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浮现出丝丝缕缕的血迹。
天空被血色所渲染。
这简直是噩梦般的诡异景象。
仿佛教典中描绘的血之地狱。
“什、这是什么啊!!!”
“血!好多血!”
“敌袭吗?在哪里!?”
血淹了上来。
大量血液从地表渗出,越来越多,一开始只是弄湿鞋底的程度,但很快就漫过了脚腕,以惊人的速度上升。仿佛这八九万的圣骑士,包括杰克在内,全被扔进了巨大的一个容器里,有人从外面往容器里注水……不,是注血。
喀拉……喀拉……
正要大声发出指令让圣骑士们不要慌乱,杰克突然听到奇怪的声音。
让人联想到结冰,但又不太一样。
在场的建筑物表面上,绚烂的红色系晶体正蔓延着,先顺着廊柱、管道、房檐等物凝结攀升,然后在墙面上展开。这种晶体他从未见过,就像把所有美丽的红色全拼接到一起,在天际投下的血色阴影中微微闪烁,如此绮丽,如此绚烂,却又让他产生发自本能的恐惧。
那个熟悉的教廷军基地已经完全看不出本来面貌。
完全被这个血腥又瑰丽的空间覆盖了。
彻头彻尾的异世界。
“搞……搞什么鬼!!!至高神大人啊,向你奉献我的忠诚!”
随着他的吼声,手中的长剑发出耀眼的光芒,这是教皇大人亲自赐给他的、受过连续三代祈祝神女祝福的宝剑,是一把无坚不摧的神兵。再加上他登峰造极的控制风的异能,即使是第四席的萨拉丁也只能和他战成平手,这样的他岂能被这诡异的景象吓倒?
(作者君:孩子你醒醒吧,圣殿骑士就宇杰叔一个是真·特级战斗员水平,你们这群逗比放组织里不被玩死都算给面子了)
但下一瞬间,他的宝贝剑就扑通一声掉落到下面已经有膝盖深的血潭中,转眼间就消失不见,仿佛在一瞬间被锈蚀掉了。
头好沉重。
四肢乏力。
连剑都没握住。
“咕……呜?怎么……”
视野变得模糊。
双腿仿佛是糖稀做的。
抬头看天。
发现,不知何时,厚厚的云雾把天空遮蔽了,那云是仿佛被血液漂过的暗红。
雨滴了下来。
红色的血之雨。
天空洒下的血泪。
淋在自己身上。
这种一样的无力感就是从与血雨接触的部位开始扩散的。
“这雨……能让人……失去体力!”
不,不仅仅是体力!连气力、精神都变得萎靡了!
必须立刻用能维持心神的神术让大脑清醒过来展开自救!
然而——
在展开行动前,杰克闻到了香味。
很淡很淡的清香,不仔细闻根本闻不到。
是花香吗?
如果是的话,这会是什么花的香味呢?
十分淡雅,非但没有艳丽之感,反而会让人感到忧伤。
没错……是忧伤。
闻到的瞬间,杰克刚才还躁动不安的心就冷静了下来,那种急于消灭敌人的急躁熄灭了,取而代之的是莫名的伤感。不是痛彻心扉的大悲,也不是让人坐立不安的躁郁,这种感觉更近似于乡愁,很淡,却能引起灵魂深处的共鸣,使人不自觉地沉溺其中。
仿佛回到了孩提时代,那个边远北方小城中的下层贵族家庭。感情和睦的双亲,严肃的老管家,慈祥的奶妈,手脚利索的厨房大叔,爱哭的弟弟妹妹,还有立志要成一个伟大的圣骑士的自己……
如今,儿时的愿望早已超额实现,但昔人何在呢?
自己成为圣殿骑士的那一年,故乡的小城遭遇了百年难遇的严重白灾,上百人的生命被残忍夺走,其中就包括当时正巧出行城外的他的双亲和弟妹。当他满心自豪率领自己的部队返乡探亲时,看到的只有风雪肆虐的痕迹和无数被冻死的尸体,那时的绝望他直到现在都记忆犹新,那是用再多的荣誉再多的功勋也难以填补的心中的空洞。
而今,昔人的身影再次出现在他眼前。
这是彼岸花的海洋,数之不尽的殷红花朵将他包围,在花海的彼方,父亲、母亲、弟弟、妹妹都在对他笑着,向他招手。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幸福,杰克恍然间仿佛回到过去,回到童年时期那些悠闲愉快的日子……
彼岸花盛开着,美丽的,艳丽的,妩媚的,凛然的,繁茂的。无数纤长的花瓣仿佛冬日之雪,在混着淡淡血味的风中飘洒,在这能让人忘却一切的美景中,杰克的意识开始模糊。这不是疲惫或乏力,更像孩童躺在母亲怀中沉沉睡去时的安然。
好舒服……真的,好舒服……
自己恐怕已经好久没有如此放松了吧。
虽然只有一瞬间,但杰克甚至产生了“如果就这样死去似乎也不错”的想法。
眼皮越来越沉重,视线越来越迷蒙,世界倾斜了,他倒在地上,倒在彼岸花的海洋中,绣着花朵的淡淡清香,沉沉入眠。
在最后一瞬间,朦胧的视野里映出了陌生的景色。
暗红的天空,血染的大地,无数倒下的士兵——
“——!?”
