那我姑且可以算是。不过补充一句——人界的时空概念对我的束缚力非常小,我随时都可以回去吃个肉夹馍之类的。”
“……?”
我本以为这家伙只是在我之前的穿越者,和我一样获得了一些奇遇然后变的很强,最终加入反派组织成为新主角的对手——诸如此类的老套剧情,但好像不太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