一道闪电划过脑海,杰克就像被人迎头泼了一盆冷水般清醒了过来,他的眼睛瞬间睁大,映入双眼的真实让他幡然醒悟。
血色的天空上是暗红的云层。
不断从地下涌出的鲜血深度早已没过膝盖。
赤红的结晶体覆盖所有房屋建筑。
无数刀剑胡乱插在地上,无数残破的盔甲堆积如山。
就好像这里刚发生了一场极为悲壮惨烈的大战。
但是……他手下的数万将士们呢?
“……啊……”
一开始他以为那些是一个个小型的花圃。
隔了几秒,他才意识到他看到了什么。
共计近九万的圣骑士和神术师,已经化作倒在血池中的尸体。
每一具尸体被红色的花朵覆盖,无数彼岸花从他们身上长出,在盔甲的缝隙中盛开,如同一片片红云,昭示着自己致命的美丽。
生命之花,死亡之花,每一朵花都是那具尸体曾拥有的、生命的凝结。
这样的景象,恐怕只能用凄美来形容了吧。
“呜……咕……啊啊……”
想放声喊叫,但喉咙只能发出吚吚呜呜的声音。
想站起来战斗,但身体完全动不了,就好像不是他的。
想否定现实,但这一切都是如此真实,根本无从逃避。
就在此时,死神出现了。
一个十分年轻的,看上去才刚二十岁的的女子。
如噩梦般美丽的容颜。
随风飘扬的桃红色长发。
完全看不出感情的猩红右眼。
闪烁着诡异光芒的金色左眼。
从稍稍抬起的右手上洒下的鲜血。
错不了的。
她,就是酿成这惨剧的罪魁祸首——
而女子在原地站了一会,就迈步向前走了。
后面有两个同样绝美的少女向她追去,一个是粉色调渐变色发的十二三岁的少女,一个是一头黑发扎成马尾看上去还不满十岁的幼小少女。
她们好像在喊着“妈妈走慢点”,用撒娇的语气。
单身母亲,带着两个孩子出来散步?
如果不是身处这血狱空间,杰克大概真的会这么以为吧。
“呃……呜……”
杰克投向她的视线中饱含杀意,但是这女子甚至没看他一眼,与其说是没发现他,不如说是“虽然发现还有人没死透,但因为很麻烦所以不予理睬”。
开什么……玩笑……你这,渎神者……至高神大人的……天罚……终有一天……
思考就此中断。
杰克的意识彻底陷入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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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星满天,三月当空,草间的虫鸣,清爽的夜风。
标准的野外夜景。
和满是华丽白石建筑的格洛丽亚截然不同,没有一点人类文明的影子。
靠着在地下水道中连续潜行,两人终于脱离了格洛丽亚。
“好了,这样你的身体就基本再造完成了。”
罪灭直起腰,做了个抹汗的动作,尽管她其实没流一滴汗,整个工作也只持续了几分钟不到。
“多谢了……”
尼德尝试着转动自己的新眼球看向身体,新的四肢还被纱布包着,基本上不能动弹,身上那些触目惊心的伤口好得七七八八,残留在体内的异物也清理干净了,但总有种莫名的违和感。
“现在可能会感觉很违和,需要适应几天。”
“哦,多谢……不过这些新的肢体强度如何呢?”
“性能只会比原来更好,而且毕竟是用我的肉质为素材做的,可能也会对你的肉体进行一些补强。”
说着,罪灭就把不知道从哪掰下来的、足有两米长的大芭蕉叶盖——与其说盖不如说扔——到尼德身上,充当被子,然后就走开了。
“……多谢。”
“你的身体需要睡眠。”
罪灭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然后就从身上分出很多个长翅膀的小眼球,它们停在周围的树丛中,充当哨兵。
“晚安……似乎普通人睡前都要这么说这两个字呢。”
罪灭转身而去,这时她头一歪,似乎想起了什么事情。
“啊,对了,你的身体似乎需要晚饭。”
“感谢你还记得……”
“其实很好办的。”罪灭扑哧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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删去一段令人不适的描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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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自己的四肢几乎是不能动的状态,想吃到的话恐怕只能趴地上凑过去直接用嘴啃了吧。
“嘛……没关系了,至少……活着出来了。”
看向星空,洛雪的音容笑貌在他脑海里浮现。
但那只是作为回忆。
在鬼门关走了一遭,这也算是死了一回吧。
那现在的自己……算是复活了吗?
“既然给了我第二次机会,不好好珍稀可不行……但是,今后的我恐怕不会再当个听话的乖弟弟了,还请见谅呐,雪姐。